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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节

狐说魃道-第2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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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感觉”
  我没回答,但并不代表我不知道。我知道这种感觉,因为我也体会过,就是我手上这根锁麒麟。可她的状况和我一样么?
  我摸着她身上的衣料,但感觉不出任何异常。
  “真可怕”然后听见她一字一句道:“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怕,后来我不得不用剪刀去割,可是除了能把它划破,别的根本不起任何作用,它就好像长在我皮肤上了为什么会这样宝珠为什么”
  “那天我给你的点心呢?”
  可能这问题一下问得太突兀,艾桐怔了怔,呆呆看了看我:“什么”
  “那天我给你的点心,就是那盒粉红色的糕,你吃完了没有。”
  “宝珠,”她皱了皱眉:“那天回来就发生这种事了,我哪还有什么心情吃点心。”
  “它们现在在哪里?”
  “”又怔了下,她看看面前的茶几:“我记得回来的时候随手把它放在这里的。”
  “现在它在哪里?”
  “我不知道我怎么知道”
  一瞬间脸色有点难看,可能是因为我在她这样的心情下居然问了她这么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这么小小的,微不足道的问题,对她这会儿的心情来说。
  可是我必须知道。
  那盒狐狸做的点心,我必须知道它在哪里。所以没管她脸上神色的变化,我自顾着站起身在她家前前后后转了一圈,可是一无所获。
  她家摆设很简单,简单到一眼就能全看光的地步,所以要找那么大一盒点心绝对不是什么费力的事。既然在这里找不到,那就肯定不是在她家里了,不在她家会在哪里:“小桐,好好想想,你把它放到哪里去了。”
  “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回来就放在这里的。”
  “你确定?”
  “宝珠!你觉得我们现在应该为这种问题纠缠个不停么?!”终于提高了嗓门,她表情快要哭出来了:“能不能帮我想想办法怎么把这件衣服从我身上脱掉??”
  当然不能。
  这是我的回答,但不能说出来。她没吃掉那盒糕,于是狐狸的保护起不了作用,这是狐狸一早就预料到的。当时我问他,帮艾桐难不难。他答,吃光就不难,可她一定吃不完。
  所以那天离开时,我再三关照艾桐要吃完这些点心的,但又不能强迫她当着我的面吃完,那太奇怪了,对于她来说。也太为难她了,对于她的胃来说。
  况且我根本没想到会这么严重,那东西我完全没想到会这么厉。
  现在该怎么办,我想。然后决定把她带去我家。
  可还没对艾桐说,门铃响了。
  开门一看原来是张寒。
  一见到是他艾桐彻底就崩溃了,一下子扑进他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张寒只能小心安慰她,然后惊讶地看着她身上那件旗袍,然后一遍遍反复问刚才我问的那句话:“怎么了?”
  抽抽咽咽艾桐把事情的大概跟他说了一遍。
  听完张寒第一个反应是不可置信。第二个反应跟我一样,伸手扯了扯她衣服上划破的部分。
  出乎意料,破的部分被他一扯就掉下来了,落叶似的。于是他解开她的扣子,脱下她一只袖子,再脱下她另一只袖子
  直到全部从艾桐身上脱下来,艾桐不哭了,只看着我,一脸的迷茫。
  “你这傻丫头到底在闹腾些什么呢。”轻拍了下她的头,张寒微带嗔怪地道。更多的是宠溺,像对着个让他头疼的小孩似的。
  艾桐把头埋进了他的怀里,虽然我打赌她这会儿脑子里不会比我太平。可是危险总算是解除了不是么,对于她来说。
  琢磨着我朝门外挪了出去,尽量避开那双始终朝我看着的眼睛。
  那双紧靠在张寒肩膀上那张青灰色面孔上的眼睛。
  就在第一次见到时,她还完全没意识到过我的存在,只是今天不知怎的她突然意识到了,黑幽幽的目光透过额头垂下来的发丝一动不动盯着我,带着丝叵测的神情。
  然后把头垂得更低,以至张寒再次用力揉了下脖子,她转过头对着他的脖子轻轻吹了口气。
  回到家我把事情一五一十对狐狸说了,然后说,打算找个机会把艾桐带回家里。
  “带来这里做什么?”狐狸问我。
  “你帮她驱驱邪。”
  “哦呀,你以为我是对门那个卖狗皮膏药的?”
  “狐狸,”这种时候我实在没什么心思跟他耍嘴皮子,于是正了色道:“她是我老同学”
  于是他也正了色回答:“你带她来也没用。”
  “为什么。”
  “因为他们碰到的不是一般的鬼缠身。”
  “什么??”
  “你说你看到张寒背后有个灵。”
  “对。”
  “其实它不是。”
  “你怎么这么肯定?”
  “那天回来时你的样子就说明一切了。小白,你见过的那东西多了,哪一次被搞成这样过。”
  “我以为只是害怕。”
  “害怕?”他嗤笑,然后把一笼馒头放到火上:“如果不是带着锁麒麟,你那天不死也得丢掉半条命,那东西凶得很,亏得居然能让你撞到。”淡淡的话,不知怎的叫我背后一层冷汗。
  狐狸并不知道这点。
  他忙里忙外的,所以我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我希望这是他在夸大其词,他总爱这么做的不是么“他们去过长沙是不是,”从外间拿了只蒸笼进来,狐狸又道:“再继续问,没准她会告诉你除了长沙,她还去了更遥远一些的地方。而那种布么,我告诉你,当地人根本不敢收,更不要说拿出来卖,除非有心去坑你。那布完全就是块蛊。蛊,知道不小白,上虫下皿蛊,不知道的话问对门卖狗皮膏药的去,他没准有收集过一点。”
  “蛊不是虫么??”
  “那是谣传。”
  “那很难解决?”
  “当然。中蛊的话,要解决,是很难跟解决鬼缠身那么简单干净的,少不得要做点牺牲。”
  “什么样的牺牲?”我问。
  狐狸笑笑,丢掉蒸笼,冲我伸出一根指头:“艾桐和张寒,只能选一个,你选谁。”
  全文免费阅读 23第一个故事《嫁衣》
  最后一次见到艾桐;是旗袍的事过去一周之后。
  自从那事之后,艾桐一直都没联系过我;连电话都没有一个;未免叫人担心。耐心等了一个礼拜,实在等不住了;我不请自来去了她家。
  到她家时她正坐在门口烧着东西。
  我很惊讶她居然在烧那些东西;一箱一箱;一包一包;全是她过去一直到现在存的各种刺绣。一直以来她都把它们当宝贝似的收藏着,很多还裱在了镜框里;可是眼下全拆了,散乱地堆在地上;再被她一把把抓起来丢进火里。
  你在做什么?当时忍不住问她。
  她笑笑:大扫除呀宝珠;新房里放不下这么多东西,只好烧掉了。
  看起来倒确实是在大扫除。
  所有玻璃制品都被从原来的地方卸下来了,包括镜子,用被单一层层包了个严实。房间里充斥着一股油漆味,每堵墙都被重新粉刷了一遍,雪白雪白的,许多旧的家什和箱子被理了出来,那些她当初搬家时都没舍得丢的东西,现在全被堆在了客厅中间。有些看上去还都很光鲜的,那些我姥姥时代的缎子被褥,大块大块地搁在箱子上沙发上,五颜六色,散发着浓浓的樟脑味,等着被处理。
  我受不了外头那股呛人的烟味,就一个人在那堆东西里坐了下来,看看有什么好帮她整理出来留下来的。
  理着理着手一扯扯出一段鲜红色的布,细看原来是艾桐那件被剪破了的旗袍,不知怎的被她放在了一只樟木箱的最底下,整件衣服都已经碎成了一堆破布头,只有胸口和手腕的地方还是完好的,陈旧但坚韧地张扬着上面那些褪了色的刺绣古老的生命力。
  “艾桐,这也不打算要了么?”拿在手上,我问门口的艾桐。
  艾桐回头看了我一眼,看到我手里的旗袍,似乎呆了呆。我想那瞬间她眼神是有些不太对劲的,只是当时的我并没有看出来,因为她表现得实在和很平时没什么两样,在后来的事情没有发生之前。
  “是的,”她道:“我已经在婚纱店里租了一套,这件没什么用了。”
  “可以给我么?”想着是不是要拿回去给狐狸看一下,可还没等收起来,她三步两步过来把那衣服从我手里抽出,转身丢进了火里。“不要了,这么晦气的东西,留着它做什么。”她说。
  我眼看着那些布料在火里变小变黑,然后散发出一股蛋白质烧焦似的味道。
  然后听见她问我:“宝珠,你这袋子里装的什么。”
  “啊,是给你的结婚礼物。”
  “很漂亮的镜子”
  “古董店里淘来的,喜欢么?”
  “喜欢。”
  回答得很快很干脆,但我想她一定不喜欢,因为她都没对那镜子多看第二眼,放下就继续烧她的料子去了。
  忍不住再问她,都烧了干吗呢,实在没地方放,卖掉或者送人不是挺好。
  也不知道她听到没有,她一直没回答我。只是有时候偶而的一两个动作,看得出来她还是有点舍不得的。她会对着一块料子看很久,摸摸上面的针脚,反复看它的花样。可最后还是会很坚决地丢进火里,看它一点点萎缩。
  “宝珠,替我看看这里好吗。”坐了会儿打算告辞离开的时候,艾桐突然对我道。
  我走到她身后翻开她的领子。
  “这两天老觉得这里很痒,可是镜子都包起来了,懒得再拆开,你帮我看看是不是长什么东西了。”
  我往里头看了看;发觉从脖子以下,她背上发了几道红色的东西,好像被什么东西抓过似的,不过颜色挺浅。
  “疹子吧。”我说。
  “帮我涂点风油精吧。”
  “好。”
  “真痒。”
  这天之后,我再也没有看到艾桐。
  我曾以为我完成了我想要做的。狐狸问,艾桐和张寒,只能选一个,你选谁。
  这问题我考虑了一个礼拜。
  去找艾桐那天,做了最后的决定,我把狐狸交给我的那面镜子带给了艾桐。
  这真是很难做的决定,我知道谁都没有资格替别人命运做出决定,可是事情碰到了,躲是躲不掉的。艾桐和张寒,我只能选择艾桐,况且我觉得,面对那种东西,男人承受的能力总是会大一些,虽然我并不知道那东西会给他带来些什么。
  可是很明显的,它的确已经在伤害艾桐,但并没有对张寒有过如何。
  再三推断,我觉得我的决定没错。
  镜子是狐狸给我的,很古老的青铜镜,粗糙得很,也根本照不出人。狐狸说,那是清代蒲松龄的遗物——
  遗失物。
  蒲松龄是谁知道不小白?他问我。
  就是那个总爱神神道道写点鬼狐故事的小老头。
  蒲松龄的镜子怎么会在狐狸这里?
  那是当初他写书睡着时,被狐狸从他书案上偷来的。
  为什么偷?
  泄愤呗,谁叫他老把狐狸写成女人。
  把镜子给了艾桐的第二天,我又去了艾桐家,可是她不在。
  隔着窗,看到屋子乱糟糟的,除了没烧完的刺绣被面,她的衣服也都被从橱里拿了出来堆在地上。桌子上摆着半杯牛奶和咬了几口的面包,看上去出门并不太久。我在门口等了她一会儿,没等到她,就回去了。
  过了两天打她电话手机都联络不到她,我再次去了她家。
  她仍然不在,门口邮箱里塞了好些报纸,牛奶也都在外面放着,透过窗,屋子里依旧和两天前一个样子,桌子上的牛奶和面包都变质发霉了,几只苍蝇在边上开心地爬来爬去。
  我想不管艾桐那天突然离开家的原因是什么,她总归会回去的,或早或晚。
  我也只能这么想。
  往往到了真要找一个人的时候,才会发觉,身边似乎除了你,没有第二个人可以打听。虽然这城市里还有个男人应该是最可能知道她下落的,可是我完全没有他的联络方式。
  只能等。
  等了一星期,等了一个月,等了快半年。
  然后等到一个电话。
  电话是艾桐的姨妈打给我的,艾桐读大学时父母就出车祸去世了,很长一段时间她都住在北方她的姨妈家。
  她姨妈告诉我,艾桐一个月前走了,自杀。然后她问我,你知道张寒么,艾桐的未婚夫。如果你知道他在哪里请务必要告诉我。
  我说我不知道。
  她沉默了一阵,然后对我说,“艾桐有一包东西让我寄给你,我已经寄了,如果里面有提到些什么,请你一定要跟我说。那孩子”说到这里她哽咽了,说不下去了,片刻挂断了电话。
  狐狸在我身后问我电话谁打来的,我说艾桐的姨妈,然后跟他说艾桐自杀了。他听完没什么表示,只是朝我晃了晃手里的镜子。那面应该还在艾桐家里的青铜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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