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心术作者:寂寞-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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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女向众人施了一礼,退下金莲,隐入帐幕之后,人影不见。金莲花人一下去之后,立即缓缓下沉,就倒扣在戏台中央,宛如天生生成一般。显是有机关在背后操纵。
蒋文极从后面走上前台,正要说话,却听身后一个欣喜的声音向他叫道:“廉镜,恭喜你封王,云蔓特意带愁儿来给你道喜来了。”
蒋文极奇怪的回头一望,只见一个黄脸婆站在身后,满脸欣喜之色,旁边紧跟着一个粗布衣服的男孩,他开始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听到云蔓之时,身子震了一震,看着两人一个面色素黄,一个白痴,极是不愉,从心底生出一股厌恶之色,只是今天是他大喜的日子,不应做出不当之举,日后传出去一个薄待糟糠之妻的不好名声,冷冷地一挥袖子,不愉道:“是你们,你们来这里干什么?这里是你们来的地方吗?没的丢我黔王府的脸,别人看到还以为我黔王虐待妻室呢,还不退回去!”
蒋母面上一震,露出难以致信的神色,蒋销愁面上却闪过一丝冷寒,蒋文极无端端地打了个冷颤,他诧异转头,就在这时,眼角余光骇然瞥见,从对面房顶之上,四五个黑衣人飞纵而来,手中剑闪烁着白渗渗的光芒,一个少女声音喝道:“狗贼,纳命来——”仗剑径直飞奔蒋文极而来。
府中人大惊失色,料想不到竟然有人会在黔王府大胆行刺,众人刚刚从采莲舞中还未回过神来,只这一怔之间,那少女刺客已经跃上高台,众侍卫即使有心相救,又哪里还来得及?
就在一转念间,剑尖已直奔胸口当胸而来,蒋文极余光一瞥,不假思索,左手向后一带一拉,只听得“啊”的一声惨叫,那少女骇然收剑,却已经来不及了——长剑正中当胸,由蒋母身后透背而出,剑尖所及,在蒋文极左肩上刺出一个血洞,鲜血潺潺流出,众侍卫大呼小叫,就这一个小担搁之间,已经杀上高台来,将那蒙面少女团团围住。
只听连声惨叫,那五个黑衣人中三个不敌众侍卫围攻,纷纷中剑,台下最后一个蒙面人眼见不敌,身形一起一落之间,长剑蓦然光华大放,一剑砍下一个侍卫脑袋,半空中朝高台之上那蒙面少女大声喊道:“琪妹,狗爪子厉害,山高水远,来日方长,风紧,扯呼——”
那蒙面少女极为不甘的望了一眼被众侍卫围在当中的蒋文极,却也明白大势已去,愤然举身,“刷”的一声,手中长剑化作一道流光,正中蒋文极左侧一个侍卫。她长袖当风,凭空一跃,半空中那蒙面男子一把抓住她手,两人在众侍卫之中几个起落,所到之处,血花崩溅,又有几名侍卫就此报销,再一个长跃,就已上了屋顶,携手跳下,远远的还传来那少女满怀恨意的声音:“蒋文极,我还会再来的,你等好了——”
蒋文极右手捂着左肩,眼见两人逃出,气急败坏的骂道:“你们这一群饭桶,抓两个人都抓不住,还不快追!”
众侍卫如梦初醒,纷纷追出,但两人早已逃走,又岂是这些普通侍卫可以追得上的,不一会儿便一个个垂头丧气的回来。
一个侍卫挑开那两个死了的刺客蒙面巾,又从他腰畔搜到一块银色令牌,上书一个“陆”字。蒋文极略一沉吟,森然道:“原来是陆光紫的余党,本王当初建议皇上将陆光紫一党全部处死,诛灭九族,皇上仁慈,只处死了几个首要人物,现在刺客是陆光紫的余孽,这下皇上不能再阻止我追杀陆党余孽了吧,”说到这里冷哼一声,拂袖就走,至于躺在地上一剑穿心的蒋母竟是连看都不看一眼。众侍卫也仿如不见一般,鱼贯跟随,护卫着蒋文极走下高台。
蒋销愁跪倒在地,双手抱紧母亲尸体,本来已经渐渐融化的一颗心在这一瞬间,彻底封锁。面容渐渐冷漠,这时如果有人在他身侧,一定会感觉到自他身上发出一股寒意,越来越冷,直欲将人的血液冰冻,如坠冰窖。
宴舞自然是开不成了,众人一哄而散,唯恐惹祸上身,天上黑云翻滚,忽然“豁啦”一声,天边红光一闪,天幕宛如裂开了一道大口子,“轰”的一声闷响,一道惊雷从天劈下,将一棵两人合抱粗的大树从中劈断,分裂之处焦漆一片,昌出丝丝浓烟。片刻之间天地之间就是狂风大作,倾盆大雨从天而下,一下子就将蒋销愁衣服浇透,但他却宛如不觉,只那么冷冷的跪在那里,任凭雨水混和着血水,在他身边汇流成溪。
“扑”的一声,一盏灯笼被大雨浇灭,跟着不断有灯笼被大雨扑灭,身边众人奔走拖塌的声音仿佛离他越来越远,终于寂静不闻,仿佛所有声音都一丝丝从蒋销愁的听觉之中抽离,万事万物,对他而言,再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感觉了。
也不知道跪了多久,两膝早已发麻,四周寂黑一片,是啊,他从来都是在黑暗中生活,看不见,听不见,那又如何?眼睛或许可以治,但心灵,却是永远漆黑一片的吧!
他伸手抱起母亲的尸体,他一个十岁小孩,在这一刻,母亲却仿佛没有一丝重量,在他手中安静的躺着。
或许,何其不幸,前生找错了依靠,但她又何其有幸,生下蒋销愁这样的一个儿子。
现在的她,才是真正的没有痛苦,没有悲伤,静静的依在蒋销愁怀中,他的胸膛虽然冰冷,但在她心中,却是世间最坚实温暖的依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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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6章 此恨绵绵(下)
蒋销愁这一刻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气,双手怀抱着母亲,跄踉前行,他不知道自己是要去向何方,也不想知道去向何方,雨水淌满了他的面颊,泥泞溅湿了他的衣摆,他忽然之间就记起前世记忆中一位大词家纳兰容若的一首词来,虽是写给其亡妻,但凄苦低沉之情,却是自古相通。
瞬息浮生,薄命如斯,低徊怎忘。记绣榻闲时,并吹戏雨;雕阑曲处,同倚斜阳。梦好难留,诗残莫续,赢得更深哭一场。遗容在,只灵飙一转,未许端详。
重寻碧落茫茫。料短发、朝来定有霜。便人间天上,尘缘未断;春花秋叶,触绪还伤。欲结绸缪,翻惊摇落,减尽荀衣昨日香。真无奈,倩声声邻笛,谱出回肠。
也不知走了多久,天光早已大亮,前方水声潺潺,似是到了一条大河边上,他双膝一软,“扑”的一声,跪倒在地。那双空洞的眼睛之中,终于滚出两行浊泪。
男儿不哭!
他抓起沾满泥泞的衣袖擦了擦眼睛,面上立即沾满泥土,他伸出双手,缓缓的抚摸着母亲的脸颊,双手过处,蒋母脸颊之上那种衰老枯黄的颜色尽皆一寸一寸的退去,变得温润晶莹,宛如白玉。明玉生晕,光照动人。
直到良久良久,母亲仿佛变回了少女一般,正静静地躺在他怀里,只是睡着。
他将母亲放到一旁,双手就地一捧一捧地掘起坑来,双手磨破,鲜血渗入泥沙,消失不见,但他却一点不知疼痛,孜孜不倦的挖着,过路的渔夫们这两天就见到这么一幕诡异的景象,一具尸体之旁,正跪着一个满脸泥泞的小男孩,日以继夜,不知疲倦的伸手挖出泥沙,直到身边的土坑越来越大,而他两只手早已变形,鲜血淋漓,露出森森的白骨,小孩身躯越发单薄起来,似乎只要再来一阵微风,他就要倒在地上。
但上午过去,中午也过去,晚上再过去,到第二天渔夫却还是看到那个孤单的小孩背影,依旧跪在那里,没有挪动分毫,所不同的是他身边堆积的泥沙已经差不多有一座小山丘那么高了。
直到第三天,天刚蒙蒙亮,那渔夫就忍不住起身去岸边看看那不孩子,却发现那那小孩已经不知何时已经消失,只在原地留下了一座青坟,没有墓碑,因为不须记忆,何用标识,就算他双目不能见物,凭着感觉,他也能一步一步的走回来找到。
因为天地之间,没有哪一种标记,能够胜过那一种感觉。那一种血肉相连,纵死犹存的感觉——血浓于水。形成千百里千万世隔不断的,牵系。
郎梦郡,是为南唐四郡之一,位于南来北往交通要地,商贾往来,青楼酒肆林立,所以显得极是繁荣。
青水楼,又名红袖青楼,就是这郎梦郡六大青楼之一,是前朝四公子之一的慕容吹笛所创,慕容吹笛号称是一曲暗香,销魂无数,闻者断肠。对音律艺曲最是热衷。红袖青楼虽是郎梦郡六大青楼之一,但却与其他五大青楼截然不同,里面女子极少,但个个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能进红袖青楼者,非富即贵,许多还薄有才情。因此名声不降反升,成为郎梦郡六大青楼之中,最是清幽宁净的去处。
当今天下,诸国林立,南唐孱弱,重文轻武,科举取士以诗文为上,若能写得一手好诗,即能高中状元。是以上层多精诗歌。而民间秦楼楚馆,却多时兴填词,因诗韵太严,而词曲便于传唱,是以青楼之中,得一好词而身价倍增者,不知凡几。当年自号“奉旨填词柳三变”的柳耆卿新词一出,有井水处皆歌,而江南春岸折柳,秋湖采莲,随伴的往往便是欧词。
南唐都建业,又称金陵,金陵三千帝子州,东望大海,西达荆楚,南接皖浙,北联江淮,历来便是名流士子云集之地,又是会试殿试的举办地。
是以南唐万千举子,风景云集,高中进士者自是欢欣鼓舞,那些更多的则是黯然落榜,不愿回乡,就替那些青楼女子填词度日,以期下届试期。若是这些词曲传唱到显贵之人耳中,能得其青睐,那以后就更多了一层把握,可以说是直上青云,因此天下诸国之中,金陵士子之多,冠盖天下,斗词争风之事,更是时有发生。
在郎梦郡,那些自承高人一等,或是不屑于去往那些下等烟花之地的公子哥儿,才人士子,俱是红袖青楼的常客,许多人因此还留下不少的风流韵事。而你若会填词,甚至可以不奉红金,只要能够得到姑娘认可,便可以留宿于此。
当年慕容吹笛设下这个规矩,原是准备以文会友,提携后进,为此赔上了无数花银,但数年之后,天下才子闻听此迅,不惜万里赶来,留下无数才子佳人的传说,红袖青楼名声之隆,一时无两,日进斗金,但有士子的诗词能够得到红袖青楼姑娘的认可,她们会为之谱曲而唱,广为流传,竟成了那些无名士子名扬天下的一条终南捷径。
只可惜自从慕容吹笛逝世之后,红袖青楼继承人不善经营,将许多慕容当年设下的规矩废弃,唯一所喜,是这一条还保留着,要不然红袖青楼早就没落,饶是如此,经过几十年几代人的挥霍,红袖青楼也变得渐渐没落,早已不复往日辉煌。
这一日,红袖青楼的当红清馆儿怜诗诗带着小婢青儿、情儿自大圆觉满寺进香回来,青儿是一个极为活泼的小女孩儿,一路上叽叽喳喳宛如一群小麻雀说个不停,情儿却是一个极为内向的女孩,虽然生得清秀,但却极为矜持,轻易不愿意说话。而青儿就以缠着她说话为乐。
而怜诗诗就在一旁微笑看着她们,少年不知愁滋味,她们年纪还小,青儿天真烂漫,情儿柔顺灵巧,一个有一个的好处。长大了后都必是一代倾城尤物,但现在她们却毫无顾忌,肆意说笑,可这样的日子,只怕也已不多了吧!能快乐一日便是一日,自己又何必整日愁眉不展的呢?看着她们说笑,自己那阴郁的心情似乎也得到缓解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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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7章 红袖青楼(上)
走到郎梦郡三大酒楼之一的“鸿宴楼”拐角处的时候,一阵喧闹声传来,那青儿是个好事的性子,立马循声飞奔了过去,过了一会儿神秘兮兮的跑回来,对怜诗诗说道:“怜儿姐姐,前面一群泼皮又欺服人了呢!那人还是一个小孩,浑身脏兮兮的,任凭他们打,奇怪的是,他怀中紧紧抱着一管白玉笛子,哪怕背上给人踹得皮开肉绽,鲜血淋漓,他也不让人动一下那管笛子,真是一个好奇怪的人。”
“而且,他那样一个毫不起眼的小孩,又怎么会有一管白玉笛子呢,瞧来还名贵得紧呢,莫不是他偷来的?”
怜诗诗宠溺的敲了一下她的脑袋:“就你爱瞎说,若是抢来的,这小孩又怎么会为了它不惜以身体相护,必是一件于他极紧要的物事,走,我们到前去看看去,那群波皮在这郎梦郡中整日欺服人欺服得久了,越发不长进了,居然连一个小孩子也不放过。”
三人走到喧闹之处,四周围了一大群无聊的人,但却无一人伸手拉一把那小孩,反而笑嘻嘻的在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