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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节

丧乱志 作者:深圳铁板烧-第4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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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鸿心道不好,也顾不得隐形潜踪,如风般掠过廊路。路终左转,见一宽敞刑房,满屋弥漫着浓浓的烧酒味道。刑房正中生了一堆大火,火上吊着一个铁笼,已被烧的通红。笼中有一人,全身赤裸、口鼻封蜡,身上皮开肉绽、各处毛发皆无,手脚被儿臂粗的铁索锁在笼上,动弹不得。笼外站着一身材健壮之人,正一面发笑,一面将手中火把探进笼中、往笼中人身上烧灼。
  笼外健壮人闻声回头,见有人蒙面潜入,心知必是来者不善,收回火把往来者面上一掷,急退了几步呛啷一声抽出腰刀大叫道:「来人!叛贼劫」话未说完,只觉得一股沛然之力迎面而来,压得自己目难睁、口难言,便是呼吸亦极为困难。挣扎着向后躲避,才迈了一步,手中刀已脱手而飞,头晕目眩之中撞上身后石墙,再想动时,却连半根手指也移挪不得,喊话之事更是休提。
  安鸿挥手制敌,就其怀中取了锁匙,急去救那笼中人。可那铁笼门锁处触手极烫,皮触则焦,竟不得开。抬眼望吊笼之索,亦是铁质,一时无可奈何。笼中人看了看安鸿,缓缓摇头。安鸿长叹口气,揭下蒙面布条,弹出几缕指风破去笼中人口鼻之蜡,抱拳道:「可是曲将军当面?安鸿来迟一步!」言语间看他满身皮肉俱已炙熟,稍做动作便有脱落,心中伤悔与不忍交杂,险些落泪。
  笼中人长长呻吟一声,一股酒气自窍中散发。盯住安鸿轻轻一笑道:「正是曲端!我命将尽,壮士救不得我了!」安鸿见他情状,自知是实,无言以对。曲端笑一声,又叹一声,开口道:「壮士能于此危难之时出援手相助,足见侠义。曲某有两事相求,不知壮士可否可否」说着话,皮肉又落,言语遂难以为继。安鸿忙道:「曲将军只管言讲,安鸿万死不辞!」
  曲端闭目喘息片刻,开口道:「笼外那贼子名为康随,今日初至时待我以上官之礼,以救我早出牢狱为由,赚我写了病状文书。适才适才折辱我时,他对我言讲,欲凭那文书布告我病死牢中。曲端可死,却不能死于贼子构陷,更不能死的如此窝囊」
  安鸿见他每说句话,身上皮肉便少一分,忙截断道:「曲将军放心,我必竭尽所能,使将军死因大白于天下!」
  曲端再喘了几口,道:「曲端死有两憾,其一不能见中原恢复、鞑虏扫空,心深恨之;其二,便是难舍我那爱马铁象铁象铁象应已被张浚那厮收在府中。壮士若是不能取便罢了,若是能取,可否将它送与西军吴玠?我与我与唉,就是如此罢!拜托壮士!」
  安鸿见他说到后来,身上肉落如雨,亦不愿他再说,忙抱拳郑重应道:「安鸿谨尊曲将军之命,定然办好将军托付之事。无论年月,除死方休!」
  曲端欣然一笑,闭目道:「安鸿!好!好!不想曲端临终,还能交到如此一个侠义好友!」说到此处,不顾己身,仰天长笑。俄顷,又痛的咧嘴喊道:「酒来!酒来!」
  安鸿知曲端命不久长,闻声怀着心中悲怆四处寻找,瞥见身后不远刑具桌上竟然有坛有碗。曲端见他讶异,呵呵笑道:「适才康贼先灌了我满腹烧酒,才将我放在火上炙烤,故此有酒。现下我五内已焚、筋肉皆脱、定无生理,安壮士予我口酒,送曲端上路罢!」
  安鸿叹口气,满盛一碗,不顾铁栏灼臂,将酒送在曲端嘴边。曲端一饮而尽,欣喜道:「曲端终死于侠义英雄之手!多谢!」言罢九窍流血,凄然而亡。
  安鸿静立,垂首为曲端默默守哀。正悲伤难过间,地上被安鸿制住穴道、扔在墙边的康随忽一跃而起,冲到廊道上一边狂奔一边大吼道:「来人啊!安鸿劫杀曲端!安鸿劫杀曲端!」


第08章 小院深锁离离影 自投罗网寥寥兵
  安鸿吃了一惊,心头虽疑惑被自己点了穴道的康随为何可动,却也无暇探查究竟,只少愣了愣便飞身追去。到得牢门,见康随跌跌撞撞冲进一队闻声奔来的守卫当中,正杀猪般凄厉大喊。那队守卫见安鸿出现,纷纷持刀迎了上来。安鸿不愿与宋军自相残杀,遂轻身一跃,上了屋顶。抬头望见远处火光点点,不知有多少巡夜兵士正往监牢聚集,只得挥去心中悲思,腾身往相邻的屋顶上掠去。过了几幢民居,又绕过一座小楼,忽闻监牢方向惨叫声不绝于耳,转瞬又归于沉寂。
  安鸿今日方入城,不察路途,只好沿着来时经过的小街在屋顶上高行,几个纵跃过后,又到了那家秦记脂粉店。脂粉店乃是木质二层结构,屋后有一个四闭的小院,天井中有一棵合抱之木,枝繁叶茂,年代似比院落还要久远些。安鸿知出城无望,又见四下火光越来越多,于是提气轻身,直窜进树冠中,寻了个结实的枝丫坐了,也不理街面上兵士繁杂,自在树上隐蔽。街上兵士来往多遭,踢门入户之声不绝于耳,但这家脂粉店却始终无一人前来搅扰。安鸿心下虽疑,但放耳目去探却一丝人声也无,也只得抛开不想,在心中暗叹孟门势力惊人。
  过了几个时辰,东方已微微透亮,搜检了大半夜的兵士却丝毫不见倦怠,仍奔走不停。安鸿闻听兵士皆语带怒气、称「为曲将军报仇」,知康随诬语、自身恶名已成,难免几声喟叹。转念想起曲端临终所托之事,更是心绪不佳。正反复思索间,忽闻一马车在街上停下,继而,脂粉店店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一轻巧脚步在店中上上下下走了几回,又启后门来到院中。安鸿忙收敛气息,静伏于树,只见一碧玉年华的女子曳莲步踱进院内,自上望去,容颜难见,只头上戴的那支翠玉簪被一袭鹅黄衣裙衬托的格外醒目。
  女子在院中又走了几遭,每到房门处便细细打量一番,继而一声带着失望的轻叹。待房门查尽,来在树下轻声自语道:「暗记犹在,姐姐遣来的莫非不是本门中人么?竟然未至!」安鸿闻言,知来者或是巧云之妹,不由一阵欣喜。正欲跃下相见,忽有所警,心内自忖道:「昨日店中久候无人,如今这女子却雪中送炭般出现。满城大索,她却可乘车来去自如,甚是可疑。情势不明,或恐有诈」,遂依旧不动。树下女子摇头又叹了一遍,正欲离去,忽然街面上传来一阵锣声,锣声停时,一军汉高声叫道:「安鸿狗贼!你同谋史天非已被张枢密擒下!午时三刻若不见你,便将史贼在枢密府邸前凌迟处死,为曲将军殉葬!」话音甫落,又有另一军汉声起,内容却是如出一辙。锣声人语,此起彼伏,满城皆闻。树下女子闻声掩口,诧中带怒道:「这这莫非真是反了!」跺了跺脚,俯身捏了裙角便往店中跑去。
  安鸿闻史天非受己牵累而被擒,心急如焚。待女子跑走,忽心生一计,遂离了树冠,飞身来在脂粉店瓦面上。探头向下观瞧,见那女子一边吩咐「回府」一边急匆匆上了停在门口的马车,于是在屋顶上高伏低窜,一路追随。待街上两队鸣锣兵士相交而过,皆背对马车时,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掠而下,转换体内真气,悄没声地钻进车底、紧紧贴住。
  车轮滚滚,不多时便来在张浚庄院车马门前,停也未停,长驱而入。马车在庭院中兜兜转转,在一个月亮门处放下那女子,转停在了马厩边的车房。安鸿待车夫离去,从车底闪出,寻了个高处四处张望。只见庄院中军士巡哨虽是比昨日来时增加许多,却终究不如街上那般滴水不漏,又值红日初升,日夜两班交替,更添了些混乱。安鸿不知史天非被擒后究竟身在何处,只得认准方向,往昨日二人住的客房摸去。将那一排客房查探个遍,却连人影也没见半个。正彷徨无措,忽听不远处一排房中传来微弱呻吟,忙潜行而去。来在左手第一间房前,破纸窥视,只见屋内一人被五花大绑吊在梁上,衣衫多碎、皮肉间血痕宛然,虽是鲜血满面,却依稀可认出是昨夜脂粉店那位掌柜。
  安鸿大惊,看看四下无人,穿门入屋,将掌柜解下。掌柜迷离中认出是安鸿,急张口欲呼,却只是嗬嗬。安鸿定睛,见那掌柜口中满是鲜血,舌头已无,不禁骇然将掌柜搂在怀中问道:「掌柜,何人为此?」语出方悟掌柜难言。那掌柜本已气若游丝,适才做呼喝状又耗去许多精力,眼见便要支撑不住。待安鸿将自己搂住,忽鼓起余力睁大双眼,伸指在口中沾些鲜血,狠命在安鸿胸口衣襟上画了几划,哑笑了二三声,已然气绝。安鸿被他画的茫然,正蹙眉纳闷间,隐有兵甲之声传入耳中。
  安鸿放下掌柜尸身,就着适才窗纸破孔向外张望,见一队甲士前后护拥着张浚及亲随小刀自远而来。一队人到得这排房正中那间之外,张浚挥手令甲士道:「退去远处,非呼莫至!我有话要问人犯。」待甲士尊令退去,又转对小刀轻声嘱咐了一番什么,方才带了他进房。
  安鸿轻轻启了后窗,蹑足向中间那屋潜去。潜至半途,闻史天非大笑连声,心下稍安。轻身敛息到得窗下,耳闻张浚道:「贼子,竟敢冒吴经略使命前来,劫杀朝廷命官!那安贼现在何处,还不从实招来!」安鸿依旧法点破窗纸,见屋中张浚满面正气站在门前,小刀紧紧随在他身后,似是随时欲扑向史天非,取他性命。
  史天非被粗绳绑在房间正中一椅上,闻张浚言微有愣怔,继而大笑不答。张浚气愤,向前数步,左右开弓给了史天非几个耳光,怒道:「你这恼人的武贼!如此口紧!便待午时三刻,本官送你个千刀万剐么!」
  张浚前行,小刀未动。安鸿在窗外觑的真切,一个纵身破窗而入,轻巧巧将三根指头扣在张浚喉头,厉声道:「休得动弹,小心伤了性命!」
  张浚吃安鸿一惊,腿抖如筛糠,整个人软塌塌的倚在他身上,胡须乱颤,小意道:「安壮士,小心啊!本本官性命要紧!你放了本官,本官便饶过你劫杀曲端之罪!」
  不待安鸿说话,史天非已在后答道:「笑话!安公子侠义磊落,岂会加害曲将军?定是你这没胆狗官使人害死了曲将军,却构陷于他!援军之事你昨夜便一直百般推脱,今日得了这个借口,更是坚不派发的了!可怜我西军将士在前线浴血,未死于金人刀下,却丧在你这等狗官之手!」
  安鸿本欲劫了张浚,带史天非一同逃出城去。待听了史天非说话,恍然想起二人来此间所为至关紧要之事。左思右想无两全之法,遂将牙一咬,松了张浚喉上之手,抱拳恭谨道:「若是张枢密依前约遣军马往援吴经略,曲端将军之事,安某愿一肩承担!此事史天非毫不知情,还望张枢密明鉴!」
  张浚脱开安鸿控制,亦失了安鸿身子依靠,勉强转过身听他说完,双腿一软,摇晃着便要摔倒。安鸿见状,急抢前要扶,正弯腰伸手间,门口的小刀狂喝一声,纵身而起,一掌击来。安鸿不欲接战,提气轻身向后躲避。谁知身后毫无征兆的传来一波刚猛掌力,结结实实打在后心之上,登时眼前一黑,口中鲜血狂喷,身子径直往前冲飞,撞在一掌击空的小刀身上,将他撞得倒飞出去、砸碎门扇、晕倒在地,自己却直直落下,尚未及挣扎起身,又一股截然不同的阴柔掌力自旁侧打来。安鸿忍痛,挣扎着一个地滚躲开,却还是被掌力擦过左肩。滚动中翻腕出剑,在身后划了个扇面阻断掌风,强撑着站直身体,只觉得经脉多损、真气难聚,肩头骨裂、运臂不能。
  史天非身上绳索早已脱落在地,回掌收势笑问道:「安兄,这一掌滋味如何?可还算过得去么?」张浚在旁傲立,面上惊惧消失不见,冷冷道:「好俊的身手!竟能在我二人联手施为之下逃得性命!」安鸿又惊又怒,却觉伤重难言,只艰难问史天非道:「为何?」
  史天非哈哈大笑,不屑道:「不想武功高绝的安公子却只得一个蠢字!你且好好走那黄泉路去,待见了阎王,自己问个分明吧!」言罢,便欲举掌上前结果安鸿性命。张浚在旁伸手将他拦住,捻须道:「安鸿,我敬你武艺,就让你死个明白!孟门之事,雨夜庙中你已知了,我乃孟门左护门使。如今金人入蜀之日不远,我孟门复国在望,怎容你等宵小之辈从中作梗?折翎在诸葛砦不得援助,只凭我孟门在砦中的老幼妇孺抵抗金兵,必败无疑。」说到此处,将手一指史天非道:「史法王在明教中地位尊崇,肯在吴玠身边服低做小只是为了得机刺之。富平前后吴玠自成一军,死之无用。和尚原上众军不属,吴玠一死则军心皆乱,得蜀地易如反掌,谁知偏偏被你坏了大事。」
  安鸿暗自运功调息,深深看了一眼史天非,拖延道:「安某眼拙,竟误以菜魔余孽为友!如此说来,和尚原上挑拨军士生乱、夜袭吴经略军营的那人该是你明教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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