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义侯天生反骨-第7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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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回,永远做不完的下一回。
陈恨揉了揉眉心,殿内换了新香,还开了半扇窗子,不像昨晚那样,黏黏腻腻的。
他下床穿鞋,榻前摆着热水巾子,还是才换上的。衣桁上挂着新衣裳,蓝颜色的春衫,绣竹叶的。
陈恨一边用发带系头发,一边推门出去,外边李砚与李释在,都不说话。
一见他来,李砚就起身,双手圈着他的腰,把他抱到位置上去。
陈恨的腰碰不得,又疼又酸。想一想,这全都赖李砚,于是抬手就打他。
“起来了怎么没动静?朕以为你还睡着。”李砚把甜的点心塞给他,陈恨只尝了一口就消火了,甜的,尝了一口又一口。
将一整块枣泥糕都吃了,陈恨拍了拍手,转头去看李释:“世子爷怎么过来了?”
李释清清冷冷的,略垂了垂眸,道:“我在宫里念书,这是第一日,来谢恩。”
“时辰不早了,世子爷还是快去罢。”
“我这就去了。”李释顿了顿,“你的嘴怎么了?”
“嗯?”陈恨用指尖碰了碰唇,微肿,想也知道,大约还红透了。
李砚道:“小孩子不要问。”
而陈恨与他同时道:“吃瓜子上火了。”
说谎话也不串供的。李释起身行礼,愤愤地一甩衣袖就出去了。
李砚轻轻拧了一把陈恨的腰:“你方才说什么?”
“没有。”陈恨往案上一趴,又捻起一块点心来吃,半讨好道,“皇爷精神头儿真好。”
“朕偏执,早让你要小心了。”
陈恨懊恼捶桌:“谁知道皇爷说的是那种偏执!”
第89章 忠奸(1)
永嘉二年四月二十七; 阁中将徐府与几个世家; 上下查清; 拟好了旨递上来;
阁中几位大臣,由朝中苏相牵头,为配合江南的改制,迅速把徐府清算完毕,把折子递上来的时候正是傍晚。
瑞王府的世子爷李释近来在宫中念书,就住在了西边的弘庆殿。
李释每日早晨早早的从床上爬起来; 去武场打一个时辰的拳,回去收拾收拾; 就去先生那儿念书。
玉堂里还养着几位老先生; 从前是教李砚兄弟的,赋闲许久。这会子让他们再教; 几个老头子全围着李释转; 也亏得李砚能经得住折腾。
雷打不动的是,李释每日得了闲,要去养居殿请安。
请谁的安?自然是请忠义侯的安。
陈恨给他讲过几日的文章; 算是他半个先生。李释每日傍晚去; 只告诉陈恨今日又念了什么书,有什么体悟。但他的话少,坐不到一刻钟就回去了。
四月二十七这日,阁中前脚刚把折子递上来,后脚李释就到了。
高公公引他进去时; 李砚同陈恨正凑在案前看折子。
“这儿是不是说得不大好?”陈恨顺手拿过李砚手里的朱砂笔,手腕轻转,在纸上画出一个红圈儿。
高公公赔着笑,轻声提醒道:“皇爷、公子,世子爷来了。”
“来啦。”陈恨抬眼,只见李释低着头作揖,吩咐高公公,“琉璃缸子里的荔枝拿上来给他。”
这时李释略抬了眸,陈恨便朝他招了招手:“今日事情多,世子爷先过来坐着吧。川蜀知府送了荔枝,你尝尝鲜。”
李释在书案的对面坐下了,双手置在膝上,规规矩矩地垂着首。眼角余光只瞥见案上的三卷帛书。
其中一卷是治徐府的罪的圣旨,阁中拟了一半,李砚同陈恨在改,全是朱砂御批。
一卷是给太子爷平反的,同样是阁中拟的,才改了两句,还只有两个圈儿,看来要改的还多。
还有一卷,是李砚代老皇帝下的罪己诏,没有旁的人经手,是李砚自己拟的。李释认得他的字,一笔一划都像刀剑,凌厉。
哪一卷帛书都是要紧的东西,这两个人竟然也全不避讳他,就这么大大咧咧地放在桌上给他看。
高公公很快就捧着装满荔枝的琉璃缸子进来了,特意拿了张小几来放,就放在李释的手边。
李砚同陈恨正低声商量着事情,高公公只转头看了一眼,轻声对李释道:“世子爷先吃着吧,若是晚了,想回去了,悄悄的回去就好。”
荔枝鲜红,才从冰凉的井水里提上来。
李释尝了一颗,很甜。
再待了一会儿,见他二人的事情还多,李释心里还记挂着今日先生布置的文章。如高公公方才嘱咐他的一般,只是敛着衣摆,悄悄地起身,退出殿外去了。
他出来时,高公公同匪鉴守在殿外,稍点头示意,也就回去了。
养居殿里,两人改那几卷帛书,耗去了不少时间。
清算徐家没什么厉害的,最要紧的是给太子爷平反。
事关太子爷在人心里、在史册里的模样,这件事情须得清清楚楚的。
阁中似乎还有所顾忌,帛书拟得模棱两可,李砚同陈恨便逐字逐句地改过来,算是他们做兄弟的一份心。
一直忙活到月移东墙的时候,陈恨揉着眉心转了转脖子,目光落在一琉璃缸子的荔枝上:“世子爷没怎么吃就走了。”
“叫人给他送就是。”李砚将帛书封好,交给高公公,让他传给阁中重新隽写,连夜就发下去,又道,“找两个人,给弘庆殿送两篮子荔枝。”
这时候陈恨正将朱砂笔放在青瓷的笔洗里蘸蘸,他随口问了句:“贺行抓着了没有?”
“没有。”李砚道,“李渝还是不了解他,信誓旦旦地说他会走那两条路,结果什么也没找见。各州府也没有消息传回来,派去闽中的官员还没到。江南大换了人,苏衡被江南的事务绊住脚了,暂时还去不了。”
“这样,该抓着总会抓着的。”陈恨伸了个懒腰,转头看他,“不说政事了,天气热,奴陪皇爷去后殿乘凉好不好?”
养居殿伺候的宫人都通透得很,他们是在养居殿伺候的,只有陈恨一个人是伺候皇爷的。
所以陈恨在的时候,他们都落了闲,可以躲在后殿吃点心谈天。
由此,养居殿是宫中最好的差使。
将要走到后殿的时候,陈恨大声咳嗽了两声,提醒躲在后殿的宫人们:“聚众聊天,小心火烛啦,各位。”
宫人会意,相互使了使眼色,迅速收拾了东西,就转移了阵地。
陈恨拍拍衣袖,朝李砚做了个请的动作:“皇爷,请。”
知道他是给人通风报信,李砚也不管他,一只手端着装荔枝的琉璃缸子,另一只手一提他的衣领,就把他给捉进了怀里。
两只手里的都是甜的,陈恨比荔枝甜。
陈恨伸手从琉璃缸子里捞了一颗荔枝来吃,沾染上果子汁儿,双唇都津津的。
他抿了抿唇,伸手再拿了一颗。
夏日里,后殿檐下常年摆着一张竹床,只是方才还有人坐过,不方便就坐上去,两个人就靠在廊柱上说话,荔枝缸子摆在竹床上。
陈恨塞给他一颗荔枝,想了想:“奴上回同皇爷在这儿,还是去年的事情。”
“去年你没吃完荔枝就跑了。”
陈恨没有说话,垂着眸子剥荔枝吃。
去年这时候的白日里,有御史参了陈恨一本。到了晚上,就是陈恨接到造反任务的那个晚上。
那时候陈恨被任务吓了一跳,随手抓了个小太监去找李砚,自己鸵鸟似的一路跑回了侯府。
后来李砚派匪鉴送来一缸子的荔枝,全被陈恨失手摔了。
陈恨有时会想,倘若那时候真造反了,那会怎么样。
最好的剧情就是他做完了任务,把皇位还给李砚。此后两人稍有嫌隙,他努努力,很快就把嫌隙填平。
最坏的结果,最坏的就是死生不复相见。
可是谁死谁生?他不知道。
李砚见他出神,手里剥好的荔枝都发了黄也不吃,偏了头蹭了蹭他的唇角,将他唇上汁液吻尽。
陈恨好久才回了神,脸颊微红,将手里荔枝塞到他嘴里:“皇爷。”
李砚反倒抱怨他:“你不专心。”
“我……”陈恨抓了抓头发,“想事情。”
“嗯?”
“去年同皇爷在这里谈起忠奸,那时候奴说的认真,好像什么都看得通透,但是现在——”陈恨沉吟道,“现在奴好像什么都想不明白了,到底什么是忠,什么是奸?”
他一心要做忠臣贤臣,若是那时候他真造了反,那算是奸么?
就算后来他把皇位还给李砚,哪又能算是忠么?
去年此时,他说大忠若奸,又说大奸若忠,他还说不论如何,他一定是忠臣。
可他就真的是么?
陈恨歪了歪头,叹道:“都说做皇帝难,其实做臣子也挺难的。”
“不要胡想。”李砚半转身子,一只脚的脚尖抵着他的脚尖,两只手撑在廊柱上,将他整个人困在其间,直直地望进他的眼中,“你是忠。”
他好认真,引得陈恨也不自觉认真起来。他站直了身子,双手背在身后,暗中搓着衣袖,问了句:“是吗?”
“是。”李砚靠近了,用脸贴了贴他的鬓角,“不过朕现在不用你效忠了。”
陈恨不答,李砚想了想,又轻笑道:“你很忠心的,前日你还在朕身下‘尽忠’不是?”
他一这么说,陈恨就知道他要做什么,身子一僵,反手推了他两下,低声道:“皇爷,在外边呢。”
李砚顺着他,往后退了半步:“嗯?现在不问自己是忠是奸了?”
“不问了。”陈恨的感觉不太好,“奴……内急,去去就回。”
陈恨一把抱住李砚的手臂,把他的手抱开,讪笑着就预备逃了。
“皇爷不吃荔枝了吧?奴把它也拿下去吧。”
陈恨抱起琉璃缸子就跑,李砚在他身后说:“快些回来。”
他头也不回地应了一声,拐过了拐角。
系统提醒:您有一项新任务!
好熟悉的场景,去年也是这样的情形,他接到了造反的任务。
系统任务的提醒声音把他吓得心惊肉跳,陈恨的脚步顿了顿,勉强定了定心神,一只手抱着琉璃缸子,另一只手打开了任务面板。
历史任务:清算徐家(1/1)
太子案平反(1/1)
当前任务:前往江南,闽中平叛(0/1)
系统任务的描述一直很简单,陈恨能从里面得到的信息很少。
这回的任务,只透露出一个信息,贺行抓不住了,闽中势必要反。
前两回的任务其实是李砚完成的,但是这回,李砚不能代他去江南,李砚更不可能让他去江南。
如他从前所说,闽中太难,要打起来,不是一年两年的事情,更不是小打小闹的。
一时间思绪很乱,陈恨将手里的琉璃缸子抓的很紧,才没有叫它再摔了。
再走出一段路,就遇上了伺候的宫人。
陈恨将琉璃缸子塞给他:“去后殿,就说……”他抽了抽鼻子:“就说我先回去睡了,问皇爷晚安。”
陈恨低着头,脑子浆糊似的,想不清楚事情,小跑着就回了西边的暖阁。
这实在是很熟悉的情形,上回也是这样,他怂怂的,把李砚丢下,一个人就跑了。
可是他忘记了,上回他跑回忠义侯府,李砚不能出宫来追他,这回他跑来跑去,跑到西暖阁里,却还是在养居殿里打转儿。
第90章 忠奸(2)
陈恨在西暖阁里收拾东西。
他没想好要怎么跟李砚开口; 索性就不开口,直接走吧。
可是那怎么行?
陈恨随手将东西一丢,坐在了榻上; 捂着脸想事情。
没有李砚允准,他连宫门都出不去。
再者; 方才已经把李砚一个人丢在后殿了; 他哪里还敢把李砚一个人丢在宫里?
他有时候简直想抽自己一巴掌; 对旁的人都好得很,就是对李砚不好,说狠心就狠心。他这就是恃宠生骄。
他揉了揉眉心; 心里有些发慌。
可是他要怎么跟李砚开口; 让李砚放自己去江南。
他总是食言,才在九原行宫答应过李砚; 皇爷让他去哪儿,他才去哪儿。可是这时候,他却不能不去江南。
这要他怎么开口?
门外传来两声敲门声; 他这时候才想起来,这不是在他的忠义侯府了。
陈恨手忙脚乱地把收拾到一半的东西塞进柜子里,起身去给人开门。
果然是李砚。
“怎么了?”
陈恨摇摇头,喉头莫名哽得难受; 他不敢开口说话。
“嗯?”李砚伸手摸了摸他的脸,“说话。”
陈恨低头,揉了揉鼻子,轻声道:“风吹着难受; 就回来了。对不起啊,皇爷,没跟你说一声就自己回来了。”
他从来不擅长撒谎,更不要说是在李砚面前。
“出什么事情了?”
“没有什么事情,我想……”陈恨转念一想,要去江南的事情倘若贸贸然地同李砚讲起,李砚一准不会答应,还是过几日再好好地跟他说好一些,便住了口。
李砚见他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