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义侯天生反骨-第2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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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一开始出生在江南,他娘亲林姨娘带着他泛舟湖上,接天盖地的荷叶,他躲在里边摘莲子吃。
他在江南,简直像是吃莲子长大的。
莲子么,别的没什么,就是芯儿是苦的。
等到陈老爷中了举,他九岁进了长安,明承殿的花树下边,花影斑驳,陈恨小心翼翼地捏住李砚的衣袖,几分讨好地对他笑:“臣还有好些个故事没讲呢。”
接下来的这十几年,他就这么与李砚牵连上了。
系统的一周年任务是出宫游玩。那时候是三月份,林姨娘带他们出去。因为害怕两个孩子走丢,林姨娘便拿出翻花绳用的红绳子,将他二人的手绑在一起。
也就是这种牵连。
明承殿内种种,给李砚研墨、陪着李砚念书、附庸风雅给他捡满衣兜的落花,也给他讲故事,此间种种,飞快地就闪过去了。
再之后李砚的皇长兄倒了台,皇后娘娘上山修道,昭阳长公主远嫁西北。林姨娘被陈府逼死了,陈恨也被陈府扫地出门。
两个孤家寡人。
那时候陈恨心里难受,怨恨朝堂斗争牵连了林姨娘,足有一个月都没再去找李砚。
只以为那牵连是断了。
李砚动身前往岭南那日,陈恨却抱着手在城门口等他。
除了陈恨、吴端,从前李砚还有许多的侍读,陈恨便问他:“爷平常待那群人不薄,那群人呢?”
李砚只看着他,说:“人之常情。”
陈恨笑了:“那我和他们不一样。”
在岭南时,他们在山上庄子里住了一年,又在岭南给李砚新修的敬王府里住了一年。
山上庄子里只有他们两个人。陈恨午后总在庭院树下里小憩,树枝摇曳,发出簌簌的声响。
李砚在山上念书练剑,回来时仍搬了把小板凳,窝在他身边看书,乖巧温顺得像陈恨最喜欢的猫。
他醒来时,直望进少年的眼里。李砚笑了笑,散布开满天的星辰,轻声唤他离亭。
后来敬王爷开始暗中发展势力,敬王府里的门客也就多了。
议事时所有人都规规矩矩的。有时一起吃顿便饭,才随意些,都笑闹在一处。苏衡吃醉了吟诗,引得众人喝彩。
总是在醉眼朦胧之间,陈恨转眼瞥见主位上的李砚一个人举着酒樽,盯着樽中酒水出神。
他借着三分酒意挤到李砚身边,凑过去饮一口他樽中的酒水,喝了就装傻,看着人傻兮兮地笑。
李砚从不计较,还将酒樽递到他唇边,笑着请他吃酒。
之后奉召回长安,不宜太过招摇,李砚手底下的门客便各自分散开做事了,仍旧是陈恨陪着他回去。
途中九死一生,好几回李砚都想直接把他赶走。
最后入掖幽庭,到现在落得这种下场。
不知道后人修史,《忠臣传》里有没有他。
不知道古往今来朝野之中,那一长串的忠义侯里有没有他。
也不知道李砚会不会也建一栋凌烟阁,二十四幅功臣画像里有没有他。
从前陈恨一心保命,生怕自己完不成系统任务就死了,谁知道到最后他竟然为了李砚去死。
他总以为把自己与李砚绑在一起的是系统任务,是林姨娘那条翻花绳的红线。
濒死时,他顿悟了,其实根本没有别的什么。他与李砚这么些年,没有一见钟情,也有日久生情了。
这念头一瞬之间闪过去,陈恨眼前一黑,走马灯也完了。
……
陈恨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趴在怡和殿殿前,伤口被简单上药包扎过了,怀里塞了一个铜手炉,身上还盖着一件鹤氅,是他来怡和殿时穿的那一件。
身上伤口太疼了,他分不出心去想救他的人是谁,他只想快点去见李砚一面。
再不见他,恐怕就真的要死了。
他躺在雪地里喘了一会儿气,待恢复一些之后,便向前扑腾了两下。
也就只是扑腾了两下。
救他的人还挺有心,怡和殿在最前边,从宫门一进来就能看见,但是李砚大概不会专门跑去怡和殿一趟,所以把他弄到怡和殿前,好让李砚一进宫就能看见他。
就是夜深了,自己趴在雪地里,身上盖着的鹤氅还是玉白颜色的,很难保李砚会看得见他,要是他没看见自己,驱着马直接踏过去……
陈恨正胡乱想着事情来提神的时候,远处传来了很急促的马蹄声。
他将右耳贴在地上,细细地听了一会儿。再抬眼时,看见远处两行士兵擒着火把在前边开路,后边……后边是策马策得很快的李砚。
火把几乎将半边天都照亮。
纵使陈恨再虚弱,再看不清楚,这时也能看清他的模样。
那是话本子里的君主模样,帝王气象。
陈恨胡乱扑腾了两下,支撑着站起来,但也只是一瞬,他很快就重新倒在了地上。
也就是他站起来的那一瞬,李砚才看见他。他勒马,在马匹还未停下时跌下马来。
陈恨勉强睁眼看他,李砚身后火光跳跃,他从光亮的人间来。
这些日子他都在寻死,没有什么时候,比这一刻使他更想活着了。
陈恨委委屈屈地喊他:“爷。”
“在呢,在呢。”身上鹤氅都湿透了,李砚用披风把他裹起来,又搓了搓他的脸。
陈恨像个小孩子似的苦着脸道:“疼……”
“不疼了,不疼了,爷在呢。”李砚手忙脚乱地哄他,方才飒爽英姿,也不知道变成了什么。
这时候章老太医才提着药箱从远处跑来,一面跑,一面喊:“我救人呢!陈离亭还在怡和殿里呢!”
长安城里乱成一片,他被趁机作乱的士兵堵在府里了,这时候才得机会出来。
章老太医先给陈恨再喂了一颗续命的丹药,又对李砚道:“这儿太冷,先安置罢。”
此时陈恨已经昏死过去了,那两个字仿佛耗尽了他所有的气力。李砚低着头,将他抱起来。也不知道是化开的雪水还是别的什么,弄湿陈恨一片衣襟。
后来在一处偏殿内,章老太医重新给陈恨包扎伤口。
“王爷,您再这么抓着陈离亭的手,老夫接下来就要给陈离亭接骨了。”
李砚怔怔地应了一声,反应了有一会儿才松开陈恨的手。
“王爷,处理伤口是有点疼,陈离亭就是皱了下眉,别他一皱眉您就看老夫成么?老夫心里一慌,手上动作容易乱。”
李砚垂眸,应了一声:“好。”
“王爷,您出去等吧?长安各处都还没安置好,您自去找些事情做好不好?”
李砚抿着干裂的唇,点了点头,缓缓地退着步子出去了。
偏殿门前,吴端正等着复命,见李砚出来了便要上前。
李砚却将殿门一合,整个人跌坐在地,以手掩面,十指微张。
从前陈恨跟他说孤家寡人的由来,陈恨说的真不错,孤家寡人,若是如此,他倒想把李檀重新扶上皇位。
他原以为,无论如何,陈恨总会在。
作者有话要说: 马上!马上两个干柴就甜回来了!
不如过几章给大家表演恨恨醉酒吧(笑容逐渐变态)
感谢良止的四十二瓶营养液!
(那个感谢名单截止到3月18日的23:14,因为我周二满课来着,没办法登后台看看,所以如果有在这个时间之后、这章发表之前投递的小可爱,要在下章才能感谢,请诸位小可爱见谅)
第27章 旧事(5)
陈恨一连昏睡了好几日,在雪停了的某一日醒来。
他抬了抬手,将榻边的李砚惊醒,或者说李砚根本就没睡。
李砚却只以为是错觉,回过神来,帮他掖了掖被子,又搓了搓他的脸,手心手背都分别碰一下他的额头。
此时是夜里,没有点灯,还以为自己身处十八层地狱的陈恨被他拉回人间。
陈恨哑着嗓子,好像只是从喉咙里挤出一个无意义的简单音节。只有他二人知道,陈恨是在说话,他在喊李砚:“爷。”
李砚下意识应道:“离亭。”
黑暗中,陈恨看不见他的脸,只听出他的语气中的狂喜,李砚道:“先喝点水?你想吃什么?喝点粥好不好?垫垫肚子再吃药。我从西北给你带了蜜饯,可甜了,你不喜欢吃药就搭着蜜饯吃,好不好?”
陈恨却问他:“爷,我是不是瞎了?”
李砚一听这话,慌道:“你等着,章老太医就在偏殿候着……”他似是想起了什么,愣了愣,随后才轻笑道:“没点灯。”
他抬手点亮榻前的一支小蜡烛,借着烛光,陈恨看见他身上穿着的衣裳,便改口道:“皇爷。”
“你喜欢喊什么便喊什么。”李砚就要起身,“我去找章老太医来给你把把脉,再让他们把小厨房煨着的米粥端来。”
陈恨笑着点了点头,心想他还是像小孩子似的,这一点小事也值得他慌成这样。
“你……”李砚似是嘱咐,又似是哀求道,“别再睡了,起码这阵子先别睡。”
陈恨再点了点头,轻声应下:“好。”李砚要走时,陈恨又喊了他一声:“皇爷。”
“怎么了?”
“再点几根蜡烛,我怕黑。”他的梦里全是黑的。
“好,全点起来。”
养居殿内灯火通明,陈恨歪着脑袋靠在枕上,盯着烛光发呆。
章老太医给他把脉,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他看着殿内贴着的某一张黄纸朱砂的符纸出神。其实殿内不止贴着符纸,那帷帐也都用朱砂画上了符。
好像是捉妖精,要把那妖精死死地困在养居殿。
章老太医轻声向他解释:“那是三清观里行相子道长的符,说是能起死回生、招魂的,皇爷求来贴的。门外更多,都贴满了,不知道的还以为……”
陈恨笑了,李砚怎么还信这个?
“你啊,下回可不许这么冒险了,哪有直拿着匕首往胸口里扎的?”
陈恨道:“那位置还不是你给我指的?”
章老太医一瞪眼:“我以为你扎别人,谁知道你扎自己?”
他转头去开新的方子,李砚守在榻边,慢慢地喂陈恨喝了半杯热水。
饮过了热水,陈恨只觉得四肢百骸都暖和了些,他舒了口气,见李砚皱着眉,便想着要逗逗他。往身下一瞥,问道:“皇爷,是龙床吗?”
李砚与他说话时,才稍缓了神色,点头道:“是。”
“臣三生有幸。”
“你本就福泽深厚。”这话也不知李砚是说给他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之后李砚又道:“我代你去看了西北的月亮。”
“如何?”
李砚定定地看着他:“没有岭南与长安的好看。”
陈恨笑着应了一声。原是不想叫他担心的,谁知道才睡过这么久,竟又有些困了。只教自己做出很轻松的模样,仍是朝他笑了笑,道:“臣想睡一会儿。”
“那你睡吧,等药好了我喊你。”李砚头一回对他用了皇爷的自称,“朕在这儿给你镇着病鬼。”
病鬼是岭南的说法,岭南有些地儿巫医不分。不过李砚从来都不信这些东西。
他也实在是病急乱投医了,一会儿是道家的符,一会儿又是巫家的鬼。
不过陈恨也实在是管不得他信什么了,只觉得身上暖意渐渐散去,盖着的锦被有些沉,胸前伤口没什么知觉了。一闭上眼睛,他整个人也就没感觉了。
若是让他现在去死,他大概也没什么遗憾了。
总归在通明灯火之间,他已经见过李砚一面了不是?
李砚守在榻边,轻轻地碰了碰他的脸,指尖感受到一点温度,也不知道究竟是谁的。再探了探陈恨的呼吸。手向下,又搭在了他的脖子上,颈上血脉也是微微跳着的。最后捧起他的手,认认真真地探他的脉。
他找寻陈恨还在的所有证据。
……
陈恨在养居殿养了一阵的病,才慢慢地好转。
而李砚一直有一件事情想问他:“你手上、颈上,还有身上的新伤是怎么回事?我在西北时,吴循之几回来信也没提这件事。”
“是臣让循之别说的。”陈恨收回手,扯了扯衣袖,掩住手腕上一道狰狞的伤疤,“臣……”
他想方设法寻死的事情,李砚一问别人就能问出来,他不知道李砚为什么还专要问他一回。
“臣寻死来着。”
“你做什么寻死?”
这好像问的也是废话,陈恨道:“他们说皇爷死在西北,我……”
“你是不是……”
陈恨心想,可不能让他知道自己被他骗了这么久,也不能让他知道自己是真的想为他殉葬。太丢人了。
于是他捏着衣袖,撒了个谎:“臣一听这消息,就知道是皇爷诈死。李檀多疑,派人来看着臣,臣为了帮皇爷稳着李檀,就寻死来着。”
李砚一怔,半晌道:“好,你受苦了。”
他笑:“其实臣的戏做得还不错吧?”
“不错。”李砚似是不经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