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子的篮球同人)伤迹 作者:纪辞微(晋江2014-06-28完结)-第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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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理论早在人类将它总结出来之前就已经普遍作用于我们的生活中,而更可悲的是,它们往往会在人崩溃的边缘来一个致命一击。
一如既往,挺着七个月的肚子在灶台边做午饭的棠华煮了赤司最喜欢的汤豆腐,当初她找了好久才在国立图书馆里找到了和风菜肴的做法。正想尝一尝味道,可是打湿水的手一滑,汤勺跌进了锅里,溅出滚烫的汤汁将她的手烫红了一大片。还没来得及擦一擦,大门就被粗暴地推开,心底一惊,她赶紧出去一看,竟是赤司。他显得有些匆忙,而且一过来就拉住她的手腕把手里的枪递给她,又往卧室跑去。她还在奇怪到底怎么了,就看到他手中握着那把精巧的银色手枪跑过来。
“征……”
“快走。”他的手心灼热,有些气喘吁吁,在这样寒冷的天气里,额头也覆盖着一层细密汗水。
登时她就明白了,点了点头,跟上赤司的脚步。
“站住!!”子弹擦着耳朵飞过,她狠狠一惊。回转身就看到门口突入的军警。
“征十郎!”再回头,赤司已经一把将她护到身后,而他的手臂已经受了伤,伤口正在向外渗血。举起银色的手枪,他的气息变得凌厉起来。
“不要再挣扎了!你已经被我们包围了!还是说你想和你的妻子一起被击毙在这里!”为首的军官双手托着枪,警惕着他的动作,大声地说道。
“你要有这个能耐。”赤司冷笑一声,左手紧紧地握着她的手。
“不要试图反抗!对你这样的战犯我们是不会手下留情的!就算将你现场击毙也能够得到人民的宽恕!”
赤司的声音更添了一丝嘲讽和冷意:“你没这个胆量。”如果可以将战犯击毙,早在他被发现的时候就会被击杀,更别说让他们跟到了这里。而且,真的能够这样做的话,那些纳粹将领怕早就被人民活剐了,还有一个军事法庭什么事?
可是这番话在她的耳朵里听来就不是这个样子了,她很害怕,可是却相反地挡在了他的面前:“他不是战犯!他只是我的丈夫!”一贯保持着良好教养的她第一次如此激烈地叫出来,像是被激怒的母兽,歇斯底里地要保护珍视的东西。
“夫人,您的丈夫曾经就是带领法西斯的军队践踏人类生命的恶魔!”
“闭嘴!”
“请冷静一下。”
“这里是我家!你们这群非法入侵的家伙给我滚出去!”她涨红了脸,流着泪,浑身颤抖,连带嘴唇都在哆嗦。
“夫人,请您不要这样。”
她还有开口,却被温暖的手搂住。
“征十郎?”
“够了,本来也没想过能逃过……”
“不要!”
“我不会死的,那些罪行不至于把我吊上绞刑架。从现在开始,就算只是你一个人,也要好好地活下去。”
“不!”
“无论遇到什么,都要活下去。”
“不要!”
“你答应过我的话,不要忘了。”他温柔地笑着,把枪递给了她。银色的手枪没有沾染一点污秽,“保护好自己。”然后他把她拉到身后,冲对面的人说道:“我跟你们走,但是你们必须保证我妻子的安全。”
“他们是无罪的。”
这样一句话就已经等同于答应,他点点头,举起了双手。军警走过来,用手铐铐住了他的双手。
她想要过去阻止,奈何被军警捉住。
“不要走,不要走!你说过不会离开我的!”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赤司没说话,转头注视她的脸,抿了抿唇,她透过朦胧的泪水看着他,浑身一颤,终于失去了所有挣扎的力量。
他被他们带走了,她跟着他们跑下楼去。周围一点声音都没有,她看到他赤色的背影消失在街道的尽头,只感觉她用尽心力经营起来的小小世界开始逐渐崩塌。她的世界只有他一个人,他们却还是要夺走他。可是她能够去怪谁呢?
他参与了战争,所以需要为他犯下的罪行赎罪,可是他们带走他,仍旧是拆散了一个家庭,这样的罪,又由谁来承担?很多时候,这些事情是讲不清楚的,就像莫比乌斯带,它就是一个悖论,一个走不出去的怪圈,而这个圈套的祭品就是整个世界。
脸上的泪水被春日的风吹干,盐渍让她的脸绷得慌。站得双腿都僵硬了,她终于收回了再也到不了他身边的视线,转身往屋里走去,然而一转过身,她就看到了铺天盖地的目光。
她愣住了。
厌恶的,憎恨的,冷漠的,排斥的……那一双双眼睛里透出的感情让她感觉像是实验室里的白鼠,那些人拿着用敌意铸成的刀,好像下一刻就会划开她的皮肤。这些比这个季节吹的风更加让她觉得寒冷,好害怕。
她觉得双股都在发颤,可是她不能就这样站在那里,低头咬了咬牙,她提起裙摆,努力迈出最快的步子,走向仅剩的避风港。虽然里面不会有自己最渴望的怀抱了,可是她一定会好好守护这个家,直到他回来。
拖着沉重的身体经过楼梯口,她抬头看到了席普洛夫人,她蓝色的眼睛里带着她从前没有看到过的东西隐没在了被匆匆关闭的门之后。手抓紧了裙摆,她咬咬嘴唇,沉默地上去了。其实早就应该预料到的……不,其实是他早就预料到了,所以才会最开始就做出来华沙的决定,可是因为怀孕,她把他的退路截断了,当时她就应该不要这个孩子的……如果她不要这个孩子,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难道不是么?——一切都是她的任性,一切都是她的错。
坐到沙发上,止不住地泪流。可是不会有人来提醒她哭了就不漂亮了,也不会有人来为她擦眼泪,更不会有人温柔地告诉她不要哭了……然而亲手终结这一切的就是她自己啊……想起以前妈妈说过的,自作孽,不可活。所以说,上帝终于惩罚她了么?因为自己霸占了多么优秀多么好的人,所以给她自私的惩罚了么?
“对不起……”抬手捂住脸,她在春日久违的阳光里抽噎起来,泛白的光投下来,将整个世界都漂白了。随后,她闻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厨房?这才想起汤豆腐还在锅里,她挪动笨拙的身体匆匆走向厨房,瓷锅被烧得焦黑,里面的东西早就糊成了一坨,黑烟迷茫在锅炉上方,甚至有把窗户都熏黑的趋势。擦了擦眼泪,她关了火,拿过旁边的抹布将锅从上面挪开,可是却又不小心烫到,手一松,脆弱的瓷锅啪嚓就摔碎了。就像她的生活,碰一下,就七零八落。
作者有话要说:
☆、》》》VIII
生活比她想象中的还要艰难。周围的邻居不再同她说话,她出现在他们的视线里必然会承受冷眼;买菜需要绕过整片街区到另外的地方,否则没人愿意卖;收取水电费的工作人员也没有好气,以往可以免去的零头也开始锱铢必较;一旦家里有什么东西坏掉了,维修人员上门的时间也很晚……所幸赤司之前留下了一笔存款,她取了一部分出来,至少可以维持到孩子出世而不用出去打工,而且,就算她出去打工,也没有人会聘请她。
周围的所有人都知道,她是战犯的妻子,她腹中的孩子流着罪恶的血。
这些念诵着“爱是恒久忍耐,又有恩慈;爱是不嫉妒,爱是不自夸,不张狂,不作害羞的事,不求自己的益处;不轻易发怒,不计算人的恶,不喜欢不义,只喜欢真理;凡事包容,凡事相信,凡事盼望,凡事忍耐;爱是永不止息”的人最后选择了“远离恶便是聪明”。
她每每垂头经过他们中间,总是能感受到刺人的目光,她浑身不自在,到后来,除了定期去诊所,她都很少出门了。这让她想起了在集中营的日子,她总是坐在窗口,看着外面发呆。那个时候,外面是地狱,她的希望会回到她的身边,现在,外面依旧是地狱,她的希望却看不见踪影。
上帝教导他的子民,当止住怒气,离弃忿怒;不要心怀不平,以致作恶。她不忿,不怒,早在两年前,她就学会了心平气和,只是止不住悲伤。席普洛夫人给她的孕妇注意事项还好好地保存着,上面写着要保持良好的心情。可是她只能摸着圆滚滚的肚子,轻声地告诉自己这个未知性别的孩子对不起。她没有办法开心,没有办法给他最好的,甚至不能让他的父亲在身边。而且,她曾经想杀掉他,曾经想抛弃他,可是现在他反而成为了她唯一的支柱。
回过头看了墙上的挂钟,想了想走到诊所大概差不多就是预约的时间了,便扶着沙发起身。五月,不久就是预产期了,这个月和上个月,她过得极其辛苦。小腿浮肿了,走路都很困难,却不得不自己做饭,自己洗衣,做完所有的家务,没有人会板着脸让她去休息,随后又觉得语气太重开始懊恼;晚上睡不着,只能坐在床上看着外面的星空,可是精神又累极,然而没人会把她搂在怀里哄她睡觉;有时候腿抽筋了,疼得钻心,没有人会来呵护她,只有一个人默默地忍受着,等能走了就自己去烧水敷一敷,没有人会在这个时候心疼她,为她着急;不想吃东西的时候也勉强自己吃,必须保证孩子有足够的营养,没有人会变着花样给她做饭,没人会想方设法地让她能够不那么辛苦……因为他不在她身边,她只有一个人坚强起来。她答应他了,要好好地把孩子生下来,无论多么难熬。
天色并不是很好,一看就是要下雨,而且又很闷热,她一个孕妇,大腹便便地走在路上,汗水像雨一样地滑下来。抵达诊所的时候比往常要晚一点,可是看眼前这个阵仗估计到她进去还要花一点时间,找了个座位坐下,她拿出手帕擦了擦汗水。等候室里有几对夫妇,她看着她们被丈夫呵护的样子,内心还是有点酸涩。虽然每次来都会看到这样的景象,但是果然还是无法习惯啊……
话说他现在怎样了呢?还好吧?审判又会是怎样的结果呢?他还会不会回到自己的身边呢?
无意识地看向了天空,她攥紧了手中的伞和小包的带子。
“阿卡西夫人到了吗?下一个是您了。”
听到护士的声音,她站起来:“是的。”
“请跟我进来。”护士小姐脸上保持着微笑,示意她过去。
“……阿卡西呀,和前几天广播里说的那个人是一样的姓诶。”
“不会吧?是她吗?”
听到了这些话,她低下头没有作声。这些,要试着习惯,不……是她必须要习惯。可是每次听到,眼泪都止不住地往下掉,现在他在他们的口中是罪无可赦的罪人,可是他明明和那些人是不一样的啊。
“夫人?”医生见她站在那里掉眼泪,忍不住唤了她一声,“是哪里不舒服吗?”
“不。”她赶紧摇摇头,“我没事的。”
“那请过来吧……最近没有什么异常吧?小腿浮肿也好了很多。”
“还好。”
“胃口如何?”
“差不多。”
“孩子很健康,您的身体也很好,不过预产期快到了,请再小心一点。”医生在病历上写下这些话,告诉她可以离开了。
她欠身向医生致谢,扶着腰走出了诊室。还好,孩子很好,她总算是放了点心。摸摸肚子,她打起精神,准备踏上回家的路。
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雨,雨势还狠凶猛。夏季的暴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她斟酌了一会儿,决定等一下再走。带着一丝清凉的风吹走了室内的闷热,乌云遮了满天,电闪雷鸣,风雨大作。看了也并不觉得害怕,而是有一丝恍惚。到这样的天,就更加想念他了啊。每次都觉得,下一秒他就会出现在自己面前,给自己披上雨衣,说,该回家了。
可是现在哪里是她的家呢?那个空荡荡的周围只有异样眼光的房子根本就不是她的家。曾经她觉得家就是一个属于自己和家人的地方,而现在,她只觉得,集中营里那一间束缚着她自由的小屋子更像是她的家,因为那里有她爱的和爱她的人。那样有希望的未来比现在担惊受怕的绝望好受太多。
这场雨并没有停下或者是变小的趋势,她皱了皱眉,最终站了起来,还是早点回去吧。撑开陈旧的伞,她就这样踏入了雨中。硕大的雨珠砸到伞面上,她几乎要握不稳伞柄。街上到处都是水,还好她穿的是皮鞋,否则穿布鞋肯定一下子就湿透了。仔细着脚下,她绕开水洼。
“夫人,您需要帮忙吗?”有陌生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她疑惑地扭头,见到一个穿戴整齐的绅士。浅棕色的头发卷卷的从帽檐底下露出来,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举着一把绅士们惯用的黑色雨伞。
她缓缓地摇了摇头:“谢谢,不过我自己就可以了。”这么久以来,她受尽了白眼,已经不习惯他人的帮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