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再有终南山-第6节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印制粗糙的星座读物上,刚好有这么一句:天秤座和狮子座,配对指数95%,互为命里的天魔星。
天魔星们第二天就争吵起来了。
“恶心——还‘美少年’呢!我晚饭都没吃下去。”
昨晚电视里的全省“美少年”选拔赛,居然有颜昇的一个短镜头,他面无表情地在介绍自己的学校、年级、爱好和理想。这个赛事也算是当地省台——经济台的一个创举,采用不断晋级的方式在中学生里选男色。几年后,这个经济台又炮制了一个音乐类的选秀。又过几年,这个模式被复制到省台卫星台的时候,就成就了载入史册的“超级女声”。
第一部分 第16节:过儿挟持龙儿逃亡事件(4)
第一个吃螃蟹的未必在享用鲜美蟹肉的同时还能处之泰然。
颜昇是迫于妈妈的压力不得不参加的,他只能乞求上苍保佑同学们都没看到他。可惜的是,第二天这个消息就在学校里不胫而走,连邻校的女生也过来一睹真人风采。
颜昇被赵真颜鄙视到了极点,“真没想到你是喜欢出风头的人。”
“又不是我报的名,我妈给我报的。”颜昇辩解道。
“他还没断奶呢,哈哈。”袁阳帮着赵真颜嘲笑颜昇。
“去你的!我是有条件的,我妈答应我——只要参赛,就允许我考外地的大学。”颜昇有一些委屈。
“于是你签了不平等条约。”袁阳总结道。
“是卖身条约。”赵真颜进一步归纳。
“什么话?不就是个比赛吗,你们竟给我上纲上线。”颜昇气短。
“好了好了,比就好好比,我看好你哈。”“空气清新剂”袁阳正努力摆平这两人。
“肤浅!他能选上我名字倒着写。”赵真颜心里没谱——或许颜昇真有这个实力?昨天她看其他选手——要么是人都没长开,要么是太过阴柔,颜昇还算正常的。
“‘颜真赵’,我就进决赛给你看,你就等着跟我姓吧。”颜昇被激怒了。
“呵呵,那你现在就给我签个名啊,我去卖给外面守着你的那些花痴。”赵真颜抖抖手中的纸,揶揄之情溢于言表。
颜昇打落赵真颜手上的纸片,摔门而去。
此后,赵真颜每周都要固定收看那个令人作呕的《美少年》,而且还得躲着爸爸看。看到颜昇在电视里表演英语朗诵,甚至还走猫步,赵真颜觉得她的胃都在翻滚着。奇怪的是,他那么放不开,那么木讷,支持率居然相当高,人气稳居第二。
颜昇这段时间都没去广播室,专心备赛。本来就是风云人物,现在更是站在风口浪尖,而赵真颜却心想:他心里一定美翻了吧——肤浅至极!
赵真颜速度地收拾完桌上的碗筷,等着决赛开始。
奇怪的是,开场秀里没有他,主持人介绍决赛选手的时候也没有他——上周他不是进决赛了吗?
赵真颜守了一晚上,也没看到颜昇露面。爸爸打完牌回家,见桌上仍是狼藉,问:“你干什么呢?电视这么好看?”赵真颜才意识到碗还没洗!
决赛后的那一天中午,颜昇不请自到了,推门大声说:“颜真赵,让你小看我!”
“颜真赵”同学知道自己输了,干脆不理他。
袁阳今天不知怎么没有进行“公转”运动,颜昇于是坐在袁阳的固定位置上,把桌上的话筒拨开,笑道:“我都退赛了,你还不满意吗?”
“关我什么事?你当大明星也跟我没关系。”赵真颜怒气已平,此时不过是拉不下面子而已,“你是不是觉得拿不了冠军,就当逃兵了?”
“才不是,我这叫见好就收,退隐江湖。”
“让江湖上继续有你的传说,是吧?你们班生活委员已经抱怨过你一个人的信比一个年级都多。”
“那确实,名人不好当啊!”
“那你是不是每天躲在被窝里偷笑着读信?你不想拿名次,那一定是为了收情书吧。”
“才不是,第一场之后,我就想退出了,可谁叫你小瞧我。”颜昇皱起眉毛。
赵真颜其实喜欢看颜昇皱眉毛的样子,显得很委屈,又很显小——像记忆里小小的他。她对他说:“你别动,就保持这个样子,别动。”——让我回想一下那段美好的时光。
“神经!”转眼间,颜昇已恢复常态,仍然是一个青年男子的脸。
赵真颜失望地把他两个眉端捏在一起,嘴里嘟囔着说:“叫你别动啊,嘴巴朝下,快!”
他的眉弄得她指尖发痒,她以为他肯定要推开或者至少抗拒一下,没想到他居然乖乖地一动不动。
没了想象中的打闹嬉笑,她不知道自己的手是去是留,这几秒的时间连空气都凝滞起来。
赵真颜慌忙松了手,难得温柔地对他说:“你再没叫过我‘小姑姑’了,叫一声好不好?”颜昇和颜晓愚叫她“小姑姑”的日子,是和她最美好的记忆重叠的时光。
第一部分 第17节:过儿挟持龙儿逃亡事件(5)
颜昇却没有同情心地拒绝了,“你别做梦了。”
赵真颜老气横秋地叹一口气,说:“好吧,回归现实,我要复习了。话说,你都快高考了,怎么不见你急啊?”
“我胸有成竹嘛,现在就盼着高考快点来。”
“等你们毕业了,到时候谁陪我自习啊?”她第一次没有说“你快点去上大学吧,求你了”之类的话——颜昇居然有些感动。
乌云散开,阳光推窗而入,把赵真颜脸上细细的汗毛照得分明。有一些话好像就徘徊在颜昇的唇边,他却说不出来。
颜昇绞尽脑汁地想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的时候,袁阳走了进来,他笑呵呵地说:“你在问谁陪你自习?你放心吧,我肯定不考远,随叫随到。”
霎时,乌云仿佛又开始聚拢了。
5
高考结束后,颜昇从学校估完分数回来,看见妈妈在收拾细软。
“要打仗了?”他来了一句冷幽默。
“是你爸调到省城工作,我们要搬家了唉,这么多东西,只能先收小的,再慢慢处理大件。”
颜昇的爸爸近年官运亨通,最近升了厅级,调到了省里一个实权部门,准备任副厅长,目前正在公示阶段。
妈妈哼着《军港之夜》,表情得意,动作麻利。
颜昇一点都不高兴,“那我即使放寒暑假回家,也不回这里了,是吗?”
“当然,我们不住这了。不过过年的时候,可能还是要回来走一下亲戚。”妈妈若有所思。
颜昇把估分单往茶几上一拍,不满道:“我志愿也填了外地,现在家也搬了,那我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你还回来干什么?”王玟霞大惑不解。
颜昇自己也没搞清楚,就是憋着一肚子气,垂着脑袋十分难受。
幸好此时叶廷来电话约他出来打球,颜昇的坏心情才得以缓解——这个学长考到了北京的一所大学,如今也只有寒暑假才能相约打场球。
袁阳来了,几个仍在读高三的、昔日的校队队友也来了——这都不足为奇,奇怪的是赵真颜也过来了。
第一奇的是:头次见她披头散发,一副海飞丝女郎的样子。
第二奇的是:她穿着牛仔短裙,半袖T恤,居然很有曲线!
“袁阳让我看他打球,我正好没事,就来了。”赵真颜见颜昇看着她,主动回答道。
“你穿这么短的裙子干吗?”颜昇的家长口吻又上来了,“难看得要命!”
“我知道我腿不好看,可我穿裙子关你什么事,难看你别看。”很多从小练舞的女孩,因为地板动作多,膝盖都不平滑。但赵真颜能有这样的“自我审丑”意识,证明她真的又长大了一些。
休息时,赵真颜帮袁阳擦去额头上的汗。颜昇惊讶于袁阳什么时候和赵真颜这样好起来了——这个问题很骇人。
再上场,他带着球撞了一下袁阳,袁阳开玩笑地踩了他一脚以示报复。但颜昇的火气莫名就被点燃,他用力把球砸到篮筐上,球歪打正着地弹到了赵真颜的身上。
袁阳不乐意了,“你吃错药了?”然后转身跑下场去对赵真颜嘘寒问暖。
颜昇终于知道了今天一切不开心的源头。
高中的结束,爸爸的升迁,袁阳这一切指向一个结果——赵真颜是不是要退出他的生活舞台了?
颜昇回想起他在教室门外看她,想起她做操的一板一眼,想起她在舞台上终于展现出袁阳所说的“很特别”的瞬间;看她跑出他们家院子,看她习惯性地用手背挡住眼睛的动作,还有喇叭里传出的校园之声广播电台的声音;以及这几年无数个一起自习的中午,她伏在桌子上,睡得天昏地暗、流着口水的呆相他不想让她退出舞台,变成袁阳的女朋友。
颜昇终于理清了自己的想法。
之前无数次一闪而过的念头,如今已经抓牢。
颜昇不再害怕。
篮球在颜昇左右手之间来回地翻转。
赵真颜熟练地跳上袁阳的车,拉住袁阳的衣角,傍晚的风轻轻拢起赵真颜的裙摆——这是一幅多么青春动人、含蓄朦胧的画面。
第一部分 第18节:过儿挟持龙儿逃亡事件(6)
颜昇忽然几步并作一步地追上他们,拦住袁阳,煞有介事地说:“我妈要我带东西去赵真颜家,我送她回去。”
袁阳干脆地答道:“行啊,我正好要早点回去。”
赵真颜略为迟疑——他家跟她家其实没有一点来往。
她目送袁阳蹬着车晃荡着远去,狡黠地对今天状态不对劲的那个人说:“你又有什么鬼点子,打死我也不信你是要去我家。”
颜昇微微低下头,看着仰着头看他的赵真颜——16岁的她,脸庞没有一点瑕疵,有着光洁似玉一样的漂亮前额,她说那是什么?美人尖?好吧,美人尖。晚风吹过,她有几缕发丝被拂到脸颊上。
大概全国各地的体育场都是相同的——一个闭合、下沉式的椭圆。刚才踢球的、打篮球的,都已经走光了,他们两个人就站在球场的中间。晚霞烧红了天空,风爬过最高的铁栏杆,微醺的空气带着晚霞的余光慢慢地在他们之间流淌着。
这个场景很美,眼前的人——也很美。颜昇不由自主地把赵真颜贴在左脸颊的头发拢开,将自己的唇覆盖在她的唇之上——却只停留了一两秒,然后飞快地离开。
没有预谋,没有迟疑,颜昇自己都没料到会这么“大逆不道”。那一两秒钟的感觉,又甜又软,他觉得自己的心都蹦出了胸口。
他们的心里,同时闪了电。18岁的颜昇,终于看到一直若隐若现的火花在雷电之下开始燎原;16岁的赵真颜,却真的像被电击过一样,木木地站在那里。
6
乖小孩叛逆起来,往往变本加厉,颜昇就是个例子。
即将到来的大学生涯、搬家都让颜昇觉得要很久都见不到赵真颜了,而赵真颜正以滑滑梯一样的速度向袁阳女朋友的位置滑过去——这是他坚决不能忍受的事情。这个时候,爸妈或许在等他回去吃饭了吧,但他根本不想回家。
赵真颜结束片刻的目瞪口呆,扭头就要走。
颜昇抓住她的手腕,脸已经红了,手上却很用力。
“你干什么!”赵真颜终于喊了出来,“我要回家,回家!别拦着我。”
“你回家了是不是准备以后都不见我了?”颜昇没有放手的意思,他今天已经大胆得超乎自己的想象,索性就无赖到底了。
赵真颜根本挣脱不了颜昇,不由得害怕起来——这个下午,他刚才的举动,已经超过了她的承受范围。过了一会儿,她放弃挣扎,停下来,负气地对他说:“叫我姑姑,再道歉,不然我再也不理你了!”
“你做梦!”颜昇轻声地、但是很坚决地说出这三个字。
如果颜昇刚才的举动只是让赵真颜瞬间惊诧,那么现在他这样认真地说“你做梦”,却让她恐惧得无以复加。
而颜昇说完这三个字,牵起赵真颜就走。
他出门前并没有未卜先知,算到自己要离家出走。因此,存折还躺在抽屉里,钱包里只有500块。去哪呢?
火车站是个奇怪的地方,不论时光怎么变,它永远是同样的脏乱。小卖部的四个喇叭录音机里放着中国最早的一批口水歌曲——先是《流浪的人》,再是《心太软》,然后是《我想去桂林》。
“我想去桂林啊,我想去桂林。可是有了钱的时候,我却没时间”
在反反复复的歌声中,颜昇打定主意,把钱递进小小的卖票窗,说:“去桂林,两张坐票,最早走的。”
上车前,赵真颜坚持要打个电话回家。她无奈地、飞快地和爸爸说:“爸,我去同学家陪她,不回来了。爸”听筒那边传来赵真颜爸爸大声的呵斥,颜昇啪地按掉了电话。
颜昇的确威胁了她——他说:“你不跟我走也可以,我就先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