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剑霜寒之雏鹰展翅-第2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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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圣俞在临走前去见了窦青鸾,窦青鸾听他说要进京,明眸中立刻染上了一层淡淡的哀愁:“圣俞,我们才刚相聚,就要分离么?我去求王爷恩准,让我陪你一起进京。”
柳圣俞看着她,温和却又坚定地反对:“不行,我此去长宁,身上担负着主公的大业,绝不能有半点闪失。若是带你同行,我会担心你的安危,难免束缚了手脚。”
窦青鸾一怔,垂下眼帘,睫毛颤动了两下,苦笑道:“原来我是你的包袱?”
柳圣俞有些着慌,抬头看着窦青鸾,歉然道:“我不是这个意思。青鸾,我只是想保护你。你留在王府会比跟着我安全得多,无论如何,你是一名女子,我岂能让你同我一起承担风险?”
窦青鸾见他急切的样子,倒比平日淡定的模样可爱了些,再也生不起气来,噗哧笑道:“好了,你知道我是不会违逆你的。你去吧只是,一定要平安归来。”
“好,等我回来时,必定拿凤冠霞帔来迎娶你。”柳圣俞脸上的表情很平静,不象在承诺,却象在陈述一件事实。那种笃定的样子,没来由地让窦青鸾有些恍惚。好象自己是一只蛾子,被自己吐出的丝层层包裹起来,甘心束缚了自己,再也没有别的意愿。这个男人,他是自己命中的劫数么?为什么,他说的每一句话都好象在决定自己的命运?
“别发呆了,我想托你一件事。”柳圣俞从袖子里取出一颗淡紫色的药丸,交到窦青鸾手中,那药丸散发出淡淡的香味,煞是好闻。
“这是什么?”
“这是凝香玉露丸,用灵芝、鹿茸、麝香、熊掌等珍贵药材配制的,大补。你表弟又病了,最近发生的事对他打击太大,毕竟是九岁的孩子,身体经不起折腾。他的侍卫离开了,你是他表姐,要多照顾他。对了,可以把这颗药丸放在他药里一起煎了,给他服下,期望他身体早点好起来。这样主公就可以与他早日进京了,我们也可以早日完成大计。”
“三表弟又病了?”窦青鸾吃了一惊,有些担忧,“他体质太差了,这阵子不是伤就是病,真是雪上加霜了。 ”
“是啊,所以你千万不能糟塌了这颗好药,一定要看着他服下。”
“好。”
大夫给萧然看过病,配了药,萧洵又派了一名丫环来伺候萧然,另外派了名侍卫贴身保护。那丫环名叫灵儿,侍卫名叫陶越。
灵儿是个聪明伶俐的丫头,十五岁,看着病中的萧然露出温和纯净的笑容,她仿佛受了蛊惑一般,口气软软地哄着萧然,就象在照顾自己的亲弟弟。
萧然脑子里浑浑沌沌的,可是耳边听到这小姑娘宛如鸟语般细碎的声音,眼前出现她一脸友好的表情,他又不好冷落她。费力地打起精神,与她聊了几句,终于迷迷糊糊地又睡着了。
就在这时,窦青鸾来了,见萧然昏睡着,便悄悄问灵儿:“可有人去为小王爷抓药?”
灵儿道:“王爷派了一名侍卫来保护小王爷,叫陶越,他刚才去抓药了。”
“哦,这就好。”窦青鸾叮咛道,“我是小王爷的表姐,等药抓回来,你来通知我一声,我去为他煎药。”
灵儿忙道:“这事是奴婢做的,怎敢劳烦窦小姐?”
窦青鸾蔼然笑道:“照顾自己的弟弟是我份内之事。何况我和他同在这里作客,彼此理该照应着。”
灵儿笑弯了眉眼:“窦小姐人真好,谢谢你了。”
萧然醒来时已是中午,灵儿见他睁眼,连忙过来道:“小王爷,你醒了?觉得如何?奴婢把药给你端过来,你服了药再吃点饭吧。午膳也准备好了,是王爷专门吩咐了给你做的,比较清淡。”
萧然觉得眼皮有些浮肿,呼出的气息灼热而干燥,点点头,接过灵儿递过来的药,一口气喝完。灵儿见他喝得如此爽快,倒不禁睁大了眼睛,惊讶地道:“小王爷你好勇敢,奴婢还以为你怕苦,不肯喝呢。”
萧然莞尔,黑眸中点点笑意,有些迷离。灵儿看得发呆,只顾着看他,忘了去拿午饭。
“灵儿姐姐,药喝完了。”萧然提醒她。
灵儿如梦方醒,慌忙去放了药碗,把饭菜端过来放在床头:“小王爷,请用膳吧。”
萧然撑起来,觉得胸口堵得喘不过气来,向灵儿道:“麻烦姐姐,给我倒杯水。”
灵儿飞快地倒了水来,递给萧然,一边受宠若惊地道:“难怪所有人都说小王爷好,小王爷对我们当奴婢的都这么客气,真是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萧然把杯子交还给她,微笑道:“灵儿姐姐过奖了。”
吃饭时,他有意无意地跟灵儿聊起王府后那座山:“我听说迦陵是个凤凰栖息过的地方,是不是跟府后那座大山有关?”
“是啊,那座山叫栖凰山,连绵数十里,我们背后的那座峰叫凤鸣峰,下面有个很大的山谷,据说是凤凰来时栖息的地方,叫凤巢谷。我们王爷来到迦陵后,为了吸引凤凰,将那个山谷保护起来,里面遍植竹子与梧桐,就象小王爷这个院子一样。这山谷被封锁了,不允许外人进入,只为了留给凤凰一片安宁的土地。”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萧然心头一凛,暗道,莫非这个谷中便是萧洵养兵之所? 否则,他炼了那么多兵器,却将人马藏于何地?
中午睡了一觉,下午醒来时,萧然觉得脑子清醒些了,身上也有了点力气。他让灵儿扶他出去走走。那名叫陶越的侍卫立刻跟上来保护,萧然对他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两人从后门出府,渐渐走到山脚下,抬头只见满山苍翠、天高云淡、风中送来阵阵凉意,比在府中更觉清幽。萧然深吸一口气:“灵儿姐姐,我觉得走到这山里真舒服,我们再往前走走吧,也许出来散散心,我的病便好了。”
陶越上前劝道:“小王爷,你身体不好,还是早些回去歇着吧。”
萧然只是微笑,那笑容却令人无法抗拒:“我们才出来一会儿而已,我现在倒觉得比刚才精神好点了。你若不耐烦便先回去,休要扰了我的兴致。”
陶越无法,只能陪着他们往前走。
再往前走,他们看到山里流出一条小溪,淌过绵长蔓延的水草,绿得令人心醉。萧然的目光掠过那条小溪,渐渐在里面找到一些特别的东西:一截碎布,上面似乎还染着血迹;一些棉絮,一朵红缨,一只破旧的布靴只是那么细微的景象,毫不引人注意,可萧然却将它们完全收入眼底。
他对自己微露笑容,果然,这山里别有天地!
回到王府,正巧萧洵过来看他,见他从外面进来,脸上顿时露出不予之色:“生病还要到处跑?是不是不想让自己好了?”
萧然不觉一怔,萧洵现在的样子倒有几分象自己的父皇,心里涌起十分复杂的情绪,茫然看着萧洵,弱弱地道:“对不起,皇叔,侄儿要闷死了,到后面山下转了转,透透气。皇叔莫气,侄儿不敢了。现在就乖乖躺着去,再不乱动了。”
萧洵见他脸色仍然苍白憔悴,低眉敛目、小心翼翼的样子,心里有些发软,摆摆手:“进去躺着吧,等病好了皇叔带你去山上玩。”
萧然再次怔了怔,只觉得无边的酸涩涌上心来。
皇叔,你这样子都是装出来的么?你心里何曾将我当作侄儿?我父皇也是被你害死的,对不对?你害了他不算,还要篡夺皇位,还要害我们手足相残。你对我们的恨意如此之深,你的野心如此之大,为了我大哥,为了天下百姓,我容不得你。
你,莫要怪我无情了!
萧然的病又缠缠绵绵拖了好几天,那些天迦陵几乎天天下雷阵雨,风狂雨骤、电闪雷鸣,一天傍晚,一道霹雳竟将王府后院一株碗口粗的梧桐一劈两半。此事震惊了全王府的人,私底下流言纷纷。萧洵请来道人算卦,那道人眯起眼睛,笑得神秘莫测:“王爷,‘桐’、‘潼’谐音,天雷劈倒梧桐,岂非正代表着萧潼将灭,天下易主指日可待?”
萧洵大喜,在书房中写下无数“桐”字与“潼”字,一股叱咤风云的豪气跃然纸上。
夜,雨止,风住,明月破云而出,慢慢洒满中庭。灵儿道了声“小王爷晚安”,为萧然熄了灯,便返身出房门,轻轻将房门带上。就在这时,她忽然感觉身边有一缕微风掠过,眼前一黑,人软软地倒了下去。
“是谁?”萧然警觉地握住床头的剑,身子坐起来。
黑暗中绽开一朵微弱的火光,一身黑衣的男子直直地跪到地上:“臣龙朔拜见小王爷。”
萧然惊道:“怎会是你?快快请起。”
龙朔凑近来,低声道:“臣奉皇命到金陵寻找小王爷的踪迹,顺便查访窦惠卿。没想到,窦惠卿一家已人去楼空,而你也一直没回凤家。臣正欲返京,却不料遇到了快马加鞭赶到凤府的墨阳。得知此间情形,臣立刻赶来相助。臣知道小王爷在这里诸多不便,连个传递信息的人都没有。臣与手下带了信鸽来,小王爷若有要事禀报皇上,可以命臣去办。”
萧然心头一动,一缕疑云悄悄升起来:龙朔怎会认识墨阳?可他没有问,只是向龙朔身边靠了靠:“本王正有事要你去办。”
作者有话要说:呜呜,我还是没忍住,睡不着又起来写了~~~
第二十九章 聪明反被聪明误
龙朔一边侧耳倾听,一边心中赞叹不已。这个年仅九岁的孩子竟有如此缜密的思维、如此过人的洞察力、如此聪明的头脑,便是与比他年长了一辈的迦陵王斗,他也稳站风口浪尖,坦然自若。
不自觉地产生敬意,并非因为萧然的王爷身份,而是对强者的敬意。
萧然起身拿了笔墨,草草勾勒出一张密道的地图,凭着那天晚上的记忆,将那个冶炼兵器的山洞地点描出来,交给龙朔:“设法找到山洞的另一个入口,释放出工匠,捣毁山洞。”
“是,臣遵命。”龙朔躬身应了,又抬头看萧然一眼。烛光中只见眼前的男孩一身素白,衬得面容越发精致白皙,可却白得有些孱弱。除了沉静的目光显示出他内心的从容与镇定,他整个人看起来就象一个易碎的瓷器。
“小王爷保重,臣回去立刻禀明皇上,再做定夺。”龙朔冰冷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一种叫做关心的表情,语气也低缓下来,听来竟然颇为好听。
萧然向他微笑:“谁说龙翼魁首冷心冷面?看来本王要重新认识你才是。”
龙朔的表情僵了僵,有些吐不出来又咽不下去的尴尬,垂了头道:“小王爷说笑了。请小王爷早些安歇,臣告退。”说罢转身离去,来时象一个影子,去时也象一个影子。
萧然躺到床上,在黑暗中睁大眼睛,静静地看着屋顶。眼前慢慢飘过从认识墨阳至今发生的点点滴滴。初见面时浑身是血、昏迷在自己马前的少年;看自己在皇宫受刑时泪流满面的少年;带自己冲出皇宫时坚定而忠诚的少年;客栈中坚决不肯离开自己独自逃生的少年无论木讷寡言还是恭敬顺从,亦或义薄云天,他都给自己留下了极深的印象。
对这位似侍卫又似兄长的少年,萧然兼有喜爱与亲近之意,并一直为他对自己的忠心而感动。现在他突然觉得,墨阳并不简单。
他对自己笑了笑,暗暗自语,萧然啊萧然,你真笨。相处这么久,竟然不识庐山真面目。这个墨阳,他会是什么人?难道是龙翼的人?难道是大哥找来保护我的?因为师父忌讳有皇宫的人在府中,他便用了这种方式?
心里一阵暖一阵酸,又一阵痛得发抖。大哥,你如此维护我、关心我,我却怀疑你、指责你,对你说了那样伤人的话。我错了,我罪不可恕,我该死,我有何颜再回去面对你?我不敢奢求你的原谅,只求你让我赎罪,无论你给我什么样的惩罚我都愿意接受。如果你不愿意再当我是你的弟弟了,就让我做你的臣子,一生效忠于你,一生任你驱遣吧。假如。。。连这个都没有资格了,我便一死谢罪,可以么?
眼泪无声地滴落下来,他又用力举手擦掉。萧然,你有什么脸面哭?大哥被你用那样恶毒的话语刺伤了,他连哭的权力都没有。他要在人前保持完美的帝王仪态,他要表现出他的强势与强大,他只能永远屹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