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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节

何处再有终南山-第4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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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赶忙冲着电话喊道:“你们在哪?”
  “‘真爱’,喂你过不过来,你你再不过来,我就把她丢在这里了”
  “你敢!”颜昇青筋都暴出来了,“你陪她呆在那里,哪都不要去。”
  颜昇连拖鞋都来不及换,就冲到楼下。一路风驰电掣,往湖边的真爱吧飙过去。“真爱”可不是什么好地方,本市最火的一夜情吧,孤男寡女一点就着,传纸条、摆打火机、点饮料,都有讲究,都是各种接头暗号。
  他的出现似乎干扰了里面暧昧丛生的眼波交流。视线所及之处,所有人都看着他这个一身睡衣打扮、脚踩拖鞋、眼睛四处乱看的人。
  很容易就找了赵真颜。她正一手托腮,一手驱赶着对面的男人:“谁说我不能喝了,烦!”
  颜昇抓住她正在挥舞的那只手,一把将她拉过来。她倒是真的醉了,毫无反抗之力,身体沉沉的往下坠。
  他用能吃人的眼光看着赵真颜对面那个卖地图的:“你怎么在这!”
  卖地图的也不清醒了,嘿嘿笑着:“你别发火感谢我看着她,不然,不知道便宜哪个了”
  “我把你当个投缘的朋友,才和你说这么多。你竟然骗她来这种地方!”颜昇也不管对方神智是否清醒,气不打一处来。
  “路上碰见是她,她非要来的你带她回去吧,我也走了”说罢撑着台面站起来,趔趄着堪堪要摔倒。
  颜昇也顾不上找他算账了,只能先把赵真颜带回去再说。
  到她楼下,他把她从车里架出来。一遇着风,她微微睁开了眼睛,对着他傻笑:“谢谢你送我回来。”然后摇摇晃晃扑向楼梯。
  他一把将她勾回来,打横抱起,用脚踢上车门,走进电梯间。
  到了门口,他问:“你钥匙呢?”
  看来他抱的太舒服,她居然又眯上了眼睛。
  他只能顺手掐她一把,再问一遍:“钥匙!”
  赵真颜呆呆想了一会儿,无辜地摇摇头。
  正要抱她往回走,她却运一运劲,从他身上滚落下来:“有办法卡,卡”
  说完,自己从颜昇裤兜里掏出钱包,似乎是想掏一张卡出来,无耐手抖,掏了半天没成功。
  颜昇随手抽了一张VIP卡,递到她手中。
  她把身体的重量都压在门上,把卡塞进门缝中,对着锁匙迅速一划拉,门当即就开了。
  “厉害吧?”她回头笑的娇憨,下一秒,就随着转动的门,“扑通”一声摔在地上。
  大概真的是疼了,就躺在地上哭了起来。
  颜昇还在惊讶她那开锁的“身手”上,等想拉住她的时候已经晚了。
  眼见她摔成一滩泥,他一点都不怜悯?——活该,谁让你偷偷开我的门,又骗我说是做梦。原来那晚在香港,的确是她偷偷开了门进到他房间,躺在他的身边。
  这个女人,说谎很精通,鸡鸣狗盗的把戏也会,还精心修饰去一夜情吧,简直五毒俱全。
  赵真颜大概是哭累了,自己起身爬到床上,末了还不忘对他说:“谢谢你好心。”
  颜昇啼笑皆非,按亮了灯,问她道:“我是谁?”
  她用手挡着光线,歪头看了半天,蹦出两个字:“颜昇。”
  总算没喝傻掉。
  他进洗手间找毛巾给她洗脸,却被她从身后紧紧地抱住:“颜昇你不要走。”
  “没走,你去躺着,洗个脸,换好衣服睡一觉。”
  她用力地箍住他,哭出声来:“你别走满意也走了,你也走了”
  他心里一动,拍拍她的手:“我在这呀,不走。”
  她却像没听见那样,细细碎碎地继续念叨:“不要走”
  颜昇只能掰开她的手,回身把她抱到床上。
  赵真颜说不上是醒还是醉,眯缝着眼睛,手勾住他的脖子,整个身体死死贴住他,就是不肯躺到床上,嘴里喃喃道:“都走了你她”
  颜昇何尝享受过这种待遇,只觉得浑身的血都往头顶上涌。他发动起所有的意志力,才艰难地控制住自己,轻声说:“好,不走。”
  “我头疼。”
  “睡醒了就不疼了,乖,睡吧。”他和衣随着她躺下。
  好不容易捱到她睡着,他用温水帮她擦了脸。思想斗争半天,颤颤巍巍地给她换了睡衣,又把地上的鞋印擦干净,折腾到后半夜,自己才人仰马翻地睡下。
  看来他还是高估了自己的定力,他就算能克制住不打扰她睡觉,可自己却无法安然入睡。百无聊赖中,他只好对牢她,看着她微张嘴的丑陋睡相发呆,想起她刚才反复求他不要走,又窃喜又心酸,于是伸出指尖,指着她的心口,小声地,反反复复地说:“小姑姑你真的醉了,我几时走过?我一直都在。”
  这话她当然是听不见的,可他固执地想——人睡着的时候,意识并未封锁。那么,她的心有听见吗?在他们仅有的几个共眠之夜,她的心可曾听见?
  (八十七)
  他很早就爬了起来,煮上一锅粥。
  无聊中,扫视了一遍她的书架,《六祖诫》、《古兰经》、《拈花录》
  他还记得好几年前他在她的宿舍等她回来,那时也百无聊赖地负手审视过她的书架。那一回,她看的书五花八门,建筑、红学、室内装饰、言情、经济,什么都有。几时她变的像一个一心清修的人?
  他搬个凳子坐床边,心里怀揣着几分莫名的担忧,看着这个“姑奶奶”春睡迟迟。她咕哝着翻了个身,红腮上映出枕菡花,倒是显得娇俏。他思忖着等会她醒来一定会吃惊,他第一句话说什么才不会吓到她?
  赵真颜睁开眼睛的那一秒,已经被吓到了。她看见他,一动不动地盯了半晌,目光又落回到自己的睡裙上,猛地坐起来,和他昨晚一样踩着拖鞋就要出门。
  “你干什么?”颜昇本来准备好的第一句话是“你喝多了我送你回来的”,此时也没有用上,只能追上她冲出去的身影说,“你梦游还是诈尸,急吼吼的干什么?”
  赵真颜跑到电梯口,才醒悟过来自己衣衫不整实在不适宜出现在公共场合,又连忙折回来,抓着昨晚的裙子就往身上套,失心疯一样地催促他:“钱,给我钱。”
  “买什么?”他被她连带着也急起来,昨天掏完卡,钱包放哪里了?
  她的声音是喑哑的,只恨他慢:“药,避孕药。”
  颜昇递钱的手缩了回来,难以置信地看着她:“我什么都没做。”
  她本来急得团团转,闻言终于静下来,仔细地看他,仿佛在辨明真假。
  他有几分生气:“我有那么急色吗?”
  赵真颜相信了他,重重地坐下来,伸开手掌把耷拉在前面的头发都捋到脑后。想起什么,又起身关了门。
  “你怎么认识那个人的?”他问。
  “陕西。”她简单地回答。
  “那人奇奇怪怪的,以后别搭理他了。”
  “嗯。”宿醉之后,她口渴难耐,不免惜字如金。
  “你昨晚喝那么多酒干什么?”
  “没什么。”她正眼也不看他,开始收拾着乱糟糟的床。
  “那你还反复跟我说不要走。”颜昇一想起来就觉得痛快,不是都说酒后吐真言嘛,酒后的赵真颜才是“真颜”。
  赵真颜把手里的枕头往床头一扔:“你不是要离开这里了吗?装什么傻!”
  颜昇没料到她会这么快知道,坦然道:“我是准备告诉你的,可见你因为满意的事伤心,我就想等过阵子再说。”
  “不说也没关系。”
  “我是想郑重其事地跟你说——你跟我一起走吧。”
  “呵——”赵真颜用手摸摸他的额头,“没发烧啊,我有我的工作和生活轨迹,为什么要跟着你走?更何况,如果我没想错,那个事务所肯定给你发了工作邀请,你是准备在北京熟悉一阵子,就去芬兰的了,对吧?”
  颜昇点头:“是这样,我觉得国内暂时没有好的项目,想去大所那边看看。但是这一切有一个前提,就是你也一起去。”
  “如果我不呢?”
  “那我就回绝他们。”颜昇答得很肯定,眉宇间没有一丝失望或者责备。
  赵真颜笑了:“谢谢你,真的。不过,我已经不是18岁了,再也没有抛开一切去追随某个人的勇气。我很习惯现在的状态,不想改变。”
  “说得好像真的一样。你有放下那些世俗陈见孤注一掷过吗?赵真颜你从来没有过。”颜昇的目光咄咄逼人。
  当然有。
  她在心里大声地,理直气壮地说。
  当然有。
  只是她说出口的却是逐客令:“我头还有些晕,你先回去吧。”
  “反正还在假期,你先跟我去北京呆一段时间,就当散心?”他被她推搡到门外,还在尝试说服她。
  “以后再说。”她等不及地关上了门,宿醉后的疲糜让她贴着门无声无息地滑坐到地上。如果她不曾孤注一掷地去找他,那么至少她还能留住她的孩子,才不会像昨天那样,因为满意或者颜昇的离开而觉得天下大乱。
  (八十八)
  颜昇被赵真颜下了逐客令,心情自然好不到哪里去。
  在路上,他看到有人竟然招手拦车,本来不欲理。开到跟前发现是那个卖地图的,一个急刹车停住,让他上来。
  卖地图的丝毫没有为昨晚的事惭愧,反而很得意地邀功:“她心情那么糟糕,即使没遇见我,也会随便拉一个人去喝酒的。你应该庆幸她碰到我这个正人君子。”
  颜昇心想,本来在西安还觉得这人很有趣,现在怎么面目可憎起来了,于是根本不搭理他,朝着他说的目的地一路狂飙。
  卖地图的在储物格里掏出一个东西,颜昇其实并没看清那是什么,只是下意识不喜欢他乱翻的举动,于是一把抢过来。
  这一看,差点没吓他一跳——居然是两年前晓愚放在他车上的那支录音笔。他本是记性极好的人,因为刻意回避那一段不愉快的经历,竟然把这支录音笔忘得干干净净。
  回到家一打开,发现有两个文件。
  下了软件,点开播放钮。
  晓愚的声音、爸爸的声音、陌生男人的声音,还有屈志远的声音,在嘈杂的杯盏声里,影影绰绰。
  换第二个文件,颜晓愚的声音忽然无比清晰地跳出来:“哥,”
  他吓一跳,点了暂停,等缓过劲来,复又打开。
  “不知道你会不会听。我早想告诉你了,可是小姑姑说告诉你,你会杀了我的。我当然知道你不会,你打我骂我都无所谓,我只怕你再也不理我。
  哥,我做错了。小姑姑前年五一来找过你,她有了你的孩子,想告诉你。可我不小心害她滚下台阶她不肯去医院,坚持要在华天等你。真的你要相信我,我想送她去医院的,她不肯,杜衡把我的电话按了
  哥你别恨我,在她被送到医院的那一路上,在她醒来后,我有很多方法可以找到你,但我不敢。一是怕你,二是怕你爸,我不敢。那段时间我知道你在婚宴上,随便拨一个电话就能找到你了,是我自私。
  没想到小姑姑醒来后,我再打你电话她又不让了。我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我们出院的时候她还接了你一个电话,就这样她都没说,还骗你说在学校。
  我当时真的不知道她的想法,现在我当妈了,才有一点点懂。懂了她当时有多伤心。哥你知道吗,她都没知觉了,手还握着拉杆箱不放。后来在机场,我们其实也看到你了,还有杜衡一家人她就不要那个箱子了,说什么都不要了。
  我想,她来找你,是想跟你走的。都怪我
  再不说出来我就要发疯了,哥,看到你结婚后跟杜衡好像也不是那么回事,我就更骂我自己了,要是——要是没我这个人,就不会害小姑姑那么伤心了,那个孩子都该整整一岁了。
  我还是胆子小。这次办完事,回家之后,我就想移民了,快离开前,才敢告诉你。
  不过,你知道就好了,也不要再去找小姑姑了,她好像和屈志远还蛮好的,听说马上就要结婚。如果她都忘了,你也别再去找她了。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曾经有过这么一件事”
  录音结束了,好像出现幻听一般,他耳边居然回荡起那天与她的对话:
  “你现在在哪里?”
  “我在学校图书馆,嗯,大厅颜昇,你不要不开心。老人都说,要修很多很多年,才能修成夫妻,多不容易啊,你要好好过。”
  他翻出她给他留下的那封信,“也让我得而复失了那是痛到我几乎承受不了的感觉”。那几个被反复涂抹掉的字,再一辨认,终于窥出端倪——“你的孩子”。她本想告诉他的,最终选择了缄默,不再让过去的事情烦扰到他。
  “颜昇,你是否还记得你说过‘下一个千年我们一起过’。
  以前我一想起这句话就想哭,恨你为什么说了不做到。
  可能我骗了你很多次,可是都不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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