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倩天涯 - 色已成空-第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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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馨醒悟过来,抢过她手中的卷着的那本一看,果然首页上正是无比熟悉的“傅青纶”三个字,铁钩银划,力透纸背。她顾不得林之若的嘲笑,马上翻开,一目十行读了起来。林之若在旁边笑吟吟看着,等她抬起头来,马上问道:“怎么样?”
唐馨道:“他想做一个建筑设计师,在地球上留下文明和思想的印记。”
林之若笑道:“很伟大嘛。不过做设计,要画图纸,你美术很好,可以做一个出色的贤内助。”
唐馨秀脸飞红:“你胡说什么?”
林之若道:“老师说这一次作文,让同学们互相评改。傅青纶那个,我就交给你了。”
唐馨却不肯:“那不好,显得我多关心他似的。”
林之若道:“你本来就关心他么。哦,我知道了,还在隔岸观火,欲擒故纵。那,给你这个,你哥程辉写的,很有意思噢,我已经先睹为快了。你慢慢看,我要去给其他人发了。”
程辉高一上学期末考进了快班,只是他和小龙女的友谊未免无疾而终,他倒也并不怎么伤心,依然每天嘻嘻哈哈的管唐馨叫妹妹,和林之若开玩笑。
唐馨看到开头的几行,几乎笑出声来。程辉的题目叫:“我的胡萝卜理想”,开篇写道:“我认为人生就像是驴在拉磨,转过来,转过去。为什么要拉,为什么要转,驴并不知道,也不关心。它所以不停的走,其实只是为了追逐拴在它鼻子前面的那根胡萝卜。这根胡萝卜,它看得到,却永远够不着,然而诱惑着它,忘却疲劳和辛苦。这根胡萝卜,…也可能是一束麦穗,一颗白菜,这并不重要,…人们常常美其名曰理想。理想是远大还是庸俗,是高尚还是自私,有什么关系呢?我们需要的不过是一个诱惑,赋予我们的生活一个目的。胡萝卜枯萎了,便换上麦穗。麦穗散落了,便挂上白菜。今天追求金榜题名,明天向往洞房花烛……”
当老师征求优秀的作文的时候,唐馨把程辉的这一段念了出来,全班都忍俊不禁。连老师都摇头笑道:“这位同学真是有点偏才。”又敛容警告道:“高考的时候不能这么写,一定要取材积极,求稳之后才能求新。”
从此程辉的胡萝卜成了班里的经典。大家说起向往的学校,心仪的女孩,都会意的以我的胡萝卜来代指。
另一篇受到老师赞许的范文,是李碧荷评改的林之若的大作。她的题目倒是老老实实叫做“我的理想”,其中写道:我生而有许许多多的困惑。我不知道为什么光有色彩,而水有深度;我不知道星空之外是否还有星空,而时间应不应该也有尽头;我不知道质能如何转化,电子如何超越时空沟通;我不知道混沌如何产生秩序,而秩序究竟有多依赖结构;我不知道血液为何奔流,灵魂可有居处;我不知道生命自何而来,又将去到何处;我不知道生前我是什么,死后我又如何;我不知道是否该相信传说,又该当如何把历史解读;我不知道自由意志是否只是一个口号,社会是否真地在进步;我不知道欲望是否只是假象,生命本是虚无;我不知道成功的意义,我无法解释失败的痛苦;我不知道是否每一个问题都有答案,是否智慧终究能够阐释最终和最初;……
李碧荷念了几句,唐馨已经知道是林之若的手笔,在她耳边低声道:“你写十万个为什么呢?”
林之若微笑道:“不,我在阐述胡萝卜之外的世界。我和程辉不一样,是个不甘心一生追逐胡萝卜的人。”
唐馨想了想,道:“那我呢?”
林之若道:“你是那个还不知道胡萝卜其实就是胡萝卜的人。”
唐馨道:“那你觉得哪种最好?”
林之若道:“程辉最快乐,我最清醒,而你最幸福。”
过了一会儿,唐馨又悄悄问:“那傅青纶呢,他是哪种人?”
林之若道:“他是一个专心追逐着前面的金色麦穗,却不知道那其实就是一根胡萝卜,更不知道自己根本也是一根胡萝卜的人。”
唐馨还想说什么,林之若扯扯她的衣角:“stop,我舌头都打卷了。”
唐馨掩口而笑。
短短两年之后,唐馨回想起此刻的少女情怀,清纯天真的欢喜,不知道是该后悔还是庆幸,自己终于吃到了自己的那根胡萝卜呢?
唐馨身为快班第一美女,自然赢得了不少男生的仰慕。同年级普通班里有一个外号叫“钉子”的男生,也看中了唐馨,忽然写信来要和她做朋友。不知道为什么,大部分中学校园里,都有一些黑社会组织的雏形。那些不爱学习,喜欢打仗闹事的男生,带着青春的叛逆和桀骜不驯,以及对蛊惑仔上海滩的崇拜和模仿,在校园里形成了另一种势力,常常会因为一丁点的小事动拳脚乃至械斗,尤其是为了追漂亮女生,相互之间争风吃醋大打出手那是常事。林之若戏称这些人为“荷尔蒙动物”,认为他们纯粹是青春期激素分泌过旺。钉子就是高一年级中最出风头的一个,他本人倒是长得高而秀气,光看外貌,还以为是一个乖乖男孩。据说他有一点社会背景,很多事情上很吃得开,因而有不少男生追随,还有不少女生青睐。唐馨本来倒也不怎么讨厌他,她心中已经有了傅青纶,自然是婉言拒绝了。
周六晚上没有晚自习。天气好的时候,林之若很喜欢在傍晚出去,到江边散步,唐馨一般都会陪着她。这天唐馨回家了,林之若自己一个人没有顾忌,便越走越远,天已经黑透了,还不想回宿舍,干脆绕着学校所在的小区转了一个大圈,看宿舍快关门了,才抄近路往回赶。
宿舍区在校园的东面,前后都后树林掩映,晚上黑漆漆的,是情侣的天堂,也是男生们武力解决问题的场所。林之若走在树林旁边的甬路上,突然听到树林里传来一阵沉闷的踢打肉体的声音,还夹杂着低沉的斥骂,立刻知道发生了什么。平时她和唐馨在一起,碰到这种女士不宜的情况,唐馨都拉着她远远避开,顶多在背后偷偷评论一下。今天唐馨不在身边,林之若觉得自由了很多,不由得动了好奇心,想要看看传说中的场面究竟是怎样的,于是放轻脚步,分枝拂叶,沿着声音寻去。
淡淡的月光下,只见一块略为开阔的空地上,两个男生正在踢一个抱着头滚在地上的人影。听他们的秽骂,似乎这个人有眼不识泰山,居然敢抢他们老大中意的人。见只是小规模的争风吃醋,林之若略略失望,正准备转身离去,地上那人被踢得头部转向她。林之若视力甚好,透过那个男生紧紧护住头部的双手和肘部,看到了他的一部分面庞,不禁大吃一惊,不及细想,已经跳了出去,大喝一声“住手”。
那两个打人的男生听见有人,吓了一跳,待发现是一个女生,不屑的道:“这不是女生的事,走开。”
林之若不理他们,分开他们,扶起地上的人,冷冷的道:“你们为什么打人?”
那男生道:“关你什么事?要不是看你是女生,小心我连你一起收拾。”
林之若逼视着其中一个个子较高的男生,道:“你就是钉子,是不是?”见那男生先是惊讶,又有点自傲的笑了笑,接着道:“你打这个人,是为了唐馨,是不是?”
钉子收敛了笑容,道:“你怎么知道?你是……”他这时候才仔细端详了一下林之若,“你是那个总和唐馨在一起的女生。”
林之若道:“不错。你敢打唐馨的心上人,我要替唐馨教训你。”
钉子和同伴彼此对视,似乎不明白林之若的意思。等到他们明白过来,已经两个人都脸朝下被摔倒在地上。
林之若自从上次被歹徒凌辱,胸中早就憋着一股怒火,一直没有机会发泄。这次发硎试剑,居然一击成功,很是得意,负手看着两个人窜跳起来,待他们站稳,手向他们眼前一晃,伸脚一扫,两个人再次扑倒。
这次摔得更为狼狈。钉子和同伴站起来,再也顾不得对方是个女生,恶狠狠向她扑来。林之若微微一笑,上身一侧闪过,伸脚在钉子的小腿上一踹,又把他踢倒了。另外一个男生则被她照着小腹踢了一脚,噔噔噔倒退出去撞到一棵树上。如此几次三番,看两个人也被戏弄的够了,才住了手,直视着两个男生似乎想要吞了她目光,笑道:“你们把傅青纶打成那样,我这还是便宜你们了。你们走吧,以后要是再碰和唐馨有关系的人,我就到你们班里,当着所有的同学教训你们。”
钉子犹豫了一下,想要撂下几句狠话,但对方是一个笑吟吟的清秀瘦弱的女孩子,只觉得怎么说都不合适,只是狠狠盯了她一眼,和同伴走了。
林之若转向扶着树干站着的傅青纶,见他身上沾满了草泥,衣服也扯破了一块,夜色里也看不清究竟受了多重的伤,但依然腰杆挺的笔直,一脸矜持,不由得暗笑,走上前去,关切地问:“你没事吧,要不要去看医生?”
傅青纶不回答,过了半晌,才道:“程辉说你学过空手道,竟然是真的。”
林之若笑道:“是啊,我怕找不到男朋友,所以苦练功夫,看看能不能有机会美女救英雄。”
傅青纶想到程辉不经意间泄漏的林之若学功夫的真正原因,不敢继续这个话题,苦笑道:“怎么从小到大,我每次丢脸,都能被你碰上?”
林之若知道他指初中时的厕所事件,笑道:“上次是我对不起你,这次算上天给我一个补偿的机会。”
傅青纶道:“其实我和唐馨什么事都没有,都是你和程辉他们总开玩笑,害得我现在受这种无妄之灾。”
林之若道:“祸兮福之所伏,或者你就因为这件事,赢得了美人的芳心也不一定。”
傅青纶恼怒的道:“你还说。”迈步往出走,却突然蹲下去,捧住肚子。
林之若看他眉头紧皱,知道他虽然嘴上要强,其实疼得厉害,怕他留下暗伤,走上去扶住他,坚持要他去诊所看看。
傅青纶甩开林之若的手,自己扶着树慢慢站起来,走出了树林,却没有注意,几乎被甬路边的石块绊倒。
林之若又好气又好笑,赶上来,再次扶住他,不由分说,向学校附近的一个诊所走去。傅青纶挣了一下,没有挣开,也就顺从了。医生在一中附近行医,对这种事情已经见怪不怪,检查了一下,说只是外伤,开了点化淤消肿的药,就把他们打发出来了。
林之若要送傅青纶回去,他别扭着不肯。她察言观色,知道他怕被宿舍的人嘲笑,加上宿舍早已关门,要说服看门的老大爷开门着实不易,只好顺了他的意思,陪他回家。最后一班公共汽车上,几乎没有什么人。傅青纶和林之若孤零零的坐在最后一排,默默的都不说话。路旁的街灯一盏盏掠过,照得车厢内忽明忽暗。林之若为了打破沉默,没话找话:“明天唐馨知道了这件事,还不知道多心疼呢。”
傅青纶怒道:“不许你告诉唐馨。不许告诉任何人。”
林之若道:“好,好,你别生气,我不告诉任何人,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傅青纶默然,过了一会儿,突然道:“那个钉子会不会找你麻烦?听说这些人一旦惹上了,就没完没了。”
林之若道:“你放心,一般情况下也许会,但是像钉子这样的人,最爱面子,被一个女生打了的事情,只能打掉牙往肚里吞,我不找他,他已经谢天谢地了。”她自嘲的一笑:“当女生也是有很多好处的。”
傅青纶父母都在外地,他跟着爷爷奶奶住在一栋很老很旧的楼里,楼道又窄又陡,灯十盏倒有九盏是坏的。林之若怕他再跌倒,一直扶着他上了楼,傅青纶出乎意料的没有反对。到了他家门外,林之若道:“你好好休息,明天是周日,没有课。等周一,估计你也好得差不多了,应该看不出来了。”
黑暗中看不清傅青纶的脸色,林之若站了一会儿,见他不动,转身就要下楼。傅青纶忽然摸索着握住她的手,林之若诧异的回过身来,他却不出声。两个人面对面在黑暗中站了半晌,林之若想把手抽开,傅青纶却更紧地握住,低低的说:“谢谢你。”
林之若勉强笑道:“你不用谢我,我也是为了唐馨。”
傅青纶低沉的声音,隐隐透出一丝狼狈:“我们之间,可不可以不说唐馨?”
她顺从的道:“好,不说。”却又忍不住轻笑了一下。
傅青纶听出她的戏谑之意,过了一会儿,闷闷的问:“林之若,你是不是很看不起我?”
林之若忍住笑,道:“是。你说出这样的话,便是不相信自己。你明明方方面面都很优秀,却不相信自己,我的确看不起你。”
傅青纶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