恃宠而骄[娱乐圈]-第4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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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遮挡,那抹沉默不语的单薄身影,就仿佛隐入了黑暗。
朱佳佳红着眼睛,透过窄窄的门缝守着从回家后就一直盯着窗外的南浠,不敢上前,不敢走,她不确定南浠到底听到了什么,她看上去好像和之前没什么区别,依然吃饭,依然顺从地由着人换药按摩肌肉,依然会倔强地避开所有人的视线,在没人看到的角落,一遍遍地尝试想要站起。
她只是不说话了,也不回莫铮庭消息了。
与她们几近隔着十二小时时差的大洋彼岸,朱佳佳却从今天早上到现在,每隔一小时都能收到莫铮庭的微信,问南浠怎么样了,问她身体,问她吃饭和所有琐碎的举动,事无巨细。
她从未看到过如此话多且小心翼翼的莫铮庭。
这样一个完全不复以往冷静骄矜的男人,教她看到了这世上最隐秘而热烈的爱。
朱佳佳心里愈发难受了,恨上天就是看不惯俩人太。恩爱,才故意这样折磨小浠姐考验她和莫医生,她擦擦泪,回完莫铮庭消息,搬来一个小板凳,继续守着南浠。
门铃忽响。
朱佳佳立刻警觉地站起身,抓着手机跑到门口,准备给保镖打电话,一低头,看到电子屏上出现了一个英俊的陌生男人,微愣。
男人打扮的衣冠楚楚,微微拧起的浓眉和挺拔身姿无一不散发着常年位居高处才能养出来的强大气场,看上去不像记者。
她迟疑地放下手机,正要按接听,保镖的电话打了进来。
片刻后,朱佳佳一头雾水地挂断,返回南浠房间,小心翼翼地推开门:“小浠姐,有个人找你,说是姓黎。”
南浠从漫长的游离中回过神,冷淡开口:“不见。”
朱佳佳小声补充:“他还说,他是你哥,有很重要的事找你。”
穿透窗纱的风吹乱了南浠长发,她很轻地动了下眼,长时间陷入空白的思维仿佛生了锈,反应了一会儿,才记起这个自称她哥的不速之客,是黎朗。
“哦。”她滑动轮椅,平静地穿过一团黑暗的卧室,在来到客厅,被突如其来的亮光刺得本能闭了下眼,然后恢复到往常冷傲,坐到沙发,示意朱佳佳把轮椅收走,“让他进来。”
黎朗被一直严防死守的保镖放行时,身上还带着从宴会匆忙离场的酒气。
觥筹交错的华光在他得知南浠受伤的瞬间,悉数化为了屏幕上刺目惊心的血照,他不敢深想南浠现在到底是何种情况,震怒和自责教他失去了一直恪守到现在的理智,他一路踩着疯狂的油门来到南浠家时,脑海中的唯一念头,就是他不能再失去南浠。
他曾经错过一次可以照顾南浠的机会,第二次,他不想再错过。
“小浠。”他压下声音里的颤抖,很轻地走上前,在南浠身前蹲下,“你还好吗?”
少女冷冷淡淡地坐在沙发上,双腿被一层薄毯盖得严实,看上去和常人无丝毫区别。
在他说完,南浠只是很淡地抬了下眼,语气冷漠:“我很好。”
黎朗苦笑,垂在一侧的手指很轻地动了下,小心而克制地,朝着他喜欢了这么多年的姑娘缓缓触近:“小浠,我都知道了。”
他抬起头,在南浠从未正眼看过他的冰冷目光下,一直深藏到现在的隐秘心思终于撕开了伪装,恳切地看着南浠,目光灼热:“小浠,让我来照顾你,好不好?”
第三十八章 (撒谎)
南浠并没有在听黎朗说些什么; 从知道真相的那天开始; 她就仿佛陷入了某种割裂的状态; 一方面是极其清醒的绝望; 一方面却是浑浑噩噩地自欺欺人。
清醒和逃避两种你争我夺的状态在她脑海里疯狂打架; 使得她反应远比以前要慢许多,几秒钟后; 当她察觉黎朗还没有走时,停顿了一瞬; 记起来; 他刚才说的那句照顾; 是什么意思。
南浠厌恶地皱眉,挥开黎朗朝她伸出的手:“滚。”
黎朗眼底炽热的光瞬间黯淡; 但依然执着地看着南浠,恳求:“小浠; 我已经看到新闻了; 我会请最好的医生给你看病,哪怕你以后再也站不起来,我也会一直照顾你,小浠; 这个世界上没人比我更爱你; 请相信我。”
回应他的却是少女冰冷的目光:“滚,别让我说第二遍。”
黎朗垂在空中的手缓缓垂落,苦涩看她:“小浠,你就这么讨厌我?如果我不姓黎; 如果我只是一个和你没有任何关系的普通男人,你会不会喜欢我?”
“没有如果。”少女嗓音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决绝,“这个世界上,我只会喜欢一个人。”
说完,连一个施舍的眼神都没再给他,指指大门,示意他走。
黎朗所有的自尊心在南浠面前灰飞烟灭,晚上未散的酒意在此刻冲上大脑,使得他丧失了全部理智。
“小浠,你相信我,莫铮庭他们家不可能同意他娶一个女明星,更不可能接受一个下半辈子都只能坐轮椅的残疾人。”黎朗慌不择言,一只手紧紧抓着南浠,按在他胸口,想要剖开他的心给南浠看,“小浠,没人比我更爱你,也没人比我更适合——”
“啪!”
他没能说完。
空气中似乎还回响着耳光落下的清脆尾音,少女坐在沙发,明明身形单薄,高傲的姿态却一如既往,冰冷不容侵犯。
“我和莫铮庭怎么样,不关你的事。”她眼底似乎有一闪而过的绝望,细细看时,却已经又堆满了无法掩饰的厌恶,一字一顿说,“黎朗,别让我看不起你。”
黎朗被这一巴掌扇醒了。
他狼狈起身,仓皇收拾好他一败涂地的感情,落荒而逃之前,又忍不住停下脚,希冀地看着南浠,轻声问出这么多年一直深藏在他心底的最后一线希望:“小浠,如果当年我能救下你爸爸,你会不会,对我和现在不一样?”
南浠很轻地抬了下眼,眼底没有丝毫温度:“我说了,没有如果。”
黎朗眼底的苦涩更浓了,为他的懦弱,为他亲手斩杀的最后一丝可能。
“小浠,不管你信不信,当年,我是真的想要帮你的。”
他要怎么说,说他比任何人都不希望看到南浠难受,说他在极力请求黎天佑帮南家还清债务时,却被黎霏听到,哭着闹着不准,而懦弱的他在黎天佑追问为什么要这样做时,不敢承认自己对少女的喜欢,甚至落荒而逃。
他怪不了任何人,就像南浠说的,没有如果,即使再给他重来一次的机会,懦弱如他,依然会重蹈覆辙。
昏暗的灯光映出男人迟缓离开的脚步,南浠静静地坐在沙发,一片混沌的脑子里在想,黎朗说的对,不是所有的家庭都能接受一个黑料缠身的女明星,更不可能接受一个拖累人的废物。
她闭上眼,死死逼回又开始不听话的眼泪,一只手里还抓着每看一眼就崩溃一次的手机,掌心里是深痕交纵的指甲印。
不知过了多久,门铃再次响起。
南浠回过神,看到已经黑屏的手机,自虐地重新解锁,隔着屏幕轻轻触摸照片上含笑的温润男人,好长时间,直到被朱佳佳声音惊醒,才从一片狼藉的情绪中抽离出来。
“小浠姐,外面有个阿姨找你,她说,她是你妈。”
朱佳佳被今晚上的阵仗搞糊涂了,她跟了南浠这么久,从来没有听南浠提过家人,可就在今天短短一晚上,先是跑来一个自称南浠哥哥的,对她又是忏悔又是表白,现在又跑来一个年轻的像南浠姐姐的,说是她妈——这当妈的平时都没有任何存在感,现在跑过来干什么?!是知道小浠姐出事了才记起来履行母亲职责吗?!
南浠眉眼生出一丝厌倦:“说我睡了。”
“浠浠。”没等朱佳佳送客,徐月华的声音急切从门外传来,“我知道你在,对不起,是妈妈来晚了,你让妈妈进去看看你好吗?”
南浠厌恶地捂住头。
这群人还有完没完,她是死了还是活不久了,一个个都上赶着来给她奔丧,生怕她忘了自己现在是个需要人同情的废物。
被她放到一边的手机开始亮起,明灭闪烁,执着地映出同一个名字,像是不等到她回信不罢休,南浠没了耐心,挂断关机,然后对还等着她的朱佳佳说:“让她进来。”
雍容华贵的女人出现在客厅时,和周遭冷到极致的背景格格不入。
“浠浠。”徐月华小心翼翼走近,颤着手指想要抚摸南浠被薄毯盖住的双腿,“对不起,妈妈今天才看到新闻,好端端的怎么就突然受伤了啊?找医生看了吗?医生怎么说?”
南浠语气一如既往的冷淡:“一点小伤,不用你管。”
徐月华眼底盈着的眼泪瞬间掉落:“浠浠,我是你妈,母女连心,你让我怎么忍心不管?”
母女连心?南浠讽刺地看了眼生了她却没养过她的徐月华:“行,那您现在也看过了,我很好,没什么事儿麻烦您赶紧走,我该睡觉了。”
“浠浠,”徐月华抓住南浠的手,“我知道你一直怪妈妈不够关心你,是妈妈的不对,妈妈以后会尽全力补偿,你就让妈妈留下来照顾你好不好?你一个人在这,妈妈怎么放心。”
南浠一把甩开:“您说完了吗?我说了,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关心,小朱,送客。”
徐月华看着和南庆海一模一样要强的南浠,苦笑:“浠浠,你不用在妈妈面前逞强,你伤得有多严重,我都知道了。”
一直出奇冷静的少女端坐在沙发,连眼睛都没动一下,冷淡抱臂,仿佛没有听见。
落进徐月华眼里,却教她心里更酸。
她知道南浠和她感情不深,说来说去归根结底都是她当年冲动闪婚犯下的错,不爱南庆海,连带着对和南庆海长相性格都极为相似的南浠也没什么感情,可到底是她怀胎十月生下的亲生骨肉,即使那点割舍不断的血缘早已随着母女俩日积月累的生疏变得稀薄,她也不能对南浠坐视不管。
“浠浠。”徐月华小心翼翼地重新靠近,声音里带了一丝恳求,“你有想过没有,如果你以后只能这样了,谁来照顾你?你可以拒绝妈妈的照顾,可你能拒绝所有人的帮忙,自己活一辈子吗?”
南浠终于抬起了眼,眸光冷厉:“您到底想说什么?”
这双眼睛太过通透,以至于徐月华还没张嘴,就感觉自己所有心思都早已被南浠一眼看穿,她嘴唇嗫嚅:“浠浠,妈妈没别的意思,我只是在来之前,碰到黎朗了。”
南浠眼底讥讽一点一点地往外弥漫:“所以呢?”
徐月华艰难张嘴:“我、我之前在他书房,看到过你的照片。”
不止一次。
隐秘地夹在书架,被诸多密密麻麻的书籍掩盖,一如他藏在卧室的那件斗篷——也正是这件曾被南浠扔在黎家的衣服,让徐月华确定,这个永远不动声色维护着南浠的继子,似乎很爱很爱南浠。
南浠无所谓地讥笑:“我是明星,爱慕我追捧我的人多了去了,有我照片有什么奇怪的。”
徐月华摇头:“浠浠,你明白我的意思。”
南浠眸中嘲讽更甚:“您想说他喜欢我?呵,关我什么事,全天下喜欢我的男人拉起手来能环绕喜马拉雅山,我为什么要在意其中微不足道的一个。”
“可你觉得这件事后,还会有这么多人吗?”徐月华看着永远骄傲的少女,苦笑,“浠浠,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现在的你,你该为自己以后好好打算了。”
南浠心脏剧烈刺痛。
为什么所有的人都要用这种怜悯的目光看着她,仿佛她这辈子都只能当个废人,没资格挑剔没资格拒绝,别人稍微“施恩”她就要感激涕零地上赶着接受。
这群嘴上口口声声说着为她好的人,实际上早已把他们自己放到纡尊降贵的制高点,骨子里流的都是歧视的血液。
她南浠,即使一辈子只能这样,即使死,也不可能放弃她的骄傲。
绝不。
南浠松开攥紧的拳,直视着徐月华的眼眸深处是不容置疑的骄傲:“别用你的思维来想当然,更不要拿你的想法来束缚我,我说过,我嫁不嫁人,嫁给谁,都和你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她说完,再不想听徐月华说一句话,示意朱佳佳送她离开。
这天晚上,南浠再一次失眠了。
她盯着天花板,无比清晰地感受到时针嘀嗒嘀嗒地从指缝间溜走,抬起胳膊,看着窗外漏进来的月光,做着手影。
形状各异的各种小动物在她手下变换,仿佛不知疲倦的机器,在墙上映出模糊不清的轮廓,有一瞬间,南浠甚至在想,当个小动物挺好的,没那么多感情,没那么多心机,就连死,也不会引起那么多的关注。
她做累了,收回手,把脸埋入长发,柔软的发梢如海藻般将她裹成一团,铸成一个封闭的壳,被泪水无声染湿。
闭着一双清醒的眼,直到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