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治通鉴-第46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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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国夫人及其女以后故出入禁中,皆得幸于上。韩国寻卒,其女赐号魏国夫人。上欲以魏国为内职,心难后,未决,后恶之。会惟良、怀运与诸州刺史诣泰山朝觐,从至京师,惟良等献食。后密置毒醢中,使魏国食之,暴卒,因归罪于惟良、怀运,丁未,诛之,改其姓为蝮式。怀运兄怀亮早卒,其妻善氏尤不礼于荣国,坐惟良等没入掖庭,荣国令后以他事束棘鞭之,肉尽见骨而死。
九月,庞同善大破高丽兵,泉男生帅众与同善合。诏以男生为特进、辽东大都督,兼平壤道安抚大使,封玄菟郡公。
戊子,金紫光禄大夫致仕广平宣公刘祥道薨,子齐贤嗣,齐贤为人方正,上甚重之,为晋州司马。将军史兴宗尝从上猎苑中,因言晋州产佳鹞,刘齐贤今为司马,请使捕之。上曰:“刘齐贤岂捕鹞者邪!卿何以此待之!”
冬,十二月,己酉,以李勣为辽东道行军大总管兼安抚大使,以司列少常伯安陆郝处俊副之,以击高丽。庞同善、契苾何力并为辽东道行军副大总管兼安抚大使如故;其水陆诸军总管并运粮使窦义积、独孤卿云、郭待封等,并受勣处分。河北诸州租赋悉诣辽东给军用。待封,孝恪之子也。
勣欲与其婿京兆杜怀恭偕行,以求勋效。怀恭辞以贫,勣赡之;复辞以无奴马,又赡之。怀恭辞穷,乃亡匿岐阳山中,谓人曰:“公欲以我立法耳。”勣闻之,流涕曰:“杜郎疏放,此或有之。”乃止。
高宗天皇大圣大弘孝皇帝中之上乾封二年(丁卯,公元六六七年)
春,正月,上耕籍田,有司进耒耜,加以雕饰。上曰:“耒耜农夫所执,岂宜如此之丽!”命易之。既而耕之,九推乃止。
自行乾封泉宝钱,谷帛踊贵,商贾不行,癸未,诏罢之。
二月,丁酉,涪陵悼王愔薨。
辛丑,复以万年宫为九成宫。生羌十二州为吐蕃所破,三月,戊寅,悉废之。
上屡责侍臣不进贤,众莫敢对。司列少常伯李安期对曰:“天下未尝无贤,亦非群臣敢蔽贤也。比来公卿有所荐引,为谗者已指为朋党,滞淹者未获伸,而在位者先获罪矣,是以各各杜口耳。陛下果推至诚以待之,其谁不愿举所知!此在陛下,非在群臣也。”上深以为然。安期,百药之子也。
夏,四月,乙卯,西台侍郎杨弘武、戴至德、正谏大夫兼东台侍郎李安期、东台舍人昌乐张文瓘、司列少常伯兼正谏大夫河北赵仁本并同东西台三品。弘武,素之弟子;至德,胄之兄子也。时造蓬莱、上阳、合璧等宫,频征伐四夷,厩马万匹,仓库渐虚,张文瓘谏曰:“隋鉴不远,愿勿使百姓生怨。”上纳其言,减厩马数千匹。
秋,八月,己丑朔,日有食之。
辛亥,东台侍郎同东西台三品李安期出为荆州长史。
九月,庚申,上以久疾,命太子弘监国。
辛未,李勣拔高丽之新城,使契苾何力守之。勣初度辽,谓诸将曰:“新城,高丽西边要害,不先得之,馀城未易取也。”遂攻之,城人师夫仇等缚城主开门降。勣引兵进击,一十六城皆下之。庞同善、高侃尚在新城,泉男建遣兵袭其营,左武卫将军薛仁贵击破之。侃进至金山,与高丽战,不利,高丽乘胜逐北,仁贵引兵横击之,大破高丽,斩首五万馀级,拔南苏、木底、苍岩三城,与泉男生军合。
郭待封以水军自别道趣平壤,勣遣别将冯师本载粮仗以资之。师本船破,失期,待封军中饥窘,欲作书与勣,恐为虏所得,知其虚实,乃作离合诗以与勣。勣怒曰:“军事方急,何以诗为?必斩之!”行军管记通事舍人河南元万顷为释其义,勣乃更遣粮仗赴之。万顷作《檄高丽文》,曰“不知守鸭绿之险。”泉男建报曰:“谨闻命矣!”即移兵据鸭绿津,唐兵不得渡。上闻之,流万顷于岭南。
郝处俊在高丽城下,未及成列,高丽奄至,军中大骇。处俊据胡床,方食干Я,潜简精锐,击败之,将士服其胆略。
冬,十二月,甲午,诏:“自今祀昊天上帝、五帝、皇地礻氏、神州地礻氏,并以高祖、太宗配,仍合祀昊天上帝、五帝于明堂。”
是岁,海南獠陷琼州。
高宗天皇大圣大弘孝皇帝中之上总章元年(戊辰,公元六六八年)
春,正月,壬下,以右相刘仁轨为辽东道副大总管。
二月,壬午,李勣等拔高丽扶馀城。薛仁贵既破高丽于金山,乘胜将三千人将攻扶馀城,诸将以其兵少,止之。仁贵曰:“兵不必多,顾用之何如耳。”遂为前锋以进,与高丽战,大破之,杀获万馀人,遂拔扶馀城。扶馀川中四十馀城皆望风请服。
侍御史洛阳贾言忠奉使自辽东还,上问以军事,言忠对曰:“高丽必平。”上曰:“卿何以知之?”对曰:“隋炀帝东征而不克者,人心离怨故也;先帝东征而不克者,高丽未有衅也。今高藏微弱,权臣擅命,盖苏文死,男建兄弟内相攻夺,男生倾心内附,为我乡导,彼之情伪,靡不知之。以陛下明圣,国家富强,将士尽力,以乘高丽之乱,其势必克,不俟再举矣。且高丽连年饥馑,妖异屡降,人心危骇,其亡可翘足待也。”上又问:“辽东诸将孰贤?”对曰:“薛仁贵勇冠三军;庞同善虽不善斗,而持军严整;高侃勤俭自处,忠果有谋;契苾何力沉毅能断,虽颇忌前,而有统御之才;然夙夜小心,忘身忧国,皆莫及李勣也。”上深然其言。
泉男建复遣兵五万人救扶馀城,与李勣等遇于薛贺水,合战,大破之,斩获三万馀人,进攻大行城,拔之。
朝廷议明堂制度略定,三月,庚寅,赦天下,改元。
戊寅,上幸九成宫。夏,四月,丙辰,彗星见于五车。上避正殿,减常膳,撤乐。许敬宗等奏请复常,曰:“彗见东北,高丽将灭之兆也。”上曰:“朕之不德,谪见于天,岂可归咎小夷!且高丽百姓,亦朕之百姓也。”不许。戊辰,彗星见。
辛巳,西台侍郎、同东西台三品杨弘武薨。
八月,辛酉,卑列道行军总管、右威卫将军刘仁愿坐征高丽逗留,流姚州。
癸酉,车驾还京师。
九月,癸巳,李勣拔平壤。勣既克大行城,诸军出他道者皆与勣会,进至鸭绿栅,高丽发兵拒战,勣等奋击,大破之,追奔二百馀里,拔辰夷城,诸城遁逃及降者相继。契苾何力先引兵至平壤城下,勣军继之,围平壤月馀,高丽王藏遣泉男产帅首领九十八人,持白幡诣勣降,勣以礼接之。泉男建犹闭门拒守,频遣兵出战,皆败。男建以军事委僧信诚,信诚密遣人诣勣,请为内应。后五日,信诚开门,勣纵兵登城鼓噪,焚城四周,男建自刺,不死,遂擒之。高丽悉平。
冬,十月,戊午,以乌茶国婆罗门卢迦逸多为怀化大将军。逸多自言能合不死药,上将饵之。东台侍郎郝处俊谏曰:“修短有命,非药可延。贞观之末,先帝服那罗迩娑婆寐药,竟无效;大渐之际,名医不知所为,议者归罪娑婆寐,将加显戮,恐取笑戎狄而止。前鉴不远,愿陛下深察。”上乃止。
李勣将至,上命先以高藏等献于昭陵,具军容,奏凯歌,入京师,献于太庙。十二月,丁巳,上受俘于含元殿。以高藏政非己出,赦以为司平太常伯、员外同正。以泉男产为司宰少卿,僧信诚为银青光禄大夫,泉男生为右卫大将军。李勣以下,封赏有差。泉男建流黔州,扶馀丰流岭南,分高丽五部、百七十六城、六十九万馀户,为九都督府、四十二州、百县,置安东都护府于平壤以统之。擢其酋帅有功者为都督、刺史、县令,与华人参理。以右威卫大将军薛仁贵检校安东都护,总兵二万人以镇抚之。
丁卯,上祀南郊,告平高丽,以李勣为亚献。己巳,谒太庙。
渭南尉刘延祐,弱冠登进士第,政事为畿县最。李勣谓之曰:“足下春秋甫尔,遽擅大名,宜稍自贬抑,无为独出人右也。”
时有敕,征辽军士逃亡,限内不首及首而更逃者,身斩,妻子籍没。太子上表,以为:“如此之比,其数至多。或遇病不及队伍,怖惧而逃;或因樵采为贼所掠;或渡海漂没;或深入贼庭,为所伤杀。军法严重,同队恐并获罪,即举以为逃,军旅之中,不暇勘当,直据队司通状关移所属,妻子没官,情实可哀。《书》曰:‘与其杀不辜,宁失不经。’伏愿逃亡之家,免其配没。”从之。甲戌,司戎太常伯姜恪兼检校左相,司平太常伯阎立本守右相。
是岁,京师及山东、江、淮旱、饥。
高宗天皇大圣大弘孝皇帝中之上总章二年(己巳,公元六六九年)
春,二月,辛酉,以张文瓘为东台侍郎,以右肃机、检校太子中护谯人李敬玄为西台侍郎,并同东西台三品。先是同三品不入衔,至是始入衔。
癸亥,以雍州长史卢承庆为司刑太常伯。承庆尝考内外官,有一官督运,遭风失米,承庆考之曰:“监运损粮,考中下。”其人容色自若,无言而退。承庆重期雅量,改注曰:“非力所及,考中中。”既无喜容,亦无愧词。又改曰:“宠辱不惊,考中上。”
三月,丙戌,东台侍郎郝处俊同东、西台三品。
丁亥,诏定明堂制度:其基八觚,其宇上圆,覆以清阳玉叶,其门墙阶级,窗棂楣柱,枊楶枅栱,皆法天地阴阳律历之数。诏下之后,众议犹未决,又会饥馑,竟不果立。
夏,四月,己酉朔,上幸九成宫。
高丽之民多离叛者,敕徙高丽户三万八千二百于江、淮之南,及山南、京西诸州空旷之地,留其贫弱者,使守安东。
六月,戊申朔,日有食之。
秋,八月,丁未朔,诏以十月幸凉州。时陇右虚耗,议者多以为未宜游幸。上闻之,辛亥,御延福殿,召五品已上谓曰:“自古帝王,莫不巡守,故朕欲巡视远俗。若果为不可,何不面陈,而退有后言,何也?”自宰相以下莫敢对。详刑大夫来公敏独进曰:“巡守虽帝王常事,然高丽新平,馀寇尚多,西边经略,亦未息兵。陇右户口凋弊,銮舆所至,供亿百端,诚为未易。外间实有窃议,但明制已行,故群臣不敢陈论耳。”上善其言,为之罢西巡。未几,擢公敏为黄门侍郎。
甲戌,改瀚海都护府为安北都护府。
九月,丁丑朔,诏徙吐谷浑部落就凉州南山。议者恐吐蕃侵暴,使不能自存,欲先发兵击吐蕃。右相阎立本以为去岁饥歉,未可兴师。议久不决,竟不果徙。
庚寅,大风,海溢,漂永嘉、安固六千馀家。
冬,十月,丁巳,车驾还京师。
十一月,丁亥,徙豫王旭轮为冀王,更名轮。
司空、太子太师、英贞武公李勣寝疾,上悉召其子弟在外者,使归侍疾。上及太子所赐药,勣则饵之;子弟为之迎医,皆不听进,曰:“吾本山东田夫,遭值圣明,致位三公,年将八十,岂非命邪!修短有期,岂能复就医工求活!”一旦,忽谓其弟司卫少卿弼曰:“吾今日小愈,可共置酒为乐。”于是子孙悉集,酒阑,谓弼曰:“吾自度必不起,故欲与汝曹为别耳。汝曹勿悲泣,听我约束。我见房、杜平生勤苦,仅能立门户,遭不肖子,荡覆无馀。吾有此子孙,今悉付汝。葬毕,汝即迁入我堂,抚养孤幼,谨察视之。其有志气不伦,交游非类者,皆先挝杀,然后以闻。”自是不复更言。十二月,戊申,薨。上闻之悲泣,葬日,幸未央宫,登楼望荩С碘蕖F疒O笠跎健⑻健⑽诘马K山,以旌其破突厥、薛延陀之功。
勣为将,有谋善断;与人议事,从善如流。战胜则归功于下,所得金帛,悉散之将士,故人思致死,所向克捷。临事选将,必訾相其状貌丰厚者遣之。或问其故,勣曰:“薄命之人,不足与成功名。”闺门雍睦而严。其姊尝病,勣已为仆射,亲为之煮粥。风回,爇其须鬓。姊曰:“仆妾幸多,何自苦如是!”勣曰:“非为无人使令也,顾姊老,勣亦老,虽欲久为姊煮粥,其可得乎!”勣常谓人:“我年十二三时为亡赖贼,逢人则杀。十四五为难当贼,有所不惬则杀人。十七八为佳贼,临陈乃杀之。二十为大将,用兵以救人死。”勣长子震早卒,震子敬业袭爵。
时承平既久,选人益多,是岁,司列少常伯裴行俭始与员外郎张仁礻韦,设长名姓历榜,引铨注之法。又定州县升降、官资高下。其后遂为永制,无能革之者。
大略唐之选法,取人以身、言、书、判,计资量劳而拟官。始集而试,观其书、判;已试而铨,察其身、言;已铨而注,询其便利;已注而唱,集众告之。然后类以为甲,先简仆射,乃上门下,给事中读,侍郎省,侍中审之,不当者驳下。既审,然后上闻,主者受旨奉行,各给以符,谓之告身。兵部武选亦然。课试之法,以骑射及翘关、负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