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易-第1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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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你心中最重要的是什么?」
「墨家基业和……」墨兰芝没说下去,仅将目光投向静坐一旁的韶以若,后者会意地以柔笑响应。
「你后悔么?为了守住最重要的事物不得不如此?」
「不。」墨兰芝答得果决。「我不后悔。」
凤怀将扬起一笑,显然赞赏她的答案。「朕承诺,罪不及九族,且让墨氏一族继续统理北武郡,如何?」
墨兰芝双膝点地,终于心悦诚服。
「兰芝代表墨氏一族谢皇上恩典。」
◇◇◇
那日之后,龙渊并未放弃查出凤怀将瞒他何事的念头。
如果凤怀将的改变是在一年前那场大病之后开始的,追本溯源,他第一个要找的就是太医院。
只是太医守口如瓶,对于凤怀将的身子,以一句「须皇上圣允方能告知」为由,成功地阻止他追问下去。
这一趟,算是自走,龙渊心想。
思忖当头,不意料,身后突然有人叫住他:
「龙校尉请留步。」
他回头,认清一尺之隔的人,旋即行跪礼参拜。
「未将参见淑妃娘娘。」
「龙校尉免礼。」
龙渊起身,守礼却不带任何情绪地问:「不知淑妃娘娘唤住末将有何要事?」
韶以若摒退侍女,待确认径中只有他二人,才开口:
「无论皇上如何相逼,望龙校尉留在宫中。」
这句话无疑证实三天而能渊对凤怀将的猜测。
「虽然皇上这么做必有苦衷,但为皇上着想,你千万别离宫,别离开皇上身边。」
「淑妃娘娘言重了。」龙渊低调响应,心底却对韶以若的慎重其事感到不解。
「皇上的事我所知有限,能说的只有几件事:其一,皇上信得过的只有你;其二,皇上不曾——」剩下的话,韶以若招手示意他附耳,小声说出。
龙渊听完,神色诧异。「你与皇后娘娘——」
韶以若清楚他为何惊讶,理解她笑了笑。「别让皇上知道是我说的。」
「未将明白,但淑妃娘娘为何愿将……实情相告?」这是真的?还是为了某种目的,才编出这番话来试探他?
「我知道你心存怀疑,」韶以若准确地点出他心里的臆测,不在意地继续道:「你会有这层顾虑也是理所当然,真要说个理由,或许是……同病相怜。」
同病相怜?龙渊甚是疑惑。
「同样为情苦。」眸色黯然一沉,复又微抬看向他。「龙校尉应是明白人。」
他听懂了,遂不再多问。
「多谢娘娘,未将知道该怎么做。」语毕,龙渊行礼告退。
少顷,小径外树后缓缓走出一道人影,步至韶以若身旁。
「你迟早因口舌招祸。」三天前收到的警语,墨兰芝很乐意将它送还给最先说出这句话的人。
「你都看见了?」
「也听见了。」她说。「若非如此,我会以为你肯着我与人私会。」
凤目责备地瞟了她一眼。「这并不好笑,兰芝。」
「要是凤怀将知道你偷偷出卖他,你就糟了。」墨兰芝说这话时,脸色严肃。
「我只做应该做的事,兰芝。」回眸看她,韶以若坦然笑道:「就算此刻不说,总有一天他自己也会想明白。」充其量,她不过让那日早些到来而已。
「体悟得愈早,遗憾的事就愈少,你是这么想的吧。」
韶以若朝她漾起笑涡,温婉如百合。「知我者,莫若你。」
◇◇◇
红彩涣白烛,喜事竟成丧!
北武郡王府中,原本由皇上御赐天成的婚事,在北武郡王图谋叛变,欲趁皇上亲临主婚乘隙毒杀的诡计被揭发之后,变成惨绝人寰的丧事。
在这场突如其来的政变中,后羿将军代皇帝服下毒酒,以身救主,壮烈成仁!
诡异的是,两名闯入郡王府的江湖人士,在插手助圣上弭平政变之后,其中一名竟抱走后羿将军的尸首离开王府,不知去向。
皇上命人四寻未果,最后无可奈何之下,只有在雷京城外,设立衣冠冢以悼念忠臣亡魂。
此事当时在雷京城传得沸沸扬扬,前来祭拜的百姓接踵不断,整整三个月,焚烧冥金所残留的灰烬,竟堆积如山!
如今事过境迁,将军冢前香烛仍然不绝,虽无昔日蜂涌的盛况,但百姓经过时,无一不伫足膜拜。
两名男子,一人相貌俊逸卓尔,一人覆着面具,仅露出薄唇与刚毅下颚,双双站在衣冠冢不远处,眺视着这一幕,心中各有所思。
这两人,一位是当今天子,一位是前朝太子,若没有说出身分,在来来往往的百姓眼里,不过就是两名普通人。
「如此一来,她就自由了。」少顷,凤怀将收回观望的眼回头对龙渊这么说着,表情似乎带有一丝羡慕。「这世上再无后羿将军这位名震天下的巾帼女,只有一个名叫凤娣娥的普通女子。」
「她死了。」龙渊开口,语调苦涩:「你还给邢培的,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是不是尸体,还有待争议。」
「你的意思是——」
「当年毒杀的真相已经水落石出,该是把一切交代清楚的时候了。」
「难道你微服离宫就是为了去见他?」
「这是我欠他的,龙渊。我必须还,在我尚有能力偿还的时候……」话说到这,凤怀将突然不再说下去。
未完的话却令龙渊心中起疑。
一股不安袭上心头,龙渊突然想起他前往太医院,意欲询问一年前凤怀将大病的详细情形,太医一瞬间闪过的怪异神情。
在他尚有能力偿还的时候——
那是什么意思?
◇◇◇
兄弟重逢应是人间乐事,然这对凤怀将与凤骁阳两兄弟来说,相见只是勾起往日痛苦记忆,没有人会觉得欢喜。
但对龙渊来说,或许可称得上是喜事一件。
若瞳!龙渊认出随凤骁阳步入厅堂的女子,激动地差点冲上前。
如果凤怀将没有抢先一步挡住他的话。
她没死!他最疼爱的皇妹尚活在人世间!
相较于龙渊的惊讶狂喜,凤怀将却像早就知道般,十分冷静。
「你的发都白了。」他在意的,只有当年非台托付给他的凤骁阳。
「拜你所赐。」心伤至极,一夕白发,再见到亲人,凤骁阳毫无喜悦之情。「你来,难道是想要我向你道谢?谢你让我一夜白头?」
讥讽的话刷白凤怀将的脸,但他更知他恨得有理,是以,默然承受。
「倘若没有别的话要说,恕我不奉陪了。」他说,搂着千辛万苦才从阎罗手中抢回的心上人,转身欲步出厅堂。
「慢着!」凤怀将开口留人,深吸一口气,缓缓道出往事:「当年,我逼你服的只是一般伤药,想试探你是否有意问鼎东宫;若有,我可以让,若无,你我就必须设法让三郡打消立你为太子的念头;甚至,让你趁机诈死远离是非也无妨——谁知道瓶里的药被换成至毒阎罗令,一步错,步步错,才造成今日你我对峙的局面。」
「说得好听。」凤骁阳冷哼:「若我诈死,你必定会被怀疑是毒害我的人。」
凤怀将敛回过分专注的目光。「的确,但只要能让你过你想要的日子,背上谋害胞弟的罪名又何妨?我答应过你娘,务必要照应你——只是千算万算,就是漏算墨武竟能得知消息,暗中换走瓶里的药,最后连累殷若瞳。」
始终站在凤骁阳身后的殷若瞳看了看他,听出话中的真诚与懊悔,对他的惧怕减轻许多,莲步轻移,与他四目相对。
「我、我不怪你。」她嗫嚅道。
「多谢。」
「骁阳也不会怪你的。」事过境迁,她活着,能与心爱的人厮守终生,还有什么比这更值得庆幸的?
「未必。」凤骁阳拉回她,执意将人藏在身后。「你来,就为说这些?」
「当年之事,我欠你一个解释。」
「不只一个。」趁今天,所有的疑虑一次解决。「五台山的武林大会,你到底扮演什么角色?武林人士当时全数遁入秘室避难;但出来时,碉堡外血流成河,尸首遍地,你作何解释?」
「能这么质问皇帝的,普天之下大概只有你凤骁阳了。」凤怀将笑着说。
「是么?」凤骁阳神秘一笑,朝他身后的龙渊看了一眼。「我想,这世上还有第二个人敢这么跟你说话。」就站在他后头不是?
凤骁阳知道他的身分?龙渊直视露出诡异笑容的凤骁阳,暗忖道。
但他无暇深思,凤骁阳问的,正是困扰他多时,让他一度以为凤怀将意图弭灭武林的大事,而后者的回答成功转移他心神。
「你能算准局势,我亦不落你之后,墨武与点苍派掌门何振勾结,欲将武林高手一网打尽并嫁祸朝廷,你派季千回阻止,我差嫦娥歼灭六千人马,这一局,你我平手——说到嫦娥,邢培应是救回她了吧?」
「他不会让她死。」这说法,算是答了凤怀将的问题。
「你行事一向谨慎,阎罗令的解药绝对不会只有两颗。」他说,表情毫不意外。
他的话让凤骁扬起了疑心。「你对沁风水榭的动静似乎非常明了。」
「你让季千回布线雷京,我为何不能命墨凡庸留意沁风水榭?」一语道出两人早在多年前使开始交手的事实。「这暗椿,彼此平分秋色。」
「最后一个问题,你准墨武以假蟠龙石现世,目的又是什么?」
「引来当世潜龙,我需要他助我安邦定国;有他相助,如虎添翼,我也不必担心赶不及——呵,只可惜他不愿入朝为官;若他肯,必是一代名相——这局,是我输了。」
赶不及?精明如凤骁阳,敏锐抓住他话锋在瞬间骤转的诡异,定定端详多年不见的兄长,冷鸷的眸闪过恍悟。
在这同时,凤怀将已开口道别:「既然误会已经澄清,我也该告辞了。」
他很清楚,凤骁阳不会留他,而他也不会在沁风水榭多待。
目光示意龙渊离开,临行前,不由自主回望凤骁阳与殷若瞳两人,视线最终落在后者身上。
有她在,凤骁阳不会有事了,他想,多年来压在心口的大石总算放下。
沁风水榭——当初从墨凡庸口中得知凤骁阳将此宅取名为沁风水榭,他就明白了。
凤骁阳并没有忘记在西绍王府沁风小筑的日子,仍当自己是凤家人。
只要知道这点就够了,本就不亲且有间隙的兄弟,要因为误会冰释热络来往,对双方都是太为难的事。
龙渊颔首,再看殷若瞳几眼后,立刻跟上。
「慢着!」凤骁阳一反素日闲适,突然喝声。
但凤怀将恍若无闻,并未停下。
凤骁阳旋即上前,出手扣住凤怀将手腕,半晌,眉心推出棱线,流露不满的情绪。
果然不出他所料!
凤骁阳扳过他的脸与自己正视,才一字一句,缓缓地问:「症兆何时开始?」
凤怀将先是一愣,理解后,抽手挣脱,按捺住莫名激动的情绪,回以漠然。
「告辞。」淡淡二字,撂下不要多事的警告。
步出沁风水榭,凤怀将始终没有回头。
始终,没有。
第十章
夜阑人静时分,万籁俱寂,疾速的黑影穿梭过一片树林,立时纵入沁风水榭。
然而,黑影果决迅速的脚步却在纵身潜入沁风水榭后,被复杂蜿蜒的曲廊拦下,不知该往哪处走才对。
「龙兄,既然去而复返,何不循着乐声前来净心池与在下一叙。」声音不知从何处传来,紧接着,一阵悠扬筝音轻扬,宛如带路明灯。
趁凤怀将休憩,决定深夜独闯沁风水榭的龙渊依言,蜿蜒来到净心池。
斗大的夜明珠照亮池中凉亭,一筝、一人、一壶茶、两只杯,似乎算准今晚会有贵客临门,遂彻夜等候。
「恭候多时了,龙兄。」亭中,凤骄阳头也不回,径自品茗。「或者,该称呼你殷太子?」
「你知我身分?」
「当年引战兴祸,凤怀将为的是你;而我,是为若瞳,怎会不知。」
为了若瞳么?龙渊想了会,才道:「虽不知你与若瞳之间发生什么事,但听你这么说,若瞳交你,我可以放心。」随后,他步上九曲桥,走进凉亭。
「我不会让她受委屈。」淡淡一句,是最真切的承诺。「请坐。」
龙渊依言照做。「你算准我会来。」
他点头,坦然以告:「我与凤怀将的对峙虽已告一段落,当年的误会也已真相大白;但这并无助于解开你心中的疑惑不是么?」
「你也知道我在想什么?」
「约略能猜出七八成。」他按掌,示意龙渊坐下。
有求于人,龙渊只得照办,耐住性子落坐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