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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节

红尘陷落-第4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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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愣一愣,随即一把抱住洪敏,竟也弹泪若干。
  原来,她就是洪敏的亲生母亲!
  跟黑白小照上的妈比起来。眼前这个妈富态许多,显然更具母亲的典型形象,尽管刚才还踢了她两脚。
  母亲连问她痛也不痛,后者不好回答,前者也不指望她回答,接下来便破口大骂前夫不是个东西,如果是个东西的话。也绝对是个混帐东西。
  骂够了,似乎少了些内疚感,母亲冲女儿一笑,给女儿烧水洗澡,给女儿热菜做饭,一边看女儿大口吃食,一边给女儿唠叨自己的生活:现在,她不再鼓捣水果生意了,现在,她跟“你那个活蹦乱跳的继父”在炒股。
  正说着,继父回来了,一进门就嚷嚷他今儿逮着一条大黄鱼了,话未落音,瞧见洪敏,听说是继女,声音降低了八度,一副蔫头搭脑的样子,打着哈哈:“好,好嘛。意外的正常,正常的意外,像炒股一样嘛。”


  继父性格乖戾,喜怒无常,每当炒股亏了,便拿洪敏撒气,打骂兼备,赚了时,又对她动手动脚,鲜廉寡耻。洪敏受不了,她妈敢怒不敢言,连她自己也是丈夫手里的一块泥,如何庇护女儿不受骚扰乃至侵犯?没办法,只好给洪敏2000块钱,让她回头去找她爸。
  两边的家都呆不住,洪敏干脆伴随南下潮涉足广州,之后到台山,这时她15岁。
  先在工厂打工,后上川岛做陪泳女郎,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让男人把自己的感觉摸麻木了,每次得3O元,倒也丰衣足食。
  有次出了点问题。一个老色鬼,拼命拽她到深水区,她非常害怕,抗拒着,跟他扭打。那家伙反而更来了劲,抢过她的救生圈,给单车打气似的,把她的头往水里压,还掐她的脖子,直掐得她晕过去,然后拖她到礁石后面的沙坑,取了她的Chu女宝,之后塞了200块钱在她的|乳罩里,逃之夭夭。
  她苏醒过来的第一感觉是,自己像被洞穿的救生圈一样报废了。
  就想上岸去,离开这个疯狂地消灭“救生圈”的地方。跟一个玩得好的叫阿莲的姐妹结伴,到江门,到中山,到顺德,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份像样的工作,双双在歌舞厅做咨客。
  过了两个月欢声笑语的日子,洪敏跟阿莲之间又较上了劲,矛盾起源于所谓的爱情。
  阿莲套上了一个男朋友,舞厅的鼓手,标准的靓仔。叫吕骁,对女孩子漫不经心,却能使她们为他死心塌地。
  阿莲成为吕骁的相好,洪敏很不以为然,阿莲除了会涂脂抹粉,并无实际内容,但志得意满的神气似乎天下女孩子唯她了得。洪敏春心荡漾,情不自禁就跟阿莲扳上了手腕。
  几个回合交锋下来,洪敏跟阿莲就由朋友变成了敌人。
  两人住同一宿舍。一天,吕骁来访,带来一束玫瑰。玫瑰当然是送给阿莲的,可洪敏一把接过去,说:“吕骁,谢谢你送给我这么漂亮和珍贵的生日礼物。”
  鼓手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今天你过生日?”
  洪敏瞟一眼阿莲,嫣然一笑:“跟你在一起,每天都是我的生日。”
  阿莲鼻子里哼一声,摔上门,跑了出去。
  洪敏作惊惶状:“对不起对不起,吕骁,误了你的好事。
  这花还你吧。我并不想夺人之美的。你追上去还来得及。“
  吕骁对近来两个女孩子之间的较量早已心领神会。这时,他将错就错坐下来,握住洪敏的双手,笑了那么一笑:“夺人之美又有什么不好呢?”
  其实,他自己正是个夺人之美的家伙,既是个善于嘈嘈切切叩击芳心的舞厅鼓手,更是个狡猾的城市猎手。他经常对女孩子说的一句话是约翰·列依的名言:“瞧,我说出来的话至少一半没有意义。我之所以把它说出来,只是为了感动你呐。”
  那些初涉世道,床上布满小公仔,尚不知什么是苦难的女孩子(她们中大部分甚至吃亏越多,人变得越傻),于毫不设访的笑声中,成了他的猎物。
  两人不时到出租屋幽会。有一夜,吕骁忘了带钥匙,屋主又不在家,他提议各回各的集体宿舍算了。洪敏不吭声,一咬牙带头沿着水管爬上了4楼,衣服全撕烂了,脸也划破了几道口子,鲜血一滴一滴往下淌。其爱的执着可见一斑。
  他问她为何如此疯狂。她回答说这个小小的出租屋能给她类似于家的感觉,因为她无家可归,自从她认识他那天开始,就被这感觉牢牢地攫住了。
  吕骁瞅准时机已经成熟,接下来,便以种种困难为由,寻求洪敏的帮助。已被他迷得神魂颠倒的洪敏不仅把自己的积蓄3万元一古脑儿给了他,还搭上了到处向朋友们伸手借得的2万块。
  一天早晨,从梦中醒来,她突然发现,不知从哪里来的吕骁,也不知到哪里去了。更令人错愕的是,阿莲同时也有洪敏的这种“突然发现”,两人都被骗了,面面相觑,不尴不尬,连哭一哭都不好意思。
  几天后,欠帐更多的阿莲走了极端,吞下半瓶安眠药,端正体面地躺在床上,死了。
  阿莲那中规中矩的样子,让洪敏感到死一点儿也不可怕,并不是什么新鲜事,而活着,当然罗,就更不是什么新鲜事了。
  得过且过吧。
  为了还债,洪敏一步到位,找了个常来舞厅逍遥的“承包户”。后者人到中年,职业毒贩子,辣手摧花,无所不用其极。由于脱裤子上床,对洪敏来说,已变得如此沉闷和乏味,甚至与欲望也毫无关系,连一点好奇心也振作不起来,主人就给她吸毒,恰到火候时,再操作她,就酣畅淋漓了。
  直到毒贩子被抓,已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洪敏被送到戒毒所。
  我前去采访时,她基本上戒除了毒瘾,马上就要被遣送回家。她坐在床头,一脸凄苦:“我这个人已经毁掉了。对不起我的人有很多,但我只对不起一个人,她就是我奶奶。假如天堂里有电话的话,我想我也没资格跟奶奶通话了。我该回哪里去?我的家在哪里?”
  一个孩子三个妈史婧的亲妈是舞蹈演员,史婧还在襁褓中时,亲妈抛开她去了法国。一年后,爱上一法籍华人,回来跟史婧她爸离了婚。临别之际,据说只在史婧前额留下一吻,即绝尘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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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后10几年,史婧没再见过她妈,也懒得写信。她妈倒是常有邮件寄来,老说她忙,忙演出,忙社交,忙生意,甚至忙旅游,还爬上过阿尔卑斯山顶呢。你瞧多潇洒。
  史婧3岁时,她爸给她找了个后妈,叫陈涛雅,中学地理教师,长相一般,温柔善良,待史婧如同己出。小史婧体弱多病,为了照顾她,陈涛雅没有再要孩子。
  史婧她爸史国良在作家协会舞文弄墨,貌丑,有怪才,左手右手能同时写出一笔好字,风格一如郑板桥。此外,他还擅长鉴赏古玩,以及算命看风水。
  史国良常给大老板们指点命运劫数,又整了几部畅销书,名利双收之后,俨然一副名士派头,认为陈涛雅并不像她的名字那样书香墨浓,于是来了个移情别恋。
  一次,陈诗雅接到在庐山开笔会的丈夫的来信,这有点非同寻常,在此以前,他从未给她写过信,在外面有什么事总是打电话说说,眼下不知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拆开一读,吓了一跳,他说他已跟一个女诗人爱得翻天覆地了,征求妻子的意见,怎么办才好?
  史婧获知此事,甚至比后妈还要难过,努力给后妈打气:一定要坚持斗争,不屈不挠。陈诗雅一笑,笑得比哭还难看。
  拖了一段时间,史国良跟陈诗雅的关系越来越僵,不可避免到了非离不可的地步,询问女儿愿意跟谁?
  初三学生史婧,在法律上完全有选择权。是选择亲妈,还是后妈,抑或是她爸的女友?
  从通常的血缘关系看,选择亲妈或亲爸顺理成章,然而从情感上考虑,她似乎跟后妈更亲近。
  问题是,跟她爸离婚之后,严格地讲,陈涛雅将不是她的后妈,且内心多少存有弃妇的怨忧,是否会对她依然如故?
  而当陈诗雅再嫁,自己跟着她进入一个新的家族,又如何跟后父相处?
  选择都是有缺陷的选择。史婧一直犹豫不决,末了,竟异想天开,鲁莽创意:冷不丁离家出走,检验一下,到底是谁更在乎她史婧。
  又觉得这个游戏还不够过瘾,便干脆玩一把可怕的浪漫:通过一个男同学,物色了两个街头小混混,请他们假性绑架她,向她爸史国良勒索40万巨款。
  在事件的整个过程中,史婧的亲妈、后妈以及准后妈——那个女诗人,各自的心态展露无遗:陈诗雅唯恐史婧被歹徒狗急跳墙撕票,力主不要贸然到公安局报警,白天四处奔波,夜里泪湿枕中,手头上不宽裕,却愿意变卖从娘家带来的首饰救继女,史婧的亲妈尽管闻讯从法国飞回来了,但并无陈诗雅那种刻骨铭心的惊魂和痛苦,仍没忘进美容院、喝下午茶、寻故访旧;她爸的女友则满不在乎,极力反对史国良花40万元赎人,认为这笔钱应备他们在不久的将来结婚之用。
  史国良在几种意见之间摇摆不定,最后决定双管齐下。既报了警又备了钱,以防万一。
  奇怪的是,“绑匪”再也没有了动静。警方折腾了一阵子,竹篮打水,深感案情复杂棘手。
  一星期后,史婧主动到公安局自首,让侦察员们哭笑不得,经她爸上下疏通关节,才被保释。三个妈(我们不妨在此延伸一下“妈”的含义)都在家里等着她,彼此冷淡客气。
  史婧一进门,陈诗雅上前紧紧搂抱着她,未发一言,而亲妈和女诗人数落起她来,就一个比一个嗓门大。
  后者一边哭,一边倾诉心中块垒,她不愿她爸第二次离婚,她爸的第一次离婚使她得到一个如此之好的后妈,她舍不得失去这样绵密的亲情。女诗人当即冷笑一下,摔门走了。
  接着,十分尴尬的亲妈,不知说什么好,只好悻悻而去。这时,陈诗雅也哭出了声。史国良似乎受到了触动,抱着脑袋进了书房。
  未来两个月,他只字不提离婚之事。
  然而,那个女诗人不肯罢休,称自己已怀上史国良的孩子,非他不嫁。几番拉锯之唇,陈诗雅含泪忍痛退出。
  史婧执意要跟陈诗雅一块过日子,但在后者的一再苦劝下,最终还是跟了她爸,没使他太难堪。
  从此,正值豆蔻年华的史婧,明眸弥漫着一层薄雾似的忧郁迷茫,升学时,勉强考了个区职中。
  她爸问她为什么学习成绩大幅度下滑。她没好气地回了一句中学生的俗语:“烦着呢,别理我。”
  然而,她的麻烦才刚刚开始呢。
  那两个曾“绑架”她的小流氓,每人拿了当初谈妥的200元“佣金”后,被公安抓去问了一次话,关了不到24个小时,心有不甘,纠缠史婧,索要2000元。她拿不出,又不敢向父亲一次性伸手讨那么多钱,便借故拖延,手里有个10块20块的。就给他们。后者也乐得细水长流,时时在学校门前守株待兔,还公然对史婧的同学宣称他们哥俩是史靖共同的男朋友,哪个男生胆敢跟她说话,小心被割舌头。谁要是胆敢在放学路上跟她同行,第二天恐怕只得去住院。
  史婧慌了,情非得已偷了她爸的腰包,把两个街头小混混一打发,就向她爸坦白了自己的所作所为,挨了一顿声色俱厉的训斥,如果不是“阿姨”——史婧一直不愿视女诗人为自己的后妈——拉住他的手,史婧很可能挨揍。
  一时间,史婧对“阿姨”有了一点好感。
  一天深夜,梦乡中的史婧突然感到疼痛,醒来发现她爸没头没脑地打她,质问为什么,被怒火中烧地告知,“阿姨”的坤包里少200元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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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你偷的,还能是谁?”她爸大声嚷道,“200块钱事小,道德品质事大。一个人堕落很容易,偷了第一回,就会偷第二回。看来不治治你不行了。”
  “我没偷。”史婧流着委屈的泪,“她陷害我,她血口喷人。
  把她叫出来!我要跟她对质……“
  话还没说完,又挨了她爸两巴掌。
  “不要脸的东西,你还这样嘴硬、耍赖?!你妈刚才还拼命阻拦我不要打你,要好好教育你……”她打断她爸的话:“她不是我妈。我不是贼……”任凭史婧怎样声嘶力竭地申辨,都无济于事。她已感觉不到身体的疼痛,因为她的心在流血。她难以相信自己的亲爸对女儿竟是如此的不信任,这一切自然都源于那个居心不良的“阿姨”。
  不想在这个家呆了,一刻也不,当夜她踯躅街头,直至天明,一头跌进陈诗雅怀里,母女相拥而泣,感人肺腑。
  然而,那两个街头小混混之一,绰号叫稗子的,依然频频来骚扰她,此人眼睛长得太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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