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宁帝军-第45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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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爸爸就是你爸爸。
第0604章 陛下的态度
皇帝从老院长的眼神里就看出来老院长猜到了什么,所以欣慰,皇帝希望老院长懂,可皇帝并不在意老院长去猜测,事实上,皇帝不在意任何人去猜测,因为他是皇帝。
他并不是一个完美的人,他刚刚说自己像个暴君,可实际上,若真的是个暴君又怎么会一直给皇后机会,哪怕是皇后之前那假心假意的改过他都很开心,皇后派人送来一件说是她亲手做的衣服,皇帝哪怕不穿,也会在心里一遍一遍的告诉自己她这是真的悔改。
每一次。
如果皇帝的心再狠一些,大宁的江山比现在还要稳固。
如果皇帝的心再狠一些,就不会由着太子把高玉楼带走。
在做父亲的时候他总是会觉得自己的亲生骨肉不会太过,在做丈夫的时候他总是觉得自己的妻子终究还是在乎这夫妻之名。
这可能是皇帝为数不多的弱点。
“沈冷小时候会不会就是那样?”
皇帝看着远处追在二皇子屁股后边乱跑的沈继,眼神有些迷离。
老院长心说陛下啊,你知道的,沈冷小时候怎么可能是这个样子?小沈继和小沈宁现在的一切,对于小时候的沈冷来说那是幻想都幻想不到的东西,那个时候的沈冷怎么可能会知道长安是什么样子,御园是什么样子,陛下是什么样子?
他甚至不知道衣食无忧是什么样子。
可老院长当然不能说。
皇帝沉默下来。
“他是理解朕的人。”
皇帝把视线从窗外收回来,看了看桌子上放着的那本奏折。
沈冷说,打下渤海国于北征有利,但朝臣必然反对,如此劳民伤财之事必被批驳,陛下若亲自下旨,御史台又会堵着陛下的门说陛下是昏君,好大喜功,穷兵黩武……可不拿下渤海,一旦对黑武开战,渤海国的数十万军队就是大宁北征之军侧翼的隐患,筹谋于前安数年后之功,但此时朝臣不会理解,理解也不会赞成,这个骂名陛下不能背,所以臣斗胆背了,破渤海,唯有大胜方能让朝臣不再多言,臣只求,不请自战之罪不要涉及孟长安,臣一人扛罪,此战陛下也定是不知情才好,若战败,臣当回长安请罪,若战胜,臣求加倍抚恤战死将士。
他把奏折递给老院长:“这一战打赢了,朕最多也就是给他一个功过相抵。”
老院长看完了之后缓缓吐出一口气:“陛下应该高兴,沈冷这样的年轻人已经如此心智成熟,心心念念都是陛下,兢兢业业都是国事,臣也应该恭喜陛下,大宁人才辈出,朝中皆是可用之臣。”
皇帝笑了笑:“还是先生会说话,这马屁拍的格局很大。”
老院长也笑:“这一战如果打的顺利,沈冷和孟长安都不可能给什么封赏,那就……”
老院长看了看窗外:“那两个小家伙命比他爹好多了,陛下刚才说沈冷的奏折里提到孟长安也刚刚得了一子一女?他们在外为国征战,两位将军的夫人在家里也辛苦。”
话说到这已经很明显,皇帝顿时嘴角再次上扬,老院长总是那么懂他。
“朕也是这么打算的。”
他的视线再次转向窗外:“等这一战之后吧,朕看看能给这几个小家伙什么好东西。”
就在这时候大内侍卫总管卫蓝从外边快步进来,到了门口垂首:“陛下。”
“什么事?”
皇帝问了一句。
卫蓝下意识的看了看老院长。
皇帝道:“说吧。”
卫蓝进门回身把房门关上,低着头说道:“高玉楼离开了东宫,还有东宫侍卫护送刚刚出了长安,似乎是要往东北方向去,故布疑阵,但臣的人一直盯着。”
皇帝的脸色一沉。
如果太子杀了高玉楼他不会生气,哪怕太子是为灭口而杀了高玉楼他都不会生气,可太子居然把高玉楼放了,这能说明什么?唯一能说明的就是太子暂时很需要高玉楼并且和高玉楼达成了某种协议,堂堂大宁的太子,居然和一个阉人去谈条件,而且还派人保护他离开长安。
丢人!
丢脸!
皇帝缓了一口气,看向卫蓝:“把人带回来。”
卫蓝垂首道:“臣已经安排人跟上去了。”
“嗯。”
皇帝沉默一会儿,摇头:“杀了吧,不要带回来了。”
卫蓝怔住,想着若是抓个活的回来必然能问出些什么,陛下为什么要下旨直接杀了高玉楼?才想到这卫蓝忽然就反应了过来,如果把高玉楼抓了回来,问出来什么涉及太子的事,陛下如何处置?
陛下是想给太子一个机会,如果太子懂了的话一旦听闻高玉楼已死的消息,就是明白这是陛下故意为之,不想深究,可太子若是不明白呢?
或许还会庆幸高玉楼死了而不是被抓回来吧。
“太子呢?”
皇帝问。
“应该还在东宫,上午的时候有一个时辰在内阁随诸位辅政大臣学习,半个时辰之前刚刚回去,那一个时辰一直都是次辅赖成大人与殿下在一起。”
皇帝本想让太子进肆茅斋,想了想又觉得有些烦躁,随即摆了摆手:“去吧。”
卫蓝再次行礼躬身退出,老院长坐在这就显得有些尴尬起来,这不是国事,国事他都可以说上几句,可涉及太子那更多的就算是陛下的家事,作为臣子,永远都不要随意在陛下的家事上发表看法。
“朕当初本来是想要把沐昭桐送去东疆行宫。”
皇帝沉默了一会儿后说道:“可是后来想着,沐昭桐若是还在长安,就会有人坐不住,他就像是一块磁石,放在那,没有能吸住的东西他就是一块废铁,可总是会有什么人自己去靠近,朕把他留在长安就是想看看谁会贴上去,废铁,吸残渣。”
皇帝看向老院长:“最近这段日子,去沐昭桐那个小院里取书册的人换了。”
老院长心里一沉,紧跟着就是一怕。
如果陛下开始怀疑太子了,那是多可怕多沉重的事,父子相疑?不可否认的是皇后的死对太子打击很大,可太子表现的无懈可击,除了在高玉楼这件事上看起来稍欠考虑,其他的地方都没有做错什么,而且学识能力可圈可点,每日必会抽出两个时辰的时间到内阁学习处理政务,连赖成都对太子的能力赞不绝口。
所以,太子哪里有必要去接触沐昭桐?
除非……
老院长不敢去深思,太冷酷,也血腥。
“朕其实一直都在妥协,先生是明白的,若不是当初想着安皇后的心让她悔改,朕也不会急着立太子……朕是在给她吃一颗宽心丸,可她非但没有宽心,反而越来越狭窄。”
皇帝摇头:“人是会影响人的,相处的越久就越会。”
老院长还是没敢说话。
如果去接触沐昭桐的人真的是太子,这是陛下的底线,一旦查实,太子之位都会不保,陛下立太子一是为了安皇后之心让她收敛,二是因为太子确实有这个能力,三是为了让朝臣不胡乱猜疑,诸多考虑之下才会做出决定,可现在太子似乎让陛下失望了。
“先生。”
皇帝看向老院长:“寻常百姓家里,会不会没这么多烦心事。”
“臣……觉得人有好学之心终究不是太坏的事。”
老院长绕着圈子回了一句。
“好学之心?”
皇帝的眉角一抬:“内阁里多少人在,先生也在,非得去学沐昭桐?”
话已经如此明显,老院长当然更不敢接下这话茬。
“罢了。”
皇帝似乎也不愿意看到老院长为难,沉默了一会儿后问道:“你可知道沈小松去了哪儿?”
老院长心一紧。
“臣不知。”
“你不知?”
皇帝看了老院长一眼:“朕之前和你说过的那些话,你懂了?”
老院长当然懂了,他从皇帝的话里猜到了将来要把禁军大将军之位给沈冷,所以才体会到了皇帝的深谋远虑,可这其中又隐藏着一种森寒,如果沈冷做了禁军大将军,太子反而变成了稍显弱势的那个,孟长安在东疆,唐宝宝在西疆,武新宇和叶景天是陛下的人持正中立,太子也就握不住兵权。
正因为想到这个,所以老院长在明白了陛下要把禁军给沈冷的同时,也明白了陛下的另一个考虑,所以他很害怕,只是装作没想到。
此时皇帝问你懂了这三个字,老院长已经很久都没有如现在这样手心出汗。
“臣……懂了。”
“既然懂了,就该知道虽然朕敬重先生,也觉得先生是朕的依靠,可为臣者总是不能试着去越过那条线。”
皇帝的语气平静,可这话太重。
“沈小松去了南疆求立之地。”
皇帝叹道:“朕希望先生是真的不知道。”
“臣,确实不知。”
“嗯。”
皇帝点了点头,没有对沈先生去了南疆的事再说什么,可老院长自然明白陛下又怎么可能不清楚沈先生的去意?沈先生去见庄雍,能有什么事,能为什么事!
老院长低着头,他终于把皇帝今天找他来的所有要表明的态度都领悟了,先是说沈冷的事,后说太子的事,再说沈先生的事,陛下的态度其实只有一个……不管是什么人的什么事,朕来安排,你们胡乱去安排那就不对,也不行。
老院长长长的吐出一口气,俯身:“臣知道了。”
皇帝也吐出一口气,像是舒缓了不少:“朕能和先生说这些,先生应该明白朕的心思。”
不信任,何必说?
第0605章 藏
求立。
自从重伤之后庄雍就很少主事,军务事都交给了海沙处置,民政上的事交给大宁派过去的文官,倒是清闲了不少,可要紧事海沙还是会第一时间过来向他请示,他也乐得指点一二,因为这清闲伤势恢复的也还算不错,一转眼一年多过去,伤口已经没有任何问题,只是气力上确实差了很多很多。
九月份的求立气候稍稍凉快了些,可终究比不得大宁,若是在树荫下坐着不动还好,只要走出树荫便是一层黏腻,浑身不舒服。
庄雍靠在躺椅上听着蝉鸣发呆。
庄夫人和若容姑娘出去买东西还没回来,他一个人着实无聊。
本想读一会儿书,可是发现越是年纪大了竟是越沉不下心,以往闲暇时候夫人在屋子里做些针线活,他在一旁看书,一晃便是半日,有一搭没一搭的说句话,其实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
书中万千道理,那是说给年轻人的。
老了,不会因为书中道理而觉得恍然大悟。
一年多不曾练功反而瘦了许多,身上没什么力气,最近食欲倒是有所好转,夫人和女儿总是会想方设法的让他开心些,变着花样的做饭,他也总是很配合,然而也只是很配合。
心烦。
止不住的心烦。
有关沈冷。
有关未来。
靠在躺椅上,太阳西斜,有些许凉风从远处过来,也不停留,所以让人惋惜,轻风是过客。
总是会有些东西觉得很美好却稍纵即逝,小者如心愿,大者如人生。
其实自从陛下将水师一分为二庄雍便心里烦躁,他当然不是觉得海沙接管一部分水师有什么问题,以能力来说,庄雍知道海沙应该还在自己之上,那个年轻人和他自己对比最大的优处便是更加的杀伐果断,庄雍心善,可海沙不一样,很多时候庄雍宁愿留战俘而海沙从不留。
对于地方上的治理也如此,海沙奉行的是铁腕手段,那是陛下的要求,陛下说过,求立之地不养民,求立的百姓能活着就好,所以海沙执行起来便格外坚决,不久之前刚刚打下来的稻谷他收上来七成还多,留下的也就勉强够百姓度日,当然不至于饿着,也不会有余粮,算计不到还会受瘪。
以沈冷之才干,巡海水师提督说起来是正三品,可真的不般配。
陛下的心思,庄雍猜不透,所以他才越发觉得自己是不是老了,会不明所以的烦躁也偶尔会发呆很久,醒悟过来,回忆自己想了些什么,却发现脑袋里空荡荡一片。
他自嘲说,可能是那一场重伤让自己傻了。
就在这时候亲兵从外面跑进来,俯身一拜:“大将军,有客人远来,说是自长安至此。”
“叫什么?”
“沈小松。”
听到这三个字庄雍猛的站起来,起来的太快,所以脑袋里都忽悠了一下,像是什么东西在脑袋里晃了晃。
他说了一声快请,然后迎接出去,他住在后院,走到前院的时候看到手里捧着一束花的沈先生后庄雍愣在那,竟是生出一种想过去抱着嚎啕大哭一场的冲动,也生出一种你不该来的感慨。
沈先生看到瘦成这个样子的庄雍眼睛微微泛红,鼻子一酸。
真的是太瘦了,说骨瘦如柴也不为过,可想而知这一场重伤对于他的伤害有多大,沈先生本以为一年多不见庄雍怎么也应该恢复的差不多了才对,看着老友这般模样,他站在那张了张嘴,竟是不知道开口说些什么。
“怎么还带了花?”
“最近长安城那边看人已经不时兴买什么糕点之类的东西,流行起来送花,说是寓意好,花开时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