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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节

忠义侯天生反骨-第3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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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恨道:“可那是掉脑袋的。”
  张大爷哄他:“被发现了才要掉脑袋。这么多年,侯爷办的事儿,没有一件是不成的。”
  一听这话,陈恨又发起疯来了。
  “好,好啊。”陈恨将脑袋磕在榻上,撞了好几下,“谁都守得住忠义,偏偏是我,我守不住。”
  张大爷忙托住他的脑袋:“侯爷真要反,指定有自己的原由,旁人都说不准,我信侯爷。”
  匪石适时道:“我也信侯爷。”
  缓了缓神,陈恨道:“我不是非逼你们与我合谋,你们晚上悄悄地走,我也不追究。都回去仔细想想再说吧。”
  他挣扎着起身,下了榻,叹道:“走吧,我送送你们。”
  张大爷抱着陈猫猫走了,匪石站在阶下,陈恨站在檐下阶上。
  夜深露重,陈恨拢着衣裳,忽然开口喊他:“匪石。”
  匪石亦是回头看他:“侯爷。”
  “你说我不记得我们在岭南的时候,你说的是哪一回?”
  “我是说……我们在岭南的府里,也像今晚一样坐在一起的那一回。”匪石停了停,“那时候皇爷与侯爷盘腿坐在长榻上,我与匪鉴在长凳上。侯爷给我们翻账本,要我和匪鉴少吃点东西省点钱。侯爷还开玩笑说,若真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我和匪鉴可以去卖艺挣银子,皇爷说他也可以,侯爷说不行,侯爷又玩笑说……”
  “我说什么?”
  匪石忽然低头抱拳:“我失态了。”
  “无碍,你继续说。”
  “侯爷又笑着说,皇爷是他的宝。”
  陈恨低低地笑了一声,似是自言自语道:“你说我不记得,我怎么会不记得?”
  “侯爷,你早些休息吧,有什么事情,匪石去帮你办。”
  “我……”陈恨垂了垂眸,将什么心思都藏起来,“你说,我在皇爷眼底下做了这么多事情,他从来不计较。要是这件事之后,我跪着向皇爷请罪,他会不会还不计较?”
  匪石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这句话,只是站着没动。
  默了半晌,陈恨自顾自地道:“那怎么会?他是君王,就算我不是贤臣,他也不是昏君。他怎么会?”
  陈恨幽幽叹了口气,回房时,陈猫猫却在榻上卧着,该是张大爷又折了回来,把猫留给他了。
  他上前,将猫抱在怀里:“还是你好。”


第42章 佞幸(3)
  匪石将造反的所有事情包揽过去; 陈恨只好窝在侯府里,整日的放空。
  忠义侯府的二层小楼完全建好时,已是落了初雪的季节了。
  小楼建好时; 陈恨也就有事情可做了。
  李砚的喜好,他全知道。好像要养一只金丝雀儿,陈恨细心体贴地布置那小楼。
  可他心里清楚,李砚不该是金丝雀儿。
  小楼二层,陈恨将新淘来的古籍整整齐齐地排到架子上,心想着李砚看书快,也不知道这些够他看多久。
  一转头,又看见对面墙上空荡荡的,心道什么时候去买幅画儿来挂着。
  这时匪石在外边敲门; 语气匆忙:“侯爷,宫里派了匪鉴来府里。”
  陈恨一惊,一拂袖便推门出去,匪石又道:“已经过了花厅了。”
  陈恨心道不妙,下了楼就往外跑,走时还不忘让匪石锁好门。
  他就在小楼外的不远处遇见了匪鉴; 匪鉴不觉有它; 朝陈恨一抱拳:“侯爷,皇爷要您进宫一趟。”
  下意识就以为是李砚知道他暗地里的动作了; 陈恨身形一晃,定了定心神,道:“皇爷找我……可是有什么事儿?”
  “侯爷有许久没去了; 皇爷说挺想的。”
  原来不是他想的那样,陈恨松了口气,摆了摆手,道:“走吧走吧。”
  宫里还专派了马车来接他,大约李砚是真的挺想他的。
  陈恨揣着不暖的手炉,端坐在马车里。
  他怕见李砚,怕李砚一眼就看出他在想什么事儿,更怕李砚知道了这件事儿要伤心。
  他有一个多月没去见李砚了。
  上回去见他,还是把夏日里李砚赏给他的东西退回去。
  他那时对李砚说,他不喜欢被人喊做佞臣,所以之后都不怎么会来养居殿了。李砚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最后还是点头应了。
  陈恨闭着眼睛,听了一会儿车轮辚辚声。
  下了马车,再走过一条宫道,那前边便是养居殿。
  他从前总嫌这宫道长,现在倒是嫌它短了。
  养居殿殿门紧闭,他只对匪鉴道:“皇爷大约又不想见我了,我还是先回去了,过几日再来。”
  匪鉴还没说话,高公公却从里边推门出来了,急道:“诶,侯爷、侯爷,你走什么?”
  陈恨好奇怪地说:“皇爷不是不见我了吗?”
  “皇爷就是……”高公公停了停,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袖,将他带进殿中去,“侯爷快进来吧。”
  高公公领着他进去时,李砚正站在桌案前,左手撑在案上,右手提笔沾墨,也不知道在纸上落了什么字,写得正认真。
  陈恨只看了一眼,就转头去看高公公:“皇爷大抵是不想见我的,我还是先……”
  高公公却只把他往前一推:“侯爷研墨去吧。”
  陈恨应了一声,走上前去朝李砚打揖,他等了有一会儿,李砚也没反应。
  他上前,将袖中冷透了的手炉随手置在案上,拿起墨锭安静磨墨。
  陈恨不敢看他,不敢说话,更不敢想造反的事情,只敢想要往那墙上挂什么画儿好。
  李砚唤他:“离亭。”
  陈恨正走神,想着画儿,什么也没听见,只是自顾自地研墨。
  李砚凝眸看他,加重了语气再唤他:“离亭。”
  这回陈恨听见了,慌忙抬头,应了一声:“诶?”
  “朕才晾了你一会儿,你就生气了?”
  陈恨忙道:“臣不敢。”
  “你可有一个多月都把朕放在一边了。”
  他好客套地回说:“皇爷政务繁忙,臣不敢打搅。”
  李砚不经意间瞥见陈恨随手置在案上的手炉,随手就试了试。他皱眉道:“冷的。”
  陈恨解释道:“来的时候赶得急了,到半路就冷了。”
  李砚稍冷了语气:“匪鉴催你了?”
  “没有,是臣自个儿没在意。”
  李砚揽住他的手,只是才一抓住,陈恨就迅速挣开,将双手背到身后去了。
  “离亭,你怎么了?”
  李砚忽然走近了看他,而陈恨简直怕他怕得要死。他觉着自己的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都写着“我要造反、我很心虚、皇爷抓我”。
  他怕李砚看出来,更怕李砚难受。
  李砚盯着他看了半晌,李砚越看他,他就越不自在,连目光也不知道该落在哪儿。
  “离亭。”
  “臣、臣在。”
  李砚的双手圈着陈恨的腰,绕到他的身后,将他的双手抓到了身前。
  “手这么冷。”
  “臣从来很怕冷。”
  李砚拢着陈恨的手,低头为他呵手,捂在手心搓了搓。却惹得陈恨更怕他了,除了被李砚抓着的手退不得,他整个人都往后靠。
  陈恨僵着身子,伸直了手,由他握着。
  李砚温声道:“你别听朝中那些人胡说,没人说你是佞臣,你不用避着。日后你若不在《忠臣传》上,你只管来找朕理论。”
  “臣不敢。”他哪里还敢想着要在《忠臣传》上待着?
  “你……”李砚叹气,转了话头,“你那侯府还是只有匪石和张爷两个人伺候着?”
  “是。”陈恨微微颔首,“臣不大习惯有别人。”
  “匪石是个粗人,张爷又老了……”
  陈恨猛地往回一收手,又将手背在身后,踉跄着退了两步,忙作揖道:“他二人伺候得很好。”
  “朕又不是让你把他二人给扔了,你急什么?”
  陈恨疑惑,不知他这时提起他们做什么,不自觉便稍抬眼眸看他。
  李砚又道:“章太医说你身上那些伤不容易好全,你又向来怕冷。从前的冬日,你都是与朕一起过的,今年也如往年一般。养居殿西边的暖阁已经收拾出来了,宫里伺候的人总比匪石他们好些。你今日进宫就别回去了,在养居殿过个冬,等开春你再搬回侯府。”
  见陈恨不语,李砚只道是他还惦记着旁人说他佞臣的事儿,便道:“朕不是说了,你别管他们胡说,你就住在养居殿,爱做什么都行,他们不敢说你。”
  “臣……”陈恨于各种复杂的心绪抽身而出,狠狠心,朝李砚下跪叩首,“臣不敢。”
  李砚俯身,抓着他的双臂就要扶他起来,好耐心地哄他:“朕与他们说,就是朕非要留你在养居殿的,与你无关,好不好?”
  而陈恨却仿佛只会这一句话:“臣不敢。”
  “你近来到底在别扭什么?”李砚抿了抿唇,定定道,“朕做昏君,也绝不叫你做佞臣。”
  “皇爷使不得。”陈恨咬牙道,“臣是福薄命浅之人,承不起皇爷恩宠。”
  “离亭,你近来……”
  不等李砚把话说完,陈恨一闭眼:“侯府还有事儿,臣先走了。”
  他再将额头往地上重重地一磕:“臣告退。”
  说完这话,陈恨从地上爬起来,连衣裳也没来得及理清,揽着衣摆就跑了。
  他不得不跑。
  李砚对他这样好,一字一句、一举一动全是为他考虑,一片真心真情,任是哪个无情之人都看得清。
  况他陈恨与李砚在一起这么些年,他又怎么会看不懂?
  方才他给李砚下跪,跪下那一瞬间,他的心一乱,简直想把造反的事情全盘托出的。
  话到嘴边,才生生地咽了回去。
  他不敢说。
  怕负了李砚一片真心,更怕伤了他的心。
  他还惜命,他还想完成任务,还想在这儿多活几年。
  他若全盘说了,他就得死,若是照着他的计划,就算他造了反,他二人不会因为这件事丢了性命。
  他想他能保全两个人。
  他想活着,也想和李砚一起活着。
  陈恨怕自己在养居殿再待下去,指不定什么时候一晃神,就把事情告诉李砚了。
  所以他不得不跑。
  陈恨一面跑,一面道,以后可不能再来了,这简直就是龙潭虎穴——从某种角度来说,那也确实是龙潭虎穴。
  养居殿内,李砚眼见着他慌慌张张地跑了,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惹他了。目光落在案上陈恨没来得及拿走的手炉上,朗声便喊了匪鉴。
  “把朕的手炉拿去给忠义侯,你跑快些,他跑得挺快的。”
  陈恨在半道儿停了,扶着宫墙正喘气,忽然一阵冷风迎面吹来,吹得他一激灵。
  他回过神,懊恼道怎么就这么从养居殿跑出来了,借口也没找好,也不知道李砚怀疑什么了没有。
  他背靠着墙,闭上眼睛,用脑袋撞了撞墙。
  简直是疯了。
  怕得要死,还得硬着头皮造反。
  李砚怎么敢对他这样好?一点心眼儿也不留。
  而他——陈恨再撞了两下脑袋——而他陈恨,又怎么值得李砚对他这么好?
  宫中到底不宜久留,陈恨顺过了气,正转身要走时,后边赶上来的匪鉴喊他:“侯爷!”
  匪鉴提气,快跑上前,想要将李砚的手炉塞给他:“皇爷让送的。”
  陈恨下意识就要推辞:“不用了,我不冷,走着回去挺暖和……”
  “侯爷,你这可是为难我了。东西送不到,皇爷不罚你,肯定要罚我。”
  “对不住,我没想到这一层。”
  陈恨接过手炉,将它笼进袖中。手炉正暖,比他自己那个暖和得多,暖到了五脏六腑里。
  他叹了口气,只将那手炉抓得更紧,捂得手心微烫。
  再道过谢后,陈恨笼着手就出了宫,心里还记挂着忠义侯府的二层小楼缺一幅画,转头便去了长安城的玉堂街。
  在玉堂街看见一幅青绿山水,正合眼缘,他想着李砚大概也会喜欢,便让人收拾收拾,送到忠义侯府去。
  过了几日,他才想起那幅画,便自己爬高,将画儿给挂起来了。
  等挂上去了,陈恨才反应过来,这是画上的千里江山,到时李砚住进这楼里,会不会觉着自己是在笑话他?笑话他丢了真的千里江山,只剩下画儿上的。
  对着那画儿思忖了半日,千里江山终究是留在了墙上。
  又过了几日,李砚差人来问,陈恨上回落在养居殿的手炉,他要什么时候回去取。
  其实有这么一遭问话的功夫,李砚直接派人把他的手炉送来就行了。
  陈恨拢了拢衣袖,袖中手炉正暖,他怀着一点私心,道:“皇爷上回给我的那个手炉我用着正好,我与皇爷换了,那个手炉就留给皇爷了。”
  千里江山,只剩下了画上的江山。
  一片真心,也只剩下一个铜手炉仍烫着,陈恨还有胆子接着。


第43章 佞幸(4)
  永嘉元年的腊八宫宴; 造反的前大半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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