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夜城-第1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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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
“喂!小偷!”
是夏美。她的声音拉高了两个高八度。
“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把卡还我。”
“你在说什么啊?”
“我已经打电话到银行和信用卡公司报失了,就算你拿着也不能用,快还我。”
“我说过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这只猪。”
她用北京话骂道,我听了也用北京话回答:“你给我乖乖回房里去,过一阵子就会找到了。就这样。”
夏美不知道还在嚷嚷什么,但我切掉了电话,又把铃声调到最小。虽然电话马上又响起,但是一放进口袋就几乎听不见了。
我在目白大道上往西走,在肯德基那个路口左转,再走约十公尺,目的地的公寓就在右手边。这个高级得不知如何形容的建筑,是栋外国人专用的豪华公寓,里头住的尽是一些外交官、企业家、明星、还有一些骗子。不过话说回来,假如有人问我世界上有没有人可以不要些欺骗的手段,我也难以回答。
我在入口门旁的面板上找到五〇五号的按钮按了下去,没有回音。我点上了烟,一直按着按钮不放。正当我点起第二支烟时,对讲机里就传来金做作的声音:“吵死人啦!搞什么鬼嘛!?”
说的是标准日语。
“是我,健一啦!有工作要拜托你。”
“是你啊!中午以前是我的睡眠时间,要说几次你才懂啊!?”
我继续不停地按着按钮。
“知道了,知道了,现在就开门。真他妈的。”
还没说完,门里就出现了人影。我看到电梯门打开,从里面走出一个几乎有两公尺高的女巨人。好像在哪本杂志上看过,是个在日本崭露头角的服装模特儿。就算两公尺有点夸张,不过她的身高至少也接近一米九〇。模特儿从里面打开了门,对我说:“Come in。”。我像是迷失在大人国的格列佛,抬头看着这位模特儿,对她吹口哨。本来我应该撑着门让她出来,但如果这么做,一定会伤害到这位模特儿的自尊。
模特儿只对我一笑,马上就像是戴“熊面具”一样,面无表情地跨步走上了马路。她的步幅大概有我三倍大。
我摇着头走向电梯。想到能通过那女巨人与耗费巨资的保安设施进入这栋公寓,我感到自己的人生毕竟还有点价值。假如在这栋公寓里给那女巨人抱着睡一觉想必脖子也会发冷吧!
金的房间活像个垃圾场。客厅地板上满是电线与电脑的周边设备,简直连踏脚的地方都没有。放眼望去,地板以上的空间杂乱地摆放着十台以上的电脑。我虽然不清楚这些玩意儿的作用,但听说都与某个系统紧密地连结着。
金搔着睡得乱七八槽的蓬松头发,坐在梦金塔电脑前直盯着显示器。除了睡觉时以外,金大部分的时间都是这样度过的。
“有没有什么有意思的情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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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小心地提防撞到脚,在破烂堆里前进着。
“就算说了,你大概也听不懂。”
金两眼盯着显示器上卷动的文字说道。我稍微看了一下,显示器上的既不是日文也不是韩文,似乎是英文。
我不知道金的全名是什么,只知道他是日本韩侨,自从有一次被女人嘲笑之后就成了阳痿,到现在都快五十岁了,还是个在电脑堆里生活的变态。在电脑迷的圈子里,他可是个有名的黑客,外号叫“黄金人”。早在现在流行的网际网络对一般人开放前,金就已经潜入网络,窃取了某些重要人物的重要资料了。
我把两张提款卡与信用卡,和写着夏美护照号码的纸条递给了金。
“帮我查一下这些。”
金索然无味地接过我给的东西。
“刘先生,这种工作也用不着特地跑来找我吧!?”
“我没其他人可以帮忙。”
“可以找我的同伙啊!不是替你介绍过很多次了吗?”
“他们全都是些小鬼,我可信不过。”
“嗯!说的也是。就算我说破了嘴,那些家伙也都还是玩心不改。”
金也只得点头表示赞同。如果再烫个爆炸头,金的那张脸孔与声音肯定会让人以为他是个道上兄弟。
“卡片可能已经挂失,就麻烦你了。”
“我知道了。虽然这又填不饱肚子,但是刘先生委托的工作不干可不行。”
金轻触键盘,显示器上卷动的文字马上像变魔术般消失了。
每当金粗大的手指一动,显示器的画面就闪动切换,向金提供一些不知是什么样的情报。
的确,这种事对金来说根本算不上是工作。金曾经侵入过美国空军总部的电脑系统,是个高明的黑客。我以前就听过关于金的传闻,但是他的收费很高,因此长久以来,他对我来说都是可望而不可求的。抢一张信用卡只能赚个几十万,每次都得花钱调查卡片有没有问题,实在太不划算。
大约从四年前起,情况就改变了。因为金有恋童癖。有个家伙告诉我,他曾经看过金在歌舞伎町的成|人书店里,津津有味地翻阅儿童Se情书籍。喜欢搞小孩子的变态狂在日本还不多,假如他们在住宅附近埋伏走动,一定会引人侧目。我做了一些调查,发现金每年都要到菲律宾好几回。BINGO!我找到一个为了替家里老母治疗急病,急需一大笔钱的菲律宾妓女,和她谈拢,借到了她不满五岁的女儿。接着我赶忙恶补上网的技巧,潜入金时常出没的网站,布下了陷阱。
那个网站是个变态者的聚集处,讨论的话题大致上是卡通、电脑上的Se情电玩,还有与人交换哪家幼稚园有可爱的小孩等情报。我谨慎地跻身这些变态的圈子,一逮到机会,就把歌舞伎町有个菲律宾妓女提供自己的小孩陪人过夜的讯息散布出去。当然。我也没忘了几句“我自己也搞过了”、“实在棒透了”一类的话。看到这个消息,变态者蜂涌而上,但是金一直没有上勾。我耐心地等待着,偶尔再撒些诱饵。比方说透过上次那妓女的介绍,我又勾上了另外一个少女;或是那里严守秘密让人安心,只是收费太高让人头痛一类的诱饵。
过了一阵子,金终于心动了。他发了一封E-MAIL给我,问能不能让他看看我搞过的小女孩的照片。我用扫描器把以前拿到的照片扫进电脑,发了封E-MAIL送出去。那张照片是从美国发行的地下成|人录影带上拍下来的,在日本应该还没有人看过。
几天以后,金又送了一封E-MAIL过来,拜托我帮忙拉线。
金提到愿意比行情多付一倍,并且保证绝不张扬出去。我回了一封E-MIAIL,告诉他见面的地点与菲律宾妓女的名字——露娜,剩下的就好办了。我安排露娜把在歌舞伎町的唐先生甜甜圈门口等待的金,送进她女儿熟睡中的公寓里,然后在他准备开始办好事时,叫露娜的混混男朋友——一个日本人——关进房里去。
金发现了这只是个陷阱,可是他并没有发现布下这陷阱的并不是眼前的混混,而是从容提刀赶赴现场、还用北京话大呼小叫的我。
我装模作样地揍了那混混与露娜几下,温柔地抱起嚎啕大哭的小女孩,接着便用不标准的日语对金说道:“你也是被这些家伙骗来的吗?真受不了你,变态还真没什么判断力。”
“我,我什么都没……”
“别说啦!反正我根本不懂电脑网络什么的,不过这两个家伙倒常利用这方法捞钱。”
“电脑网络”几个字眼马上就刺激了金的反应。不管他在电脑世界里有多强,即使一张脸看来那么吓人,但在现实世界里可没那么好混。
我装做和对方谈好条件,让他们放走了金。之后的两个月里,我每星期都上目白找金喝咖啡。起初金有些厌烦,但后来也偶尔会聊到如何侵入电脑系统或变态的嗜好。我的身份便成了好比聆听金告解的神父。此外,我不时想出一些能享受变态行径,又不被人发觉的方法教给他。三个月后,我就开始拜托金替我做第一件事:替我找出某人持假护照的证据。金用很便宜的价钱接下这份差事。
从厨房传来一阵机器运作的声音。我边嘀咕着为什么把这种东西放在厨房里,一边推开那些破铜烂铁,把手伸向台上的印表机。首先印出了两张纸,上面是夏美在银行里的存提款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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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一家银行似乎是她专门用来结信用卡的帐的,我只看得出每个月四号都有不同数目的钱存进户口,到了六号钱就又被提走。另外一家则是夏美的往来银行,户头是一九九二年六月开的,以后每个月都固定存进五十万到八十万,而几乎同等的金额则不定期被提领。现在还剩下大约五十万左右,看不到任何巨额款项的出人。那栋公寓的头期款不知是从哪里来的,恐怕是笔数目远远超过酒家一天营收的脏钱。
“你看。”金用粗大的嗓门叫了起来。
“这是她的刷卡记录。干净得没话说。签帐地点都是餐厅、珠宝行和精品店。既没欠过帐,也没有刷爆过。要列印出来吗?”
“那当然。”我回答道。
她买珠宝和衣服的钱我可以不管,但是对识货的人来说,在餐厅签过的帐可以变成有价值的情报,我可以从里面看出她是一个人吃,陪男人吃还是一大群人一起吃。尤其夏美是个酒家女,绝不可能自己一个人上馆子。
运作声又传来,机器吐出了A4的印表纸。一共有五张。
“查护照号码需要一点时间,你就先看看这些吧!”
我对金点了下头,开始检查这些列印出来的报表,夏美这张信用卡是在一九九三年八月办的,保证人叫佐滕正隆,关系栏上写着兄妹。是不是亲哥哥也很令人怀疑,大概是夏美以前上班地点的经理什么的吧!
表上排列着她在精品店与珠宝行里签的帐,偶尔夹杂一些她在颇具名气的餐厅、或者怎么看都像是星期五餐厅所结的帐。看不出有任何提领现金或贷款的记录。对信用卡公司来说,夏美还真是个优良客户。
从去年春天起。她上馆子的次数明显增加,其中以中菜馆占绝大多数,日本、意大利或法国料理则屈指可数,此外还有一些酒吧的帐。相信夏美和富春就是在这阵子认识的吧!看得出跑路到名古屋的富春既没能力又没门路赚钱,都是受夏美的接济。
“出来啦!”金狂吼着,活像个在柏青哥前坐没几分钟就中大奖的老头子。
“这次是什么?”
“刘先生,这个号码的护照,在申请下来的第二天就挂失了,是之后再补发过的。这本一定是偷来的。”
“有道理。”
“护照上的名字是佐滕夏美,女性,出生年月是一九六七年七月,籍贯是岐阜县,未婚。看得出来的就这些。”
我一手抱在胸前,用另一只手搔了搔下巴。
“金先生,能不能麻烦你查一下其他的信用卡公司,看看有没有一个一九六七年在爱和县或岐阜县出生的佐滕夏美申请过信用卡。”
“你把我当成什么了?”
金转身面对显示器,好像自尊心受到了伤害似的。我停下搔着下巴的手,点起了一根烟。金旋即明显地露出了嫌恶的表情。因为电脑最怕烟熏了。我用力吸了一大口,接着便转开水龙头把烟头浇熄。
“不好意思。”
“不,是我的疏忽。”
“马上就好了。等一下你要到外头抽多少都可以……看吧!
出来啦!”
我隔着金的肩膀看着显示器。金侵入的好像是万事达卡的主机,在挤满了显示器荧幕的文字里有三个佐滕夏美。一九七六年出生的佐滕夏美的住址是名古屋市。
“可以看看这个佐滕夏美的持卡状况吗?”
金没作声,只是用粗大的手指敲着键盘。画面随即改变,荧幕上出现了和我手上的报表类似的格式。
“这女人可真够寒酸的了。”
金的感慨很正确。这个佐滕夏美近半年只刷了一次卡,而且还是刷现金。
“这不是你要查的女人喔!刘先生。”
“看起来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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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伸直了腰。夏美果真不是夏美,现在知道的就只有这么多了。不过总比什么都知道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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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段时间,我曾经为了要改名换姓而费尽心机。大概是二十岁左右的时候吧!当时我被杨伟民抛弃,在黄金街的同性酒吧打工。
当时,我希望能弄一个百分之百的日本人或者台湾人的身份。虽然从来没有想过要干正当生意,但是我只希望能改头换面,不管在涩谷或银座都好,找个机会重新做人。
有一个人妖告诉我可以找流浪汉买户籍。那个人妖虽然属于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