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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节

忠义侯天生反骨-第3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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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到佞幸,皇爷怎么想?”
  “那要看是……”
  陈恨再想想,也觉得这话不怎么好答,便改口道:“皇爷对忠奸怎么看?”
  李砚将问题抛还给他:“你怎么看?”
  “臣……”陈恨转头,将荔枝核儿吐在手心里,“臣有时候觉着,忠奸难分。忠国忠君,若有时为了忠国忠君,权衡利弊之后,不得不做一些坏事儿,那算什么?再有些人,看似大忠,实则大奸,那有该算什么?”
  李砚问道:“那你怎么想?”
  “臣想着,大忠未必是忠,大奸也未必是奸,有的时候大忠若奸,大奸若忠,也都是有的。单看后人评判罢了。”陈恨又想了想,“皇爷怎么看?”
  “朕不说了,说了你得生气。”
  “嗯?”
  李砚垂眸,轻声道:“朕不看忠奸,单看有用无用罢了。”
  “可……”
  李砚打断了他的话:“朕就说你听了要生气。换句话来说吧,这时候说朝政做什么?”
  陈恨伸手拣了一颗荔枝,悄悄瞥了他一眼,心道这家伙竟还长了一颗帝王心,挺黑的,比荔枝核儿还黑。
  李砚道:“你把你那眼睛瞪得这么圆,又在想什么?”
  “臣在想……臣有没有用。”
  李砚好笑地看了他一眼,定定道:“你有用。”至于究竟有什么用处,李砚道:“离亭,讲个故事来听吧。”
  “臣想想。”陈恨正低头剥荔枝,心想杨贵妃的故事讲过了,苏东坡的故事也讲过了。这么些年,他本来就不多的故事讲了个遍,也实在是讲不出什么花样来了。
  半晌,陈恨低着头道:“完了,臣想不出故事了,臣没用了。”
  “想不出就算了。”李砚哄他,“有用的,还是有用的。”
  陈恨才要说话,系统任务的提示音就响了——系统提醒,您有一项新任务!
  才做完辅佐李砚登基的阶段任务,还没休息半年,又来了新任务。
  陈恨只道是李砚初初登基,江山未稳,朝堂不齐,侯王意动,这回的任务大概就是帮着他巩固江山。
  陈恨笑了笑,方才还说起他没什么用处了,这会子倒是有用了。
  他借口内急,拐过后殿的拐角,见周遭无人,就躲在墙角里打开了任务面板。
  ——当前任务:囚禁李砚,自立为皇(0/1)
  “娘诶。”陈恨被这个任务吓得往后退了一步,靠在墙上。他揉了揉眼睛,任务面板关了又开,刷新了好几遍,也还是这个任务。
  心乱得很。
  他朝后殿的方向再望了一眼,转身就走了。
  路上随手抓了个小太监:“去养居殿后殿,跟皇爷说,就说陈离亭有事儿,先回去了。”
  回到忠义侯府时,门房张大爷没给他留门,张大爷睡得熟,喊不醒,陈恨就一个人抱着手,靠在门上看月亮。
  把头发都给抓散了,陈恨也想不明白。
  系统怎么会给他派这样的任务?这剧本还是明君贤臣剧本,造了反能算是贤臣?
  难不成还真应了他那一句,大忠若奸,大奸若忠?
  正失神的时候,匪鉴抱着一缸荔枝近了前:“侯爷。”
  陈恨回神,见那一琉璃缸子的荔枝,就要跪下谢恩。
  匪鉴忙道:“皇爷说不用跪了,一点小东西罢了,侯爷要是还吃得惯,下回还让川蜀知府送来。”
  是了,一点小东西。
  陈恨接过那荔枝。从前在岭南时,李砚将荔枝树上的树枝都折下来给他,满山的荔枝任他挑。
  可是这一点小东西,他捧在怀里,却觉着有些沉了。
  匪鉴见他出神,又唤了一声:“侯爷?”
  “啊?”陈恨愣了一会儿,“噢,你代我谢过皇爷。我其实……不大喜欢川蜀的荔枝,让皇爷以后别送了,川蜀那儿要快马加鞭地送来,应该也挺麻烦的。”
  匪鉴再抱了抱拳,便回去了。
  正巧张大爷这时也醒了,打着哈欠给他开了门:“侯爷,我以为你今晚在宫里睡。”
  “我忽然有点事儿。”陈恨缓步踏过侯府门槛,“无妨碍,我也是才回来。”
  张大爷背对着陈恨插上门闩时,听见身后传来啪的一响。院子里的陈猫猫被吓了一跳,喵呜一声就跳过了对面的围墙。
  他赶忙回头,只看见陈恨怔怔地站着,一动没动,低着头没说话。
  琉璃碎了一地,荔枝也散了一地。
  张大爷叹了口气,上前就要帮他捡荔枝:“侯爷,皇爷不会在乎这个,你快别发呆了,我帮你捡起来就是了。”
  陈恨只道:“我来捡,您回去继续睡吧。”
  “侯爷?”
  “我说我来捡。”
  “那您小心伤了手。”
  陈恨闷闷地应了一声,蹲下身去,捡起离他最近的那一颗荔枝。
  荔枝仍是红的,只是落在地上,沾了薄薄的一层尘土。
  那倒像是谁的真心。


第41章 佞幸(2)
  接到新任务的次日晨起; 陈恨躺在榻上,对着任务面板发了好一会儿的呆。
  ——当前任务:囚禁李砚,自立为皇(0/1)
  系统这是逼他去死; 可他又怎么舍得就这么去死?
  匪石见他屋子里没动静,在外边敲着门问道:“侯爷?”
  “我……病了。”
  装病是他惯用的伎俩。
  陈恨说完这话,翻了个身不再理他,慢慢地又睡着了。
  一觉醒来,章老太医正坐在床边给他把脉。
  陈恨收回自己的手,生怕太快的脉搏泄露出什么来:“章老太医,我没病。”
  “匪石说你病了,慌里慌张地进宫去,皇爷让我来; 外边还乌泱泱地站着一群人,都排队等着给你把脉呢。”
  “匪石也真是的。”陈恨坐起来,胡乱抓了两下头发,“都回去吧,我就是睡迷糊了。”
  “侯爷,老夫看你是真病了; 病得恐怕还不轻。”
  “我没事; 就是……”陈恨下床,在榻边架上铜盆边站定; 弯腰掬起一捧冷水,冷水扑在面上。他想了想,轻声道; “章太医,你们药房里有一味药,叫做独活,是不是?”
  “是。”
  “那独活,是治什么的?”
  章老太医颇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道:“治什么都成,唯独治不了你。”
  “治不了我。”陈恨随手用袖子擦脸,喃喃念道,“治不了我……”
  送走了宫里派来的一群人,陈恨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想事情。
  任务期限是永嘉二年的正月初一。
  要自立为皇很容易,系统没要他昭告天下。他只随便写一个诏书,盖上印玺,再找个机会悄悄放到礼部去。
  谁也不知道还有他这么一个皇。
  就是囚禁李砚要难办一些。
  他与李砚走得近,这位帝王心细,一旦察觉什么,这事儿就完了。
  须得有万全之策。
  可是最难过的,还是他心里那道坎儿呀。
  造反啊造反,陈恨揪了一把头发。
  这系统这么些年来,不遗余力地把他往贤臣的道路上推,等他掏了真心,真想为李砚做个贤臣时,却又出了这样的任务。
  陈恨下床,踢踏着鞋子出了门。
  匪石在门外守着,一见他出来,忙抱拳道:“侯爷。”
  “嗯。你以后……”陈恨应了一声,很艰难地开口道,“别没事儿就往宫里跑。”
  “侯爷?”
  “皇爷到底是皇爷,你整日为了我那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去烦他,指不定什么时候他就恼了。”陈恨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今晨我不过是迟起了些,你就火急火燎的,还惊动了半个宫的人,以后不许这样了。”
  不等匪石说话,他正了正衣襟,迈开步子便走了:“我随处走走,你也不用守着了。”
  明眼人都看得出陈恨不太寻常,匪石又要进宫,才走出一步,想起陈恨叫他别再随便进宫去了,便停了脚步。
  陈恨抱着膝盖,在忠义侯府的屋顶上待了一整天。
  月光柔柔的,泻在侯府后院的竹树上,浓淡深浅的扎眼。
  陈恨叹了口气,爬下屋顶时脚下一滑,差点滚下去。
  怀着一点侥幸的心思,陈恨再空耗了一个多月。
  这一个月里,长安城都说他被那封折子给吓着了,说他看了折子的第二日就跑去跳楼,以证心志。还说他把自己关在府里一个月,那便是君臣离心了。
  他们都说,《忠义侯小传》要大改特改了。
  期间李砚派人来问他,他回说:“臣才被御史参了一本,往后要懂得避嫌。再加上入了夏,热得很,臣懒得动弹,就不进宫了。”
  而李砚则全听不见前半句话,他仿佛只听见了后面那句话。白瓷的凉枕、玉骨的折扇,宫里司礼的宫人,每日要在宫中与侯府之间来回好几趟。
  长安城内再没人敢说君臣离心的话。
  佞幸,陈恨要避嫌,李砚偏要幸他。
  倘是平日里,陈恨就要笑话他孩子气。而这时,他却只能把那些东西全都锁起来,准备找个机会完完全全的都送回去。
  坚持等了一个月,系统任务也没有改变,陈恨便不情不愿地开始准备任务。
  某日夜深时,他喊匪石过来:“你去喊张大爷,侯府里开个会。”
  匪石与张大爷过来时,陈恨正抱着陈猫猫盘腿坐在榻上,有一下没一下地逗猫玩儿。
  烛影晃了一下,陈恨抬眼看向他们:“来了,坐。”
  他二人在陈恨面前的灯笼凳上落座,见陈恨面色不大对,也都正经了神色等着他开口。
  陈恨垂眸,顺了顺陈猫猫的毛儿,开口道:“忠义侯府也好久没有一起说话了,我……有一件事。”
  他顿了顿:“我要办一件事,这件事情,一旦事发,是要掉脑袋的,你们与我走得近,难保不会牵连你们。所以……我这儿的东西你们随便拿,拿了就走。不过走之前,还要麻烦匪石帮我去一趟江南封地,把封地庄子里的人给遣散了。”
  “这件事情我一个人办,万一出了差错,我一个人担。”
  匪石才要说话,只听张大爷幽幽道:“侯爷差遣我们救下陈公子与李公子时,可不是这么说的。”
  “这回……不一样。”陈恨将陈猫猫往边上一放,“从前我仗着与皇爷有些旧情,在他眼皮子底下做一些小动作,皇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放过我了。但是这回不一样,这回要办的事儿,皇爷若知道了,就全完了。”
  烛光一跳,将陈恨的面容照得晦暗不明:“你们走吧,这么多年相识一场,多谢了。”
  他的声音几不可闻:“这条道,只能我一个人走到黑,没人陪我。”
  “侯爷。”匪石下跪叩首,“我不走,侯爷做什么,匪石也做什么。”
  陈恨笑了笑:“我又不是下了套来逼你表忠心。你放心,我手底下就这么些人,哪一个你不认识?你安心走,我不拦你,我也拦不住你。”
  匪石信誓旦旦道:“匪石不走。”
  陈恨耐着性子与他解释:“这回不一样,这回要做的事情是真的凶险,你要是知道了,也不会愿意跟着我的。”
  匪石仍道:“我不走。”
  纠缠到后边,陈恨气得拍了桌案,将榻上的陈猫猫都吓跑了,他怒道:“我这个狗屁侯爷要造反了!我是个大逆不道的乱臣贼子!你也跟着我造反?”
  一听这话,匪石猛地抬头看他,惊道:“侯爷,你……”
  “是。”陈恨亦是看着他点了点头,好不凄凉地笑了笑,“我要办的就是这件事。”
  “侯爷为何……”
  “别问我,我说不出,我没法说,反正我得办这件事。”陈恨抹了把脸,夏日夜里,他的额上全是冷汗,“要走快走,别给我把这事儿捅出去就行。”
  “侯爷,你记不记得你与皇爷在岭南的时候,我们在府里也这么坐着说话?侯爷,你是不是疯了?你和皇爷一路走来,现在坐在那个位置上的是皇爷,你怎么会……”
  陈恨双目通红,飞快地眨了眨眼睛,将眼中酸涩的感觉忍了回去,厉声问道:“我怎么会?我怎么知道我怎么会?我掏心掏肺地对他好,我怎么知道……我怎么知道……”
  ——我怎么知道,到头来,却要我自己狠下心来、挥剑断念?
  陈恨扶额,靠在案边,喃喃道:“我怎么知道?你问我,我怎么会知道?”
  张大爷忙上前扶他,转头对匪石道:“匪石你别争了,侯爷怕是真疯了。”
  陈恨被他们按在榻上,盖着一床被子,平躺着,只盯着房顶发呆。两行清泪被烛光照着,却只是倏地一闪。
  张大爷喂他喝了半杯热水,陈恨稍缓了神,仍道:“我没疯,该办的事情我还要办。”
  匪石想了半晌,又在榻前跪下了:“侯爷要办什么,匪石照办就是。”
  张大爷用帕子擦了擦他的脸,温声道:“我也听侯爷的,这么些年,侯爷的这么多事儿,哪件不是我办的?”
  陈恨道:“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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