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迫嫁给敌国暴君之后-第3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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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炎轻闭上眼,死死一咬牙,漠然道:“退下。”
一缕汗,沿着他鬓角淌进领口里,在侧面上留下一道深刻痕迹,将他原本俊削的面庞映得更加阴郁冷酷。
慕华还要落鞭时,动作忽一顿,因余光瞥见了不知何时立在了院中梅树下的长灵。
他收了鞭,轻一招手,眼角内寒冰瞬间消去,重新被那股阳春三月里才有的融融暖意蓄满。
“小狐狸,过来。”
一直纹丝不动沉默承受鞭笞的昭炎也忽然扭过头,望了过来,眼睛轻轻一眯。
长灵才看清,他面上湿淋淋的像被雨浇过一般,胸前那块在他看来向来结实如岩石般难以撼动的麦色胸膛上也布满细密的汗珠,显然都是拜后背鞭伤所赐。
这样的昭炎,与那个平日高高在上总倨傲的踞坐在兽背上的暴君判若两人,的确算是狼狈。
看见长灵出现,昭炎没像阴烛那样表现出明显的不悦或怒火,只是目光一幽,饶有兴致的打量着立在不远处的小东西,又露出那种阴晴莫测的意味来。
“过来。”
慕华再度温柔的唤了声。
长灵乖乖走过去,怯怯望着慕华及慕华手里那根淌着血水的灵鞭。
“不用怕。”
“你这么乖,本宫不会打你。”
慕华将浴火随意往地上一丢,又恢复了那副不染凡尘的玉树仙姿。
“蛇灵果应该快蒸好了。跟本宫去殿里,本宫让人给你做好吃的好不好?”他亲昵的拉起长灵的手,语气里满是宠溺,负袖转身,就要带着人往殿里走。
走到一半停住,因长灵还立在原地,没动。
“怎么了?”
慕华回头,柔声询问。自始至终,目光都没往昭炎身上停留一下。
长灵轻轻把手从他掌间挣脱,然而慢慢滑跪了下去,小声道:“我、我今日是来向君夫人请罪的。”
“请罪?”
慕华失笑:“旁人是旁人,你是你,你不用因为旁人的罪过来向本宫请罪。”
长灵摇头。
“不是的,我的确犯了错。”
说着往身后一指:“我打碎了君夫人的花盆。”
慕华循着方向一望,果见他养在梅树下的一盆兰花不知何时碎了。
慕华不以为意的收回视线,笑道:“一个花盆而已,碎了就碎了,有什么打紧,你用不着请罪。起来,外面冷,跟本宫去殿里坐——”
“不行。”长灵道:“此事君夫人可以不计较,但我必须要为自己的错事付出代价。我愿意在殿前罚跪半日,向君夫人请罪。”
慕华眼里的笑意终于淡去。
他打量着面前的小狐狸,忽问:“你的疹子消下去了?”
长灵眼睛一弯,道:“承蒙夫人关心,已经完全消了。”
“难怪。”慕华叹口气,道:“狼族最是冷血无情,你宁愿虎口讨食,在外面受罪,也不跟本宫进去么?”
长灵摇头,道:“夫人有夫人的选择,我有我的选择。”
“无妨,你会想通的。”
慕华盯着长灵,微微一笑,眉宇间满是自信,只淡淡留了一句:“既然你想跪,就先跪着吧。”便独自负袖往殿内走了。
等慕华身影彻底消失了,长灵立刻悄悄的往旁边挪了两步,想跪得离某个人远一些。不料刚一动,人便被拦腰捞了过去。
长灵想也不想就往那只可恶的胳膊上咬去。
昭炎嘶了口气,长眉一挑,睨着怀里的小东西道:“怎么,才离了本君这么一会儿,就耐不住寂寞,过来诱惑人了?”
长灵松齿,推开他,一本认真道:“我在罚跪。”
“哦。”
昭炎笑:“那你这跪姿可一点都不标准呀,明源到底怎么教的。本君回去得让他加点课才行。”
这话踩了小东西的狐狸尾巴,长灵立刻偏过头,恼怒的瞪他。
昭炎手已探进斗篷里,趁机揉了把,要不是周围有一群碍眼的北宫内侍在,他真想扯掉小东西的兜帽,好好尽兴一番。
长灵察觉到他危险意图,立刻又往旁边挪了下。
昭炎笑看着他动作,倒没硬困着人不放,顷刻,饶有兴致的一挑眉:“为何要过来陪本君受这个罪?”
“谁陪你……”
长灵下意识要否认,说到一半,又停住,道:“在青丘的时候,你从祝蒙手里救过我一次,我们两清了,以后我不欠你的。”
“我说过,以后不会让你有机会再欺负我的。”
少年乌眸里又亮起了那束光。
“两清?”昭炎咀嚼着这两个字,心底某个地方像突然被人用刀子剜去一块似的,那血洞渐渐扩大成无底深洞,好像世上没有什么东西能填补住。他偏头望着不远处的小东西,双目深处突然涌出股扭曲的猩红,沉声问:“到那一天,你也会像他们一样离本君而去么?”
长灵不知道他口中的“他们”是指谁,但他能清晰的感觉到那股猩红里所包含的愤怒、悲凉、不甘,以及扭曲的占有欲。
他怕坦诚的回答会给自己招来十分恶劣的后果,于是脑袋一歪,嘴角露出一个小小的弧度,望着对面男子,半真半假的道:“你要是待我好些,我就不离开你。”
那股扭曲的猩红骤然凝滞了一瞬。
好一会儿,昭炎眼睛轻轻一眯,笑道:“本君何时待你不好了?”
长灵直视前方,道:“你自己知道。”
昭炎笑了起来。
好一会儿,他道:“以后,本君会好好待你的。”
长灵转头看向这个人,心里划过丝异样。
这世上,谁会相信一个暴君的承诺,可这个人用这样的语气说出这么一句话,倒真有点令人信服的错觉。
幸好,他是清醒的,不会轻易上当。
一直到夕阳落下,夜幕降临,慕华都没有再出现。
长灵悄悄揉了揉膝盖,小声问:“你还要跪多久?”
昭炎挑眉,半真半假道:“只要本君乐意,跪死在这里都无人管。”
他没漏过长灵的小动作,问了句:“怎么,撑不住了?”
长灵辩解道:“我的半日已经跪完了。”
昭炎笑了声,道:“跟本君还装什么装。夜里冷,让阴烛送你回惠风殿吧。”
阴烛就侍立在一边,听到这话,紧忙趋上前道:“老奴遵命。”
不等昭炎吩咐,他就亲自上前将长灵扶起来,并殷勤的为小狐狸拍去膝上尘土,道:“少主就随老奴回吧?”
语气要多和蔼有多和蔼。
长灵的确有些撑不住了,乖乖点头:“有劳总管大人了。”
“不敢不敢。这都是奴才应该做的。”
阴烛略牙疼的堆笑道。
他算是看透了,这小狐狸崽子表面瞧着胆小怕事,其实精得很。就说今日君夫人责罚君上,换成别人顾忌君上颜面与君夫人的怒火,避都避不及,未必敢踏进北宫的门,可这小狐狸崽子非但大摇大摆的进来了,还三言两语把君上从君夫人鞭子下救了下来,在君上面前卖了个大大的好。
这等手段,可绝非一般人能办得到。他之前倒真是小瞧这小狐狸了。
阴烛更多的是感到后怕,因为一张血狐皮,新君直接处置了夜狼、褚狼两员大将。他一个内宦,虽连续侍候过两代君王,可身份地位怎能与这些人比。上次北宫之事,新君只罚他一百杖,而没有直接罢免他内廷总管之职,可见真是看在老君上的面子上手下留情了。
他须记得这份恩德与教训。
西境昼夜温差大,天刚黑,空气就浮满冰渣子似的。长灵的确感觉有些冷,往手上呵口气,又把斗篷紧了紧,只露一双乌眸望着昭炎,道:“那我先回去了。”
顿了顿,觉得这样似乎显得有些太势力无情,于是又找补了一句:“你、你也早点回去。君夫人说不准已经歇下了。还有你的伤,也需要处理。”
这间隙,阴烛已又体贴的将一只手炉放到了长灵手里。
昭炎似笑非笑道:“都会主动关心本君了,有长进呀。”
长灵抱着手炉转过身,就往外走,不搭理他。
昭炎一笑,示意阴烛跟上去。阴烛视见新君眼底闪烁的警告与冷意,不敢迟疑,更不敢再露出其他杂念,立刻躬身告退。
昭炎不经意往旁边一扫,就见小东西方才跪过的地方留着一束毛绒绒的小绒毛,捡起一看,识出是那件斗篷边缘的点缀物,不由唇角慢慢一勾。
“少主?长灵少主?”
正出神,忽听不远处传来阴烛的低呼声。
昭炎面色一变,立刻起身,大步流星的循声奔了过去。后面两个内侍连忙抱起君上的铠甲和衣袍跟上。
长灵毫无预兆的倒在了地上。
阴烛和等在外面的石头都吓坏了,两人慌了神,正要把人扶起来,就听一道阴沉的声音问:“怎么回事?”
“君上!”阴烛没想到昭炎竟不顾君夫人亲自过来了,忙转身跪禀道:“老奴也不知,刚刚还走的好好的,突然就倒下去了。”
昭炎没说话,眼神却冷得吓人,双目深处又隐隐浮现出那股猩红的扭曲。直到蜷在斗篷里的长灵齿间忽然溢出丝含糊的呻。吟,他才像从某个噩梦里回过神,越过两人,亲自将地上的小东西打横抱了起来,哑声道:“宣医官。”
“是。”阴烛顾不上擦汗,急吩咐后面年轻力壮的小内侍:“快,快传医官到惠风殿候命!”
来往宫人见新君赤。裸着上身,后背全是血,一张峻容比平日更阴沉冷酷了,都纷纷垂首跪下,无人敢发出一点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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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风殿亦如此。
以明源为首,所有内侍都无声伏跪在殿外玉阶之下,听医童们进进出出的脚步声。
每一声都像是剐在心头。
寝阁内,长灵已陷入彻底昏迷,只是眉心紧锁,齿紧咬着唇,额面上全是冷汗,乌发也湿淋淋贴在颊上,像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连昏迷都不得安稳。医官取出龙鳞放在少年腕上,大片纯白灵光立刻以龙鳞为中心迅速漫开,将整个床帐都罩住。
新君冷沉目光如芒在背刺下,医官不敢拖延,探查一圈后便将龙鳞迅速取下,转身禀道:“从结果看,是极严重的外伤所致,并伴有肠胃方面的炎症。”
又是外伤。
与当日在青丘这小东西第一次昏迷时军医诊断的结果一模一样。
可这小东西身上分明没有半分外伤痕迹。
难道又是那所谓的旧伤发作?
昭炎沉声问:“伤在何处?为何本君丝毫看不到?”
“禀君上,这也正是臣困惑之处……”
医官沉吟片刻,道:“此事,恐怕只有两种可能。一,这外伤是陈年旧伤,伤在了骨上或内里其他不能看到的地方。”
昭炎紧问:“第二种可能是什么?”
“这第二种……”医官抬头,对上新君阴冷目光,硬着头皮道:“伤是新伤,但可能被人用某种禁术刻意遮掩住了,所以内里仍在反噬痛楚。”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支持^_^晚些还有一更。
第40章
殿内陷入诡异的沉默。
良久; 昭炎问:“那肠胃的炎症又是怎么回事?”
医官抹了把汗; 照实答:“少主应是先天肠胃虚弱; 进不得粗粝之食; 进不得生冷油腻之食; 更不宜暴饮暴食; 怕是犯了这三条忌讳; 才会引发炎症。而且臣刚刚问过少主近侍; 少主近日曾食用过大量酸性灵果; 这对肠胃可不大好。”
“灵果?”
昭炎皱眉。恍然想起,他的确在南窗下见过几盆灵草,当时还以为是小东西无聊,自己种着玩儿的。难道他是种来自己吃的?
明源被传了进来。
他伏首行礼,余光只见昭炎大半张俊削脸都隐在阴影里; 眉眼幽冷如刀锋,沉沉盯着他,问:“负责膳食的是谁?”
明源额上莫名渗出冷汗; 答道:“掌膳处廉七。”
“掌膳处; 所有人革职,打入苦役司; 永不录用。”
明源一惊。
昭炎道:“再有下次,本君直接革了你。”
明源伏首不敢言语; 心中一阵骇然。
又听昭炎道:“还有教习礼仪之事,也先搁一搁。”
明源恭声应是。
昭炎玄色宽袖一挥,命人退下; 再度坐回床边,打量着昏迷中的长灵出神。
长灵额面和一段雪颈皆布满了汗,晶莹白皙,因睡得不大安稳,两片小扇似的羽睫轻轻颤动这,即使在病中,依旧漂亮的宛如山间精灵。
连他自己也不清楚,从什么时候起,他已如此固执的把这小东西视为自己的私物,一个完完全全只属于自己的私物。
即便是知道这小东西总爱跟他演戏,跟他耍心眼,心中还藏着许多他不知道的小秘密,但他仍爱不释手,越陷越深。
他绝不容许任何人把这小东西从他身边带走,包括老天爷。
从出生起,除了那支绝对臣服于他的玄灵铁骑,他从未完完整整的拥有过什么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