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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节

走错路-第3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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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了自己,最终失去控制,被揍了一拳。

那刹,他觉得有些东西在他身体里晃摇,动盪得厉害。

在百货公司遇了那人,陆洐之惶惶然然,章茗雨看出他心不在焉,孰不知他内心里是一片空白。

无边无际的灰白。

章茗雨问他:这样有意思吗?呐,真的好吗?

陆洐之瞬间就狼狈了。你家到了,下车吧。

他彷如被踩到痛处,张牙舞爪,失却了往日风度,章茗雨的话真是把他拧得惨了,他吸了好几口菸,分明处在光华璀璨的都市里,心灵好像身处大漠,无比苍凉。

在沙漠里的旅人不需要任何奢华,只需一口水,一口赖以为生的水,那便是上苍恩赐。

他想,乔可南就是他的那一口水。

滋润他的喉咙、他的灵魂、他乾涩破败的人生,可他却鬼遮眼,选了看似有利益价值的汞,伴他过漠,如今他快渴死了,却只能饮自己的血。

又腥、又涩、又黏腻。

因为他连血都是黑的。

有天,章世国带著他和其他幕僚,一并去了禅寺。

政治和宗教终究无法太过切割,宗教拥有比政治要强烈的民心基础,连总统都无法免俗。

陆洐之本身不信教,他直挺挺地跪坐在那儿,如同一台机械,近来他已掌握到一套流程,脑子里塞满公事,没日没夜,天天忙碌。

除此之外,他的人生,已没了别路可走。

他菸瘾加剧,心想死了吧,死了又何如?他孑然一身,连事业的追求都嫌乏味,啥也不剩,倒是常常浮现青年所说的:我这辈子也没别的可拚了,如果连一个想掏心掏肺对他好的人都没有,活著干什麽?

活著干什麽?

忽地,他听见上师悠悠道:佛曰人生八苦:生老病死、求不得、怨憎会、爱别离、阴过盛

陆洐之当场就愕了。生老病死,那是一个人的轮回,必定要经历,然而求不得、怨憎会、爱别离、阴过盛,这些呢?这些是他未来的景象吗?

所求不得,怨憎相会,与爱别离,五阴炽盛。尤其第八苦,全是由自己的无明和执著产生,何苦、何苦?

陆洐之挺在那儿,久不动弹,一旁的幕僚问他:怎麽了?

那人一脸惊诧,陆洐之藉由他的表情,抚上了脸,才知自己不知何时,竟已泪流满面。



从禅寺回来,陆洐之浑身疲惫,只有一股冲动:想看看那人的脸。

远远睐一眼就好,他不敢光明正大出现,痛了那人、伤了自己。

不料乔可南像一下子行踪全无,他辞职了,房子空了,陆洐之数方打听,听到的消息竟是那人去了美国,和人相亲,说要结婚。

相亲、结婚,这太荒谬。

荒谬到陆洐之睽违大半年,破天荒地笑了出来。

他没照镜子,不知自己这笑比哭还难看。

他想圈内最清楚真相的,只有一人,便百般托了关系,旁敲侧击。他说:不可能,联邦政府不承认。

那人回:承不承认又如何?两个人看得上眼,结婚不过是道手续。

那个人甚至送了他一张照片:乔可南在美国纽约,跟另一个金发碧眼的男人亲密合照。

背景是一片漂亮的天空,扎得人眼球疼,里头的人笑得好快乐,那是他梦寐以求的笑,但是他没有。

他没有。

他弄丢了。

他和章茗雨解除了婚约,他们本就是协议关系,没所谓感情牵绊,但章茗雨依旧气得要命废话,合作对象说跑就跑,谁不气?

你要我往後怎办?

陆洐之给她出了主意,大小姐合计一番,满意了,消息一发布,章茗雨神隐去了法国,章世国对此十分气怒,陆洐之一肩扛下,离开了章世国的办公室。

从此在他的人生上,再无政途这条路。

离开当天,他在大厦外头,转头一睐,顿然发觉原来自己前半生执迷的,说放不下的,不过如此。

不过如此。

他自行开设一间事务所,成日繁忙,偶尔他会去乔可南住的地方看一看,他查了资料,那是青年父母给他留的房子,他没卖,那迟早会回来,他在乔可南提过的面店里吃面,走他走过的路,隐隐约约,彷佛有了亲近那个人的错觉。

青年终於回来了,他神采奕奕,边走边哼歌,实在太久了,半年的时间,陆洐之不禁上前,他以为他会得到乔可南激烈反弹,然而没有。

吓死我了吓死我了吓死我了!青年抚著胸,他接下来的反应,完全出乎陆洐之的预料怎,有事?

他看见了,青年的左手无名指上,确实多了一枚戒指。

你结婚了。

是啊。你应该也结了吧,恭喜啊

我没有。

嗄?

陆洐之:我没有结婚。

青年一傻。哦。

陆洐之转身走了,他觉得自己再留下来,样子肯定很难看。

他在自己宽敞的豪宅里抽了一晚的烟,把一柜子的酒全喝空了。隔天他没上班,沉沉睡了一天,在冰冷的瓷砖地上醒来,连寒冷都感受不到,他生了一场病,病了三天,浑浑噩噩,病完了,他收拾了一些行李,去了禅寺。

上师看见他来,并不意外,留他下来学道,陆洐之几乎想出家了,上师却道:施主尘缘未尽,一生执迷过甚,须得慢慢放下,方能做到真正皈依。

宗教说白了,就是一种寄托,他挨著佛,茫茫中终於有了靠岸之感。他又听说在佛前求五百年,能换来一段尘缘,他利益至上惯了,决定和佛谈条件:我愿倾力付出,回馈人间,祢大慈大悲,能否给我一个机会,共那人聚首?

他虔心虔意祈祷,叩头掷筊。

怒筊。

陆洐之手指微颤,他又磕了一次,这次他说:我不求聚首,但求陪伴。

怒筊。

陆洐之再跪,跪了很久,他说:倘若我磕上一百个头,祢愿不愿考虑考虑?

圣筊。

於是陆洐之磕了。

他磕了一百次,颤著手,重新问出问题,掷筊。

笑筊。

他觉得有了一点儿希望,尽管是黑暗里如缝隙一般微弱的光。他说:我再磕一百次,祢应了我吧。

圣筊。

於是他总共磕了五百次头,直到整个膝盖肿了,腰直不起来,才得到了三个圣筊。

那天他被人扶撑著离开佛堂,样子凄惨,可陆洐之没一点儿怨怼。他想,佛祖太仁慈了。

他向上师告别,回到宅邸,决定做一些事,一些真正帮助到社会边角的事,帮自己,也为那人积福。

他卖了房子、车子,把所有资金凑一凑,除了留些备用,其馀全拿去资助社福机构,唯独那台奥迪,他没卖,除了需要代步工具,另一个最大原因太多回忆了,与那个人的。

他不让任何人坐副驾驶座,友人曾道:你这样像个司机。

陆洐之淡淡一哼。我高兴。

他高兴,若对象是青年,要他拖一辈子牛车,他都愿意。

陆洐之帮助一间孤儿院翻修,自己曾经受到的贫困,他不想让那些孩子们尝受到。

这事令他找回了心灵的平静,他甚至想,这辈子就这样了,下辈子吧,下辈子他一定要成为一个比较好的人,配得起那人。

不知是不是那五百次的磕头起了作用,佛祖当真把乔可南送到他身边来了。

陆洐之一推开门扉,心里的震盪无法止息,乔可南平平静静地与他说话,简直像上辈子才有的事,他不是没看见青年眼底那一抹警戒、疏冷,可最少,他愿意正眼看他了。

後来,他把自己这些日子的情状和乔可南简单提起,那人淡淡地听著,问他:你现在後悔了?

陆洐之:不。

他不後悔,他是真的不後悔。

不走错路的人生,不叫人生。

他是真心不想让乔可南困扰了,慢慢来吧,那人心软,释出善意,总能一点一点感受得到。

他在佛前磕了五百次头,这事青年从来不知,陆洐之也打算瞒他一辈子:那是他自行选择的行为,乔可南没道理背负,说白了,他不是为青年这麽做,而是为自己。

为自己能够求得、不怨憎、爱不离,五蕴清明。

结果,他差一点点搞砸了。

青年太温柔,温柔得令他把持不住该维持的距离,他说了他和章茗雨的事,乔可南反应瞬间就冷了:放手。

陆洐之晕晕沉沉,狼狈至极,只知这一刻,他不能放手放不了手。

於是青年出了杀招:我结婚了,我重视婚姻,这辈子没打算搞婚外情。

这招太狠,不见一滴血,可他内里全烂了。

一塌糊涂。

对於这一件事,陆洐之一直是想都不敢想。

青年亲口说他已婚,过的却是如单身一般的生活,陆洐之猜他是不是说了谎,找人探问过,对方给他的回答却是斩钉截铁:结了,真结了,啥小联邦政府不承认,所以人家小俩口在远距离婚姻呢!

在美国结的婚,一般管道查不出来,硬要查,不是不可能,可陆洐之踌躇了或者说,乔可南不惜骗他,那心态上和结了有啥不同?

何况查出来,真的结了,他这一生,真是一点光都没有了。

他病著、痛著,想想罢了。佛已经给了他所祈求的:伴在那人身边,不问形式,如今就是这样了,他无话可说。

过了一周,乔可南说要揍他,他没反弹,他心甘情愿。

乔可南揍得累了,坐在一旁,他说:不打了。

动手的人分明是他,可陆洐之觉得,真正残破的人是青年。

自己的伤,外在可见;青年的伤,却是伤在了心里。

他多想抱住他可浑身太疼,尤其心疼。

良久,青年问:你想怎样?

他一愣,沉默著,或许这是乔可南给他的,唯一一次机会了。

他说:这辈子,当我朋友吧。

说出这话时,陆洐之是掂量过的。

青年宣称已婚,要他为自己而离,那是万万不可能,不如他退了:倘若这辈子我无法与你共枕眠,至少让我在门外,你一探头,我就能看见。

你好,我就好了。

乔可南笑了一声,然後落了泪。

他说:我跟你说说我结婚对象的事。



命运啊,绕绕弯弯。青年说:陆洐之,我不想跟你牵扯下辈子了,所以这辈子,你做得到就来,我不阻止你。

我不阻止你。

不阻止你爱我了。

当下,陆洐之想,佛祖真的应了他。

应了他的求,他在佛前磕的五百次头,换了他的五百年。

何其有幸?

在很久很久以後,乔可南主动提及这天的事,他说:我本来不打算理你的。

陆洐之:欸。

乔可南扯扯嘴。可那几天,我脑子里好像有一个声音,说应了他吧,然後做梦看见你一直给佛像磕头,还好你没对我磕折煞人。我好几天没睡好,想算了算了,最後决定揍你一顿。

陆洐之没忘,那次乔可南打得他足足半个月才休养好,期间硬是没来看过他一眼。

乔可南问他:你真给佛像磕了头?

陆洐之一愣,缄默了会,摇摇头:没有。

嗯,我想也是。青年道:你这人骄傲得要命,哪可能说磕就磕,还磕那麽多下

陆洐之淡笑不语。

他把青年抱入怀里,心道:若是为你,纵使再磕上一千次,又有何难?

可他确实不会再磕了。

因他这一生,完满了。

完满了。

《陆洐之·完》


作家的话:

本篇不涉及任何宗教立场,陆也不是什麽虔诚的教徒,

说白了,他还是偏自己多点,不过缺个倚靠而已。

续篇下周一PO,一样每晚九点以後,本月底前会全PO完~

01。Love&Peace

春天来了。

岁月静好,现世安稳。时间过得很快,一如乔可南大学时挺爱的英国诗人雪莱所写: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

春天是万物苏醒,生机勃勃的季节,同样是发情的季节,乔可南最近被家里附近的野猫吵到不行,未料哲笙事务所内,也有个人不停地嘎嘎叫

啊,春天!这是多麽美好的季节!充满了欢笑与温情,我们要好好享受上天的赠与,Love!Peace!耶~~

乔可南睇了一会儿林哲笙发春的样子,凉凉道:啊啊,是,今天下午李先生跟李太太要来,希望你能用LoveandPeace感化他们,拜托赶快有点共识,离个婚这麽磨磨蹭蹭的,他们不累我看得都累了。说著,乔可南面无表情地朝林哲笙比了个Love的手势。

欸,Joke,你真是太没追求了!说归说,想到下午那对夫妻,林哲笙也抖了一下。对了,你没女朋友吧?

乔可南并没在职场上出柜,遂只问:所以?

所以啦,身为事务所唯二的单身人员,我们应该加强联系、团结一致,情侣去死去死不对,一起参加联谊啊!你看,春天!这是多麽美好的季节

哲笙事务所连同两人在内,一共三男一女,女的已经结婚了,另一名男律师一样有交往多年的女友,名义上仅馀他们俩是单身。不过嘛

乔可南左手一扬,指著上头那枚戒指。歹势,我有人了。

林哲笙:瞎米?!

当初入事务所填写的员工资料,乔可南勾的是单身,外加戒指本身不算值钱,大夥儿也当那只是个僻邪用的装饰,没料

乔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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