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义侯天生反骨-第6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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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是二月中旬,柳枝抽了新芽。
原先被李砚按在怀里,他不敢动。李砚一下去,他就忍不住东摸摸西摸摸,折了柳枝别在襟上,又做了个环儿去套李砚——就是集市上的把戏,不过他丢得不准,挂在了马上。
李砚丢还给他,却把他给套住了。
再玩了一阵,转眼之间也进了城门。
二月回暖,四处也热闹起来了。年前江南新织的锦缎要卖,明前雨前的茶水得订,洛阳的牡丹也须提前置办,西域新来了几样甜而不腻的果脯,年节后近一个月,解馋最好。
他二人早在城门前便下了马,生怕旁人碰着陈恨额上的伤,李砚一手牵着两匹马,一手还得紧紧地带着陈恨。
日头渐往西去了。
陈恨稍抬眸,在一派人声吵杂之中喊他:“爷。”
身边走走停停、经行过这么多人,却只有一个人这样喊他一声。
李砚亦是转头看他:“怎么?”
“饿了。”陈恨反手抓住他的衣袖,仿佛是循着饭香走的,“走。”
*
三十六陂春水,白头想见江南。
照理说,这酒楼该叫做春水居,然后它叫做——
三十六陂。
从前陈恨说:“在长安做江南菜简直是暴利,大概有三十六倍。”
这里从前还是长安城里最热闹的酒楼,后来换了主子,那主子整日里在自家吃喝,全不管生意,逐渐的也就起不来了。
小厮迎上来,弯腰低头,将李砚手中的缰绳接去。
李砚问陈恨道:“你的馆子?”
陈恨连连摆手:“不不不,不是我的。”
很快的,又有小厮打了打袖子,迎面走来,全不顾陈恨朝他使眼色,笑着道:“二爷,许久没来了。”
陈恨还在陈家的时候行二。
他其实也没撒谎,这是他兄长陈温的地盘,他就是顺手接过来的。
陈恨不大愿意叫李砚知道这种事情,忙道:“别乱喊……”
还没来得及否认,他就看见忠义侯府的门房张大爷从楼上走下来,怀里抱着雪白的陈猫猫,身后跟着三十六陂的掌柜——一个和善的中年胖子。
一见他就朝他问好:“二爷,得了空过来呀。”
或许是张爷过来打理生意,或许是江南又来了什么信儿,不论是什么,总之——陈恨总算知道了,不能撒谎,对谁撒谎都不能对李砚说谎,下一刻谎言就会被戳穿。
“嗯,带朋友过来。”陈恨点点头,不大自在地指了指身侧的李砚,“李……”
从前在岭南,没什么人知道李砚字寄书,所以他在外行走总唤作李寄书。现在当了皇帝,天底下谁都知道皇爷字号,只是再没人敢这么喊他。
不好再说他的名字,陈恨顿了一会儿,只听李砚道:“我行八。”
小厮热热切切地喊他八爷,带他二人到楼上的雅间去。
经行堂前时,陈恨从张大爷手中接过陈猫猫,似是随意道:“张爷,等会儿我们一起回一趟侯府。”
张大爷只看了一眼李砚的衣摆,点头应了。
陈恨又掂了掂手中的猫,跟它说话:“崽啊,让爹看看,又长胖啦。”
近一月未见,陈猫猫与他不熟了,挣扎着就要回张爷怀里去。
陈恨偏不许,搂紧了它往楼上带,一边顺着它的毛,一边对它说:“崽,你是不是不懂得,爷我权势滔天呀?你敢不听我的话?那你懂不懂强取豪夺四个字怎么写呀?什么都不懂?唉,小可怜。”
陈恨啧着嘴逗它玩儿,把陈猫猫闹得伸爪子要挠他。
“诶哟哟。”陈恨捉住它的爪子,愈发不正经起来,笑道,“你越反抗爷越欢喜呀。”
像极了当年强抢忠义侯的皇爷。
三十六陂不比从前热闹,稍冷清些。
雅间内,陈恨抱着猫儿玩了一会儿,又坐不住,抱着猫靠在窗子边。那窗子临街,人来人往,熙熙攘攘。
“崽,你看那里好不好玩?爷等等带你去玩儿好不好?”陈恨轻轻地揉了一把猫屁股,而陈猫猫只蔫蔫地扒拉着他的衣襟,“诶,你别不高兴嘛。爷对你好,从今以后你就是爷的猫了,心里头不许再有别人了,好不好?”
只一转眼,那街上又有一个马队经行。
为首的两个人,一个跨着枣红骏马,身形高大,肤色稍黑,剑眉星目,略似胡人模样。
另一人以古玉冠子束着头发,眉眼微垂,从来都是极内敛稳重的模样。不似城中少爷公子佩剑佩玉,他还背着一把以锦缎裹起的琵琶。
是了,陈恨恍然,三月春猎,侯王进京朝拜,封地离得远的,只怕早早的启程,连年节也要在路上过。
算算日子,这时候也该到了。
麻烦了,徐家、瑞王府,再加上各路侯王,全掺和起来,谁应付得了?
见陈恨看着窗外出神,李砚近前一看,面色一沉,将陈恨往回一扯,迅速合上窗子。
陈恨与陈猫猫同时喊了一声,陈猫猫说喵,陈恨说:“爷你吓我一跳。”
“你别管他们,也别理他们。”李砚说。
也不知道李砚哪里冒出来的火气,陈恨只点头应了一声,低头去逗猫。
“离亭。”方才李砚扯了他一把,正将他按在墙上、李砚将手撑在墙上,将方才他逗猫的话说了一遍,“你敢不听话,懂不懂强取豪夺四个字?”
第69章 弦上(2)
雅间里; 陈恨将陈猫猫交还给张大爷。陈猫猫好温顺地窝在张大爷怀里,用脑袋蹭蹭他的衣襟,喵喵的叫。
陈恨忽然觉得胸口一疼:“崽啊; 这样不行啊,你这样表现得太明显了,你以前很喜欢我的,还是我把你给捡回来的。”
陈猫猫全不理他,只是用爪子划着张大爷的衣襟。
张大爷笑了笑,无奈唤道:“爷,它就是……”
“唉。”陈恨沉沉地叹了一口气,摆了下手,“我生气了; 把这只臭猫给我带下去,我再也不要见到它了。”
回暖的时候,猫开始掉毛,陈恨把猫抱在怀里玩了几番,衣上全是它的白毛。
这时候菜已齐了,恐怕脏了菜色; 陈恨便在角落里站着; 低头捻去衣裳上的细毛。对着墙,活像是面壁思过。
弄得差不多了; 再一抬眼,李砚就站在面前,抿着唇盯着他。目光下移时; 落在他衣领的细毛上,抬手就帮他拍去了。
面前架子上的铜盆上才倒了热水,热气腾腾的升起来。
试了试水温之后,陈恨稍弯了腰,将双手都浸在水中。
一时之间只有陈恨双手弄水的声音。
洗得有些久了,陈恨直起身子来,转过身去,侧背着李砚甩了甩手,又拿起架上的巾子擦手,试探着问他:“皇爷生气了?”
李砚冷着声调答道:“不是。”
“再也不要见到这只‘臭猫’了?”陈恨朝他挑挑眉,“用不用奴帮皇爷把这只‘臭猫’给带下去?”
“胡闹。”李砚夺过他手里的巾子,摔在盆子里,溅起水花,晕在袖上也不管,伸手就拉住他,“用饭吧,不是早就说……”
不是早就说饿了么?
这话还没全说出口,李砚心思一动,便没再往下说。
方才陈恨把自己比作什么来着?比作猫?
猫,那他能不能像他玩猫儿似的弄他?
李砚问他:“你之前对你那猫说的什么话?”
“呃……”陈恨仔细想了想。
——爷我权势滔天呀。
是呀是呀,没谁再比得过皇爷了。
——爷对你好,从今以后你就是爷的猫了。
不敢不敢,陈恨不敢。
还有一句,强取豪夺懂不懂?
陈恨一激灵,好不注意,又给自己挖坑了。
才欺负了猫,好死不死又把自己比作猫。乱七八糟的思绪,野马似的在林中乱跑。
陈恨摆了摆手,讪讪道:“胡说的,奴胡说的。”
李砚再看了他一眼,拽着他的衣袖就把他给带到身边来,径直往室中摆着的梨花木的圆桌走去。
在桌前坐定,只用筷子送了一口米饭,陈恨干嚼着,一手捧着碗,咬着筷子悄悄看他。
还是闹不明白方才李砚究竟的生什么气,就因为街上那两个人?
“你怎么回事?做什么事情也不认真。”李砚夹了一筷子虾仁给他。
送虾仁入口,陈恨反倒问他:“爷因为我多看了两眼别人就生气了?”
李砚挑了挑眉:“是啊。”
陈恨原想着试试他,谁知道他大大方方的就认了。
没意思。
他细细地想了想。
方才街上那两人,一个是从前的皇六子,现在的顺王爷,李渝。
他的外祖是胡人,所以他也有些胡人的模样。他外祖从前也在朝中任过职,因是外族,在当时也颇有名气。
李渝有个亲生妹妹,就是现下在三清山上陪着长清公主修行的若宁公主。
只是他母妃早逝,外祖紧接着也去了,他与妹妹在贵妃手下长大,过得并不好。因此兄妹感情也更深厚些。
他外祖生前喜欢中原文化,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无一不通,有许多的文人好友,府里也养着许多雅士乐师。
那位背着琵琶的,就是其中一个。
贺行。
贺行他爹是小时候被抄了家的世家公子,年轻的时候就被人从乐坊买回来,送给李渝外祖,在他府上弹了几十年的琵琶。
后来李渝的外祖把府上一个歌女配给他,才有了贺行。
贺行一开始没有名字。他爹自认有罪,不敢给他冠姓,只喊他“也行”,有时候起了文人兴致,也喊他“亦可”。都有一点儿嫌弃和贬低的意思。
也行从小跟着他爹学琵琶。十来岁在堂上,低眉顺眼,转轴拨弦,拨人心上的弦。
小小的公子,却惹得长安少年疯了似的捧他的场。
那些少年围在墙边偷听,他便垂眸笑笑,退着步子就回去了。他身量尚小,抱着琵琶,竟像抱着一个比他还大的美人儿。
他在李渝外祖府里那些年,每日都有人来讨他。
之后他爹临死前,告诉他自家姓贺,他才有了姓。
贺也行这名字不怎么好,便将中间的字抽去,改做了贺行。
李渝的外祖家散后,他又被发卖回了乐坊,李渝把他带出来,他也就跟了李渝。
十五岁的时候,李渝给他起字,字新声。
倒不是李渝托大,说贺行遇见自己就是重得新生了,不过是为应他弹琵琶罢了。
不论是贺新声,还是行新声,都好。
皇三子李檀在位的时候,把李渝封去闽中做顺王爷,贺行也就跟着他去了。
直到方才,为春猎朝拜回了长安。
至于陈恨为什么知道得这么清楚,这个主要是因为,当年趴在围墙上听贺行弹琵琶的少年,有他一个。
当年贺行在乐坊里,陈恨也想过把他买回来,只是长安城的富贵人家都争破了头,他没权没势的,连人家衣角也摸不着,轮不上他。
*
从三十六陂出来,已是午后,长街上人渐少。
出来时,三十六陂的掌柜的要给他递信儿,陈恨转头看了一眼李砚,哪里敢在他面前耍小动作?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陈恨搂着陈猫猫,还是逗它玩儿,惹得它扭着就要去找张大爷。
张大爷牵着马,跟在后边,直往后退了半步,朝陈猫猫比了个手势,要它安安分分的。
不料陈猫猫压根就没看懂,还以为是张爷喊它,便愈发憎恨起陈恨这个拆散“鸳鸯”的恶毒男子。
它才抬起爪子,就被陈恨抓在手里,陈恨笑了笑,将它抱得更紧,还摸了摸它的肉垫子,粉脚脚。
再玩了一阵儿,看它实在是不高兴,陈恨便将它还给了张大爷:“小没良心的。”
忠义侯府还是老样子,陈恨有一个多月没回来了,这次回来,却只将张大爷和陈猫猫送回去:“就是送您回来的,爷同我还有点事情要办,晚上再回来吃饭。”
确实是有事情要办,要给李释买书,李砚还非要他去章老太医府上去一趟,叫章老太医看看他额上的伤。
他说晚上回来吃饭,就是晚上先不回军营的意思了。
原先在营里窝着,他还以为没什么,现下见过了长安里的情势,哪里还敢再跑出去?
天上玉堂森宝书。长安城里有一条玉堂街,一条街全是书局。
“侯爷……”熟识的书局老板朝他打招呼,“陈公子,来淘话本子呀?江南新到了一批货,《尽忠》续本,要不要看看?”
《尽忠》,就是那个“皇爷把侯爷按在身下,吻上他泛红的眼角,轻喘道:‘你这才算是尽了忠。’”的话本子。
陈恨用一个时辰把它看完了。
“别胡说。”陈恨不自觉转头去看李砚,正经摆手道,“我没看过这东西,什么尽忠?不懂得,不懂得。”
“上回镇远府的吴小将军来要话本子,指名道姓儿,说是你要的。”从前相处没什么规矩,书局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