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渊青灯行-第1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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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愤恨而痛苦地咆哮,声音几乎使地面震颤,又低下头,莹绿的目光盯住她,用尽最后一口气恶狠狠对她露出獠牙,青灯毫无犹豫手拿方才从怀里摸出的利器刺穿它的喉咙。
鲜血淋了她满脸。
野兽一抽一抽地挣扎着,最后慢慢软了下去,压在青灯身上。
青灯睁大眼睛看向头顶的漆黑,眼前一阵阵发白,她大口大口地喘气,手颤抖地慢慢拔出埋入野兽喉咙里的利器。
冰凉的玉被滚烫的血浸温。
是那支破碎了又被她粘起的玉簪,春末的梨花,夏初的蝉,梨花少了一片花瓣。
她轻轻抚摸尾部的梨花雕刻,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如今她心跳紊乱,机关定是还有第二波。
无论如何,将狼引到机关道上是成功了。
她就趴在地上,以狼的尸体作掩护一寸一寸挪出机关道,然后翻开鲜血淋漓的尸体爬起来,扶着墙摇摇晃晃地往前走。
她一身血,有狼的,也有她的,方才万箭齐发,她也中了数支,一边走一边拔,身子像不是自己的一样飘飘忽忽,什么疼痛也感觉不到。
这几天没吃骨瓷的药,她是不是已经差不多。
与师父定下的计划约定中,只要她取得盘龙印放出信号,出了祠堂就一定有人接应,此时即便她三魂六魄散去那接应之人也定能将盘龙印带回中原救徐孟天。
言下之意是,她到此结束,任由夜凝宫的人抓住将她千刀万剐。
本来苦茶长老施展傀儡定魂术的目的也就在此。
青灯擦擦渗进眼睛的冷汗,却抹了满眼的血迹,剩余的宫道不长,走到尽头推开门,是一间宽敞偌大的宫室,气息与之前的完全不一样,连空气都是清新的,泛着极淡的檀木香。
到了。
祠堂地宫。
青灯刚踏进没几步,整间地宫骤然亮起,估摸是一旦有人进入便起动机关,墙壁上火把依次燃起,火光灼灼,将整间地宫照亮。
非常的亮,亮如白昼。
整间地宫金碧辉煌,反射出光芒。
在青灯看来,有几分像中原皇家寺庙祭祀的房间,只不过更为宽敞大气,更为华贵奢侈。
她走出的是侧门,正门紧闭,一道镶金边红毯从正门门槛下铺卷而出,沿着玉石台阶拾级而上,两边一盏一盏祭有镂空香炉,祭坛两侧披有五彩咒文挂帘,正中心神兽云纹玉台搁有一方万年楠木漆盒,四角镶金,缀上玛瑙与珍珠。
祭台四方,四方长明灯,应是术法所致,灯罩中并非是鲛人蜡而是一颗颗悬浮于空中的夜明珠,散发淡金色光辉,而灯与灯之间更有一张张浮空阵法转动。
她一步一步走上祭台,身后留下鲜红的脚印,身上浓浓的血腥味充斥鼻腔,眼前仿佛也蒙上一层薄纱般的血色。
她走到台前,身前便是漆木盒,玉台咒印牢牢箍住木盒,她伸手手指扳开玉锁,因为是教中供奉圣物,若加以术法锁住则为不敬。
到此为止了。
她想。
拿到里面的九霄盘龙印就冲出祠堂,然后寻见接应之人,乱斗中将圣物送出,而她的使命也会这般完成,死而无憾。
无憾吗?
天哥哥会记得她罢。
她想起三年前初见徐孟天的情形。
她还是十五岁的青涩模样,剑怎么也使不好,她怯怯地拉着白澪的衣袖告白,最后白澪说,她比不上晴霜。
于是她就坐在萧山紫剑山庄的屋顶上看月亮,看着看着就有一道好听男声响在屋檐下,“你在那高头干什么?”
她低下头,他负手站在地上仰着光华面庞,“我看你要哭了呢,是谁欺负你了吗?”
青灯愣了愣,最后只是扭过头:“不要你管。”
青年上下一望楼阁,道:“我在你这年纪时,还跳不了这么高呢,爹什么时候教出轻功如此的女孩儿了?”
青灯还是不理他,她正伤感着呢,良辰美景奈何天,她刚刚被喜欢的人拒绝了没心情跟陌生人说话。
风轻吹而过,青灯晃了个眼青年就站在眼前了,她睁大了眼睛,好快的身手。
“唔,我想想。”青年也坐下来,煞有介事地捏捏下巴,“这么小的姑娘,要么是被师父责骂,要么是喜欢的人被别家姑娘抢跑了?”
青灯突然抬头,瞪了他一眼。
“哎呀呀,好吓人的眼神,说中了?”
“不要你管。”
青年抬头望着月色,“小姑娘,你觉得什么才是喜欢?”
“我没说我有喜欢的。”
“哦呀呀,眼眶都红了哦。”
青灯气到不行,“连你也欺负我,你们都是坏人!”说着脑袋一热,一把狠狠将他推了下去。
青年似乎没料到她来这一茬,没坐稳竟然真的就这么摔了下去,“啊啊啊啊啊啊!”
啪!
青灯也吓坏了,他不是看起来很强吗?急急忙忙跳下去,明明是个咋一看玉树临风的青年,愣是摔成了正正方方的“大”字镶嵌在地砖上,月色下甚是凄惨壮观。
青灯吓哭了,赶紧推他,“你你没事吧?你别死啊你别死啊!”
“”
“你不要死啊呜呜呜呜”
青年望着天空一副奄奄一息的模样,颤颤巍巍伸出一只手戚戚然道:“我要是残疾了谁还敢嫁我”
“我嫁你!你、你要是残了我养你!”青灯握住他的手大声哭起来。
“嗯,那说好了,你嫁给我~”
“好,我嫁你呜呜”
“就这么说定了~~~”
“好诶?”
青灯蓦地抬头擦擦泪眼,青年坐在地上笑得一脸奸诈灿烂。
“你没死?!”
“我有说我死了吗?”
青灯一巴掌招呼了过去,擦干眼泪头也不回地走掉了,重重地踩着地面,气呼呼的。
第二天一清早所有紫剑山庄的人都聚在堂前,来面见云游四海学成归来的少庄主徐孟天。同时,于七日后与晴霜成婚。
原来那个晴霜便是上任武林盟主的唯一女儿。
青灯站在队伍中抬起头,阳光过于灼烈,她眯了眯眼睛才望清了大堂前屋檐下的男子,身材修长,气度不凡,温润如玉。
青灯的嘴角开始抽。
庄主吩咐一番,又说了些婚礼筹备的事,紫剑山庄的少庄主婚事就热热闹闹传开了。
从这一天起她再也没有见过白澪。人散了后她打扫庭院,他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一改大会上那副温文尔雅的模样,“我问爹了,有位弟子离开了山庄,你喜欢的是那个白澪吧?”
青灯眼眶一酸横过去,“不要你管,你才是罪魁祸首!”
徐孟天挑挑眉无辜状,青灯咬牙说:“要不是你回来,晴霜就不会嫁人,师兄就不会走了!”
“那你觉得,你的师兄与晴霜成亲才是好的?”
青灯愣了一愣,低下头去默默扫地,一时半会儿后道:“娘亲说过,即便过了很多年,人变了,事情变了,可发生的就是发生了,无可磨灭,白澪师兄他曾经不计回报待我好,无论那是因为师父的嘱咐还是别的,他待我好,那是真的,青灯可以感觉到,如今白澪师兄喜欢上别人,在青灯心里他对青灯的好青灯不会忘记。”顿了顿,又低头讷讷道,“青灯努力过了,已经很努力了,如果师兄还是一直喜欢晴霜,那、那与晴霜在一起师兄开心就好”
徐孟天立于一边瞅着她将落叶扫得乱七八糟,忽然变了声音道:“你说谎,你巴不得晴霜面容尽毁不得好死罢?戴着柔弱乖巧小师妹的面具不敢摘下来了?”
青灯蓦地抬头,“你怎么能这么说你的妻子?”
徐孟天忽然间笑了,笑得十分温柔,他伸手摸摸她凌乱的头发,含笑望进她眼底的明亮,“女孩子家头发需好好打理,你若打扮得讲究些,怎可能比不上晴霜。”
青灯睁大眼睛,那一刻他的笑容的确是温柔的。
作者有话要说: 一点点关于徐孟天的往事。
其实徐孟天在全文中还是蛮重要的
虽然有读者已经表示徐孟天就是来拉仇恨的噗噗,但喜欢一个人一定会有理由,青灯不优秀,但也不是愚昧的女孩,她喜欢他,一定有她的理由。
至于宫主嘛,咳咳
ps:明天休息,后天每晚七点继续~
好啦,大家撒花吧么么哒,不要霸王千里哦
☆、第二十章
日后师父有些几分想入深山修养身息的意思,徐孟天渐渐接管了紫剑山庄,与其他门派相处游刃有余。
江湖上都知道,徐孟天在游历四海时已是少年英雄,许多门派弟子都与他称兄道弟,回到紫剑山庄后更是风头一时无俩,他为人正直爽利,待人谦和有礼,对夫人晴霜也是宠爱有加关怀备至,无论是身手亦或者才华都令人称道。儿女人家道“君子如玉”常常以他作为典范,告诫自家闺女嫁人便嫁他这般的。
而在青灯那里,徐孟天依旧是那副玩笑的模样,日子久了,慢慢就变了。
如何变了,他待她渐渐与其他人一样了,温和体贴,细致恭谦。
青灯忍不住离他远了些,心想大抵是被他讨厌了。
青灯十八岁那夜她正指导师妹阿阮轻功,忽然一名弟子前来,道:“师姐,少庄主唤你过去。”
青灯点点头去了徐孟天的房间,他正候在门口,一身白衣,男子穿白衣总归有些挑剔,又有些出尘,当年带头练剑的少年白澪已经不再,而他一身白衣又穿出温润秋月的几分雅致味道。
她行礼,“少庄主。”
徐孟天上下将她一望,目光复杂,最后笑道:“青儿,我们比试一局轻功如何,你如能跟上我,我便告诉你一个秘密。”
语毕,他足尖一点便一个晃神掠出几丈开外,稳稳落在树梢间回头朝她一笑,月色下辉煌。
青灯愣了一愣,提裙追去。论轻功,她不输给任何人。
两人在山间飞速移动着,如蜻蜓点水掠过树梢上了高山,夜凉如水,风儿阵阵,视线里密密麻麻如魅影般的树木忽然间放空,竟是来到一片空旷夜色下。
眼前瀑布曲折泻下,溅起白雾水花,黑夜中白得发亮。
青灯停下脚步,靠近了些便感觉到氤氲的湿意,她忍不住惊叹,“好美,我还没来过这儿呢,萧山竟有这种地方。”
身旁男子默默注视她,最后只是道:“这儿云来峰,你喜欢么?”
青灯望着月光下的瀑水飞花连连点头,这才想起,转头问:“那这比试,我可算是赢了?”
男子抬首眺望这片晴朗夜空,道:“昨日,邵华与我说他对你有心,希望我替他做主成份姻缘。”
青灯一惊,“什么,邵华师兄他”她停了一停,又几分紧张问,“那你怎么说?”
银辉镀上男子的侧颜,最初他们也是在同样一片清澈的月夜下相遇,想来三年匆匆而过,青灯忽然有些恍惚,三年后方才想起,原来自己已经不想起白澪师兄许久。
人竟是这般的,最初那么浓烈而青涩的喜欢,如今轻描淡写,一带而过,对三年前的感情而言何其残忍,对她而言何其残忍。
徐孟天低头凝视她,黑眸一汪深潭,他道:“我对他道,恰好我也对她有心。”
“对他有心?”青灯讶道,不得后退几步,“少庄主你男人也喜欢?”
不得了的秘密啊这是。
徐孟天哭笑不得,上前一步,修长手指穿过了她的发丝,轻轻拉起一束,轻声道:“青儿,嫁给我可好?”
她脑袋像是被萧山明歆峰顶的晨钟轰隆隆撞过一般,嗓子哑了半晌,面前的男子笑得温柔而深情。
她最后说:“你有晴霜了。”
说这话时,心里泛了酸,青灯模糊地想着,自己是不是也喜欢他呢,白澪的事后她再也没有考虑过这方面的事情。
徐孟天道:“是,但这并不妨碍我一辈子对你好,青儿。”
他真的摆了阵仗娶她,为妾。
只不过大婚当夜有批人寻仇暗杀,洞房花烛夜,她的凤冠尚未摘下,隔着红红的帘布就被人一剑贯穿,疼痛她已经忘记是个什么模样,就这么倒了下去。
视线模模糊糊的,她脸颊贴着冰冷的地面,望见躺在一边血泊中的徐孟天。努力想去碰他沾血的手指,可最后还是失去了意识。
再醒来已经是在宋岐山七巫的石室中,周身术法光线萦绕,一边是紫剑山庄的师父,一边是个瘦条条穿得花花绿绿的糟老头,老头蹲在一边挑眉嘀嘀咕咕地说:“你这小丫头片子倒是难得的体质,那般死透了胸口还存一□气,如今老朽就用这□气吊着你,傀儡定魂术撑不了三五年,徐老弟有事儿要吩咐你。”
她转过头,师父伸手摸摸她的头,明明依旧是那样慈祥温和的笑容,却无端沧桑悲哀,他说:“青灯喜欢天儿吗?”
她点点头,懵懂地说:“喜欢。”
师父说:“你可以感受到么,你已经死了。”
青灯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