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猫-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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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心下的肌肤细嫩而温暖,鼻间呼出的热气也真真切切,全然不似阿满口中的阴间之物。我抚摸着他脑后绸缎一般顺滑的黑发,心绪本已平静了许多,哪知门外的阿满却对我的话置若罔闻,仍是呜咽道:
“哥,你信我,你信我阿……他会害你的,会害死所有人的!”
我怔怔地听着阿满的哭音,感到莫名的同时,也隐约察出了几分诡异。
就在这时,门外倏然陷入了沉默,纠杂的脚步声也戛然而止。
好半晌,当我以为沮丧的弟弟终于放弃说服,转而默默回家去了的时候,门外原本停歇的怪声再度骚动起来,似是刮起了一阵不祥的微风。
我听到几声熟悉的咳嗽,紧接着便是父亲那较往日更加清晰洪亮的声音:
“阿鸿,开开门!我与你娘被这猫妖骗了,阿满说的都是真的!”
这一句在愈发阴冷的夜风中显得凌乱仓惶,而他身边似也有母亲低低的啜泣声,扒在门框边苦涩地央求道:“开门罢,阿鸿,都是爹娘害苦了你,趁现在还来得及,快些逃……”
……
闻言,我那被金潇环抱住的脊背渗出了点点冷汗。
来不及再去看他的脸色,我从床头滚落下来,听到爹娘的声音依然响在门外,心中便又惊又惧,甚至忘却了自己不久前才与床上那人一度春风,径直挥开他欲阻拦我的双手,奔到门边去便要开门。
哪知这一道门竟捍得极死,我摸索了好久也未曾找到开启的缝隙,强行冲撞也丝毫未动;恐怖的情绪蔓延上来的同时,便禁不住转头看了他一眼。
“阿鸿,阿鸿你快些开门呐……”
……
耳旁的双亲依然在哭喊着,浑浑噩噩间,金潇已是起了身,披着那大红的外裳走下床来,淡淡地瞥我一眼,道:
“方才说过信我;眼下,却又要反悔了么?”
鬼猫08
我张着口,掌心与鬓角皆是涔涔的汗,只觉得眼前人那本就苍白妖异的脸庞愈发阴森可怖起来。想要从这坟墓一般的喜房中逃跑,却又无能为力;父母央求开门的声音仍在耳畔继续着。
“也罢。阿鸿毕竟早已不记得我这个外人,此时更信自己的双亲,确乎情有可原。”金潇说着便抱起肩,目光落在我身后震动的门板上,忽然道,“不过却也不必急于开这道门。姑且好生想一想,门外的那两个,当真是你的爹娘么?”
“……”
话音落下的时候,我蓦地僵在了原地。
再去看金潇时,他的面上已是多了几分人气,也并未再试图上前阻拦,只形容冷静地抬手指指头顶的方向,示意我去看那映着庭院中驳杂树影的房梁。
我便窥到此时的喜房前除却那一丛庭树的碎影外,阶下竟连半分人影也无,唯只双亲的喊话声伴随着焦躁而急切的脚步,空洞洞地在这金家府宅中回响。
原本紧贴在门板上的脊背倏然绷直。脑海中一片懵懂混沌,我转过身来后退两步,努力保持着镇定的同时,便对着那门外的无名之物颤声开了口:
“……娘,你可记得我与阿满的生辰是那年那月?”
听到我这一句质问之后,门外的动静似乎迟疑了一下,那若有似无的阴风也有须臾的停滞,却很快化作更加猛烈的哭声,冲撞起了依然紧闭的房门。
“阿鸿,阿鸿你若再不出来,定会被他生吞活剥了去!开门,开门!娘又怎会骗你……”
听到门外答非所问般的哭腔时,我终于慢慢清醒过来,低头看向金潇在稀薄起来的夜色中愈发清晰的影子,心下安定了些的同时,却亦更加恐怖起来。
我不知道徘徊在门外的父母究竟是那里佯装的诡物,究竟为何要引我开门,又何苦纠缠于我;此时那不详的哭音尖锐地刺入耳郭,更是教我在毛骨悚然的同时,受了蛊惑一般想要试图走出这门外。
昏昏沉沉地迈开脚步时,腰身被温热的手臂卷入怀中,金潇不知何时走到了我身后,动作温柔地将我拉回床帷之间,便又将大红的床帐紧紧拉上,抱着我躺了下来。
觅得一丝安稳的温暖以后,我便埋头在他怀里,任由他轻柔而缓慢地摩挲着我发颤的脊背,渐渐驱走了那些环绕在耳边的魔音。
……
门外的诡物终究还是走了。天边也隐约露出鱼肚白,微凉的曦光透过床帐撒在金潇静谧的侧脸,那双妖冶的猫瞳也始终注视着我,氤氲着我所窥不真切的情绪。
“别怕,阿鸿,我自会保你周全。”
他轻抚着我的发,垂下头来在我额间印下一吻,眼神坚定地在我耳边呢喃道:
“既是我回来了,余生从此平安顺遂,再也不会教你受半点苦……睡罢……”
……
……
诡异却真切的温情之下,我伏在金潇膝头心有余悸地沉沉睡去;心下虽仍为方才那亦人亦鬼的遭遇而恐惧着,却出乎意料地不再为自己而担忧。
门外的诡物道我定然会被同床共寝的猫儿生吞活剥,可我此时却毫发无损地在他怀里睡着,也十分愿意去信他。
毕竟我从未做过恶事,自然不惮鬼猫的复仇。
话虽如此,我却仍旧不知这猫儿为何要痴缠上我,又要从什么物事的手中将我保下。
睡梦中隐约感到胸口憋闷得喘不过气来,余光窥见是一只半大模样的黑猫盘卧在胸膛前,呜噜呜噜地睡得正香;睡醒时却已成了美人的姿态,玉一般光滑的身子蜷缩在我怀里,这才教我恍惚忆起了自己已与这人成婚的事实。
湿薄的雾气依然弥漫在较往年的春日阴沉了许多的董镇,我尝试着起身,便惊醒了怀里睡着的猫儿。他眨着惺忪的金眸看了我良久,这才想起什么一般坐起身,服侍着我穿上柔软的中衣;意识到嫁过来的我此时却像是夫君一般由他忙活着,心下便有些微微的窘迫。
他未着一缕,雪白的胸膛前还残留着些许暧昧的红痕,纵然后半夜发生了那等惊心动魄的骇事,却也难掩这喜房中云雨过后的香艳缱绻。
我看向那扇紧闭依旧的房门,实在不知是否该打开它通个风;犹豫间,穿戴整齐的金潇已是下了床,面上没有半点如我一般的心惊肉跳,随手一挥便将它推了开来。
庭院中阒然无声,绿荫下的石板路没什么诡物走动的痕迹,只是留下了一些似是篝火燃过的灰烬,青墙内外下着薄而轻渺的微雨,看不出昨晚有什么异常。
知道金潇并无父母,昨夜的金员外也只是来充个高堂,没有公婆需要我来敬茶,这新婚夜之后的头天便有些微微的尴尬,实在不晓得该做些什么才好。
金潇端了早膳回来,却都是些精致的冷食;食不遑味地与他一道用过之后,我沉默了半晌,略有些沙哑地开口道:
“金潇……”
成亲后便不该再唤他金先生,却也无甚更好的称呼,我便只得直呼其名,下一刻就见他微挑着一双清眉,幽声纠正道:
“如今既已是夫妻,房内便只唤我金儿便好。”
知晓这应是他的乳名,我便点点头,继续用略有些沙哑的嗓音道:“金儿,若是家宅无事的话,我想……我想归家去看看。”
他似乎并没有提起昨晚那事的打算,我却仍记得有一双诡物扮作了父母,此时心下便着实有些焦虑,想要去看看双亲此时是否安好。
金潇放下筷,面上神色有些微微的异样,显然有些不大情愿;却又在看到我恳切的目光时沉默了下来,想了想便道:
“头日归宁虽也无妨,但到底不合礼数;不如暂且按捺一番,三日后我自陪你同去。”
“……”
知道他这话说得在理,头日急着归家是会教旁人看去笑话;不过既然他允了我三日后回去,想也不会反悔,因而我虽稍有迟疑,却仍是点了点头。
见我并未抗拒他的安排,金潇莞尔一笑,如同最亲密的情人一般朝我偎来,伸手撩撩我耳边的碎发,柔软的掌心也覆上我的五指,轻声呢喃道:
“既是新婚,外头又尚下着雨,阿鸿便不要去店里看什么生意了,与我一同在这小筑内多歇憩歇憩……如何?”
他说着便若无其事地顶了顶我的指根,嗓音里的暧昧不言而喻。
我毕竟初经人事,此时面对这般挑逗,双颊便难以自制地臊红起来;感受到温热的身子柔软地摩挲在手臂,金潇眉目含情,端的是一副任人为所欲为的姿态,先前的那一点惧意终是烟消云散,心头竟不合时宜地有了期待。
白日宣淫固然非我所喜,金潇也晓得点到为止,只又在我的脸颊轻吻一下,便笑道:
“我尚有事要出门一趟,阿鸿暂且在家中等着便罢,不久就会回来。”
见他起身,暖洋洋的身侧陡然失了温度,我恍惚了一下,便见他不知何处搬出了一摞封皮精致的书册来,悉数在我面前的檀桌上摆放整齐,轻声道:
“知晓阿鸿爱书,我倒也省得再送那些吃穿用度的俗物,只将自己历年的收藏借来博君一笑了;阿鸿若是在家中憋烦,便可随意翻来解闷。”
我低头一看,面前摆着的果然都是些市面上鲜少流通的古籍传记,其中甚至还有我始终未曾在这董镇中觅得过的珍本,心下便不由得惊喜万分。
见我高兴,金潇面上也流露出了怡悦之色;又见我已经迫不及待地便要坐到窗前翻看,便随口嘱托几句,披起外裳打算出门了。
我只沉浸在可以饱阅珍本的喜悦中,本也不曾再想更多。直到那原本被金潇打开的房门渐渐在眼前闭拢,压抑感也随之而来时,我抬头望一眼树影斑驳的房梁,心中忽然生出些许诡秘的预感。
金潇这般举止与神情,倒似是要将我圈养在这金家大宅中一般。
……
古朴典雅的房门即将在我面前落下之时,我蓦地站起身来,略有些无措地开口道:
“我能……”
金潇一愣,正欲关门的手随即停了下来。“我能……出去走走么?”我犹豫了许久,还是小声道出了这一请求。
“……”
金潇看着我,阴影下妖冶的金眸似乎若有所思;然后微抬起手,又将门拉了开来。
“倒也并无不可。”
他慢慢地说着,猫瞳倏而变得狭长起来,低声道:“只是不可走得太远。若还发生昨晚那样的事,我不在身边,便救不了你。”
鬼猫09
……
……
金潇走后,我在虚掩的房门前伫立了许久,终是又回到了摆放着珍本的书桌边。
并不知晓昨晚的诡事因何而起,经他这一提醒,我也重拾回几分惧意,原本打算迈开的脚步便收了回去;沉吟片刻后,确也觉得暂且待在这房内更为稳妥些。
心下便打定主意,三日后归家去探望父母,定要好生将这一切问清楚才行。
劝慰了一番自己后,我便只待在房中独自看书。金潇确乎擅于投其所好,这供我借阅的古籍传记无一不是引人入胜,我看得入迷,便也渐渐忘乎了时间,抬起头的时候本就阴沉的天色已是悄无声息地暗了下去。
感到困意之后,又见金潇迟迟未曾归来,我便也只好无可奈何地先行熄了灯,到大红的床帐内歇憩了。
夜半床头隐有骚动。在一片幽深的夜色中睁开混沌的双眼时,金潇已是赤条条地睡在了我怀里,苍白的面上隐有倦色,也不知白日里在外奔波了些什么;我迟疑了一下,还是没有唤醒他,只由着他在怀里偎得更紧了些。
淡淡的幽香萦绕在房中,我默默地抱着金潇,恍然间觉得这副猫一般柔软的身躯,似是比昨晚稍显冰冷了些。
金潇又这般外出了两日,每晚归来的身躯都更较前一日更冰冷些,整个人也愈发消瘦慵倦,鬼魅般的颜色教人暗暗心惊。
我本已决定了信他,也确乎想要信他;可在第三日醒来之时未曾在枕边看到他的身影,又隐隐动摇了起来。
也不知晓这猫儿是忘了应允过我归宁,还是本就打算食言,眼下留我孤零零地留守在新房中,便免不得会冒出些乱七八糟的念头来。
我看着眼前那扇深幽的房门,踌躇着轻轻摩挲手中珍本的封皮,半晌深吸一口气,起身将它推了开来。
……
仍是伶仃董镇熟悉的人,熟悉的景;以至于还有那,熟悉的纸幡同哀乐之声。
我披着斗篷站在街头远望,并不必去特意打听,便知晓这葬的又是富贵的陈家人。待到灵车渐近之时抬眼去瞧,黑白的人像上正是陈家那位跛脚丑恶的大少,此时已是一派晦涩之貌,被懂事的外人抬着到坟场去,惶遽惨淡地下了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