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秋霜-第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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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截住颜猎的话,那多少有些不礼貌。然而他鞠躬的姿态简直太过优雅,“翡霓思。”
之后的那个笑容有春雨幻花的味道。
颜猎淡淡地补充,“凤阁此次同国际刑警组织合作计划的专属负责。”
……他绝对不会只有十九岁。
我不由自主也开始皱眉。
自机场前往酒店途中,一路街头熙攘热闹,一派节日气象。店家纷纷挂起条幅彩带,氢气球漫天飘舞。大红灯笼随处可见。路边花池里有精心铺摆出的字迹,一闪而过。
今天……九月三十日。“难道是什么节日么?”
那少年稍稍转过头来,那一眼似乎别有意味。
他轻轻一笑。“邵恩节。”
“少来,翡霓思。”颜猎懒洋洋打断他。“他们是无关的人。”他转头看我,“医生,Eden说给我听我还不信,你,还真是晕头了。”
我打个寒颤,突然醒过神来。
我在中京,现在。明天是十月一日,Porcelain国庆日。
然而,那也是另外一个日子。
十月一日。德鲁伊教。邵恩节。
我清楚记得资料上的记述。
Samhain。字面之意思为“温暖季节的结束”,同时亦是凯尔特神话中死神之名。
在德鲁伊历法中,十月一日既是新年,又是亡者飨宴之日。此时尘世与其他世界的壁垒最容易被穿越,所以死者的灵魂会在傍晚时回到他们原来的家。
亡者归来之日……德鲁伊。
我盯着那个高中生模样的年轻男孩,后背有些发冷。
那家伙把我们送到酒店便离开。临走时他轻轻同我们每个人握手,包括瑙儿。我感觉那一刻Eden似乎有些不情愿的神气。他视若无睹地拉拉瑙儿指尖,“你好啊,Lilith。”
他离开之后我和Eden一起看向颜猎。他耸肩。“那是个鬼。他什么都知道。”
他的神情看上去有些无力。
坐在客厅里,他点燃一根烟,将烟盒扔给我。
我瞪着那烟,“PEND?”
“他有一次留下来的,翡霓思。”他冷笑,“谁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我继续瞪着那烟。国家机密,专供中央领导人享用,厂家军事化管理,每支评级,余料每日上缴。
那就是传说中在Porcelain黑市上炒到二百五十美元一盒的PEND。
颜猎看上去有些烦躁。“别讨论他了。医生。我这一次根本不想了解我所谓的合作伙伴是什么东西。”
他在房间里微微打转,然后坐下来,吐出细细烟雾。
“他这次请你们来,我全不知情。”
我凝视他。他直视我的眼睛。
“也许你不该来。晏雪。你和Eden,你们不该来。这里充满太多诡异的东西。
比如来迎接你们的他,翡霓思。我不知道你如何看他,或者,有没有同我一样发觉。有时候他走在日光下,没有影子。”
他沉默一下。
“我是说,我无法确定那里究竟有没有人。”
翡霓思。Fenice。
那是古埃及神话中的不死鸟之名。五百年不灭,浴火重生,一如凤凰。
“猎。”Eden走过来,轻轻打断他。
颜猎低头吻她脸颊,微笑。“好吧,我收回那句话。我感谢他对你们的邀请。”他俯在妻子耳畔低声说了些什么。Eden突然咬住下唇,脸色绯红,狠狠扭了他一把。
我转过身去端详落地窗外万千灯火,微微闭上眼睛。
……我究竟在做些什么啊。
他仰靠在沙发上,手指习惯性地握紧。
电话铃响,他犹豫了一下,接起。女子的声音低柔温软,“晏雪,过来喝杯咖啡。”
他叹一口气,“……我。”
那一端换成颜猎过分冷静的音调,隔岸观火一般。“三分钟。不来后果自负。”
他深深叹息。咖啡不过是个幌子。他知道将要面对什么。即使是被好心地逼迫。
然而终究是要面对的。
如他所料,在放下杯子的同时,那双灼灼碧眼盯住他的瞳孔,轻声问出了那个问题。
“医生,你想要怎么办。”
他不语。
颜猎轻声叹气。“那就是他,晏雪。那就是他。颜苏同,或者,Jackal·Yan。”他微微沉下脸去。“如果我可以给你个忠告。”
“别让我忘掉他。”他用德语低低地说,“那不可能。”
“这世上没什么是不可能的!”
Eden沉默地把双手放到丈夫肩上,注视晏雪。
“为什么,医生。”那双碧眼困惑地眯起,“你不过见过他两次,而已。现实一点。这根本不足以令你的生活如此天翻地覆。你搞错了人,你弄错了对象,就这么简单。忘了他,就当作你一不小心闯进了你上司正在里面偷情的办公室。忘掉一切,那根本与你无关。”
Eden似乎想说些什么,又无声按捺。她轻轻拍着丈夫,颜猎反手握住她。
“……你怎么确定那就是他?”
颜猎的表情看上去有些忍无可忍。“医生,你有听到我刚才在说什么吗?”
他点头,之后摇头。“不是那么回事,颜。你知道。”
“我不知道!”他贴近晏雪,“医生,难道你要告诉我你是个gay?”
晏雪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你确定那是他?”
颜猎露出一个被打败的神情。
“别自欺欺人了,医生。”他轻盈地用气声吹出一句低语。“全世界都知道,EL DORADO的颜苏同没有兄弟,没有姊妹。他什么都没有,那家伙是个被德鲁伊教抚养长大的孤儿。”
他伸一根手指让晏雪闭嘴。“我承认我给你的消息有误。关于他七月三十一日的行踪,如今我们根本无法确定。EL DORADO已经被国际刑警组织列为重点怀疑对象。关于乐队之外,属于他们的那个身份,危险度极高。Fenice提供的资料显示,那支乐队所有成员都有国际通缉要犯的嫌疑。”
晏雪盯着他,喃喃地说,“上帝。”
“Eden告诉了我,关于那家伙对你做的一切。无论你相信与否,以他那个手势,力道运足的话,完全可以打断你的脖子。你认为一个平凡摇滚小子会有这样的身手?”颜猎冷冷看他。“他去过你的房间,之后你家里少了什么?除了那只娃娃。”
他用过的杯子……替他擦汗的手帕。晏雪慢慢伏下身去,他把额头贴住冰冷玻璃茶几。
他喃喃地说,“为什么那是他。”
“医生!”颜猎伸手抓住他肩头,却被妻子轻轻拨开。“Eden?”
“就算是他,又怎么样呢。”
颜猎不可置信地摇了摇头,“Eden。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那家伙也不是晏雪招惹得起的人。”
她轻轻地说,“你又何尝是我招惹得起的人。”
颜猎凝住一刻,他握住妻子,“这不一样,亲爱的。不要这样。”
Eden不睬他,轻轻拍了拍晏雪肩头,“晏雪?”
“我活着。”他闷闷回答。
“你想怎么样?”
他沉默,然后摇头,脸孔在自己手臂上滚来滚去。
颜猎用力叹气。“上帝啊……”他握了握拳,转身进房间拿出文件夹,抛上茶几。
“那家伙的另一个身份。”
颜苏同,又名Jackal·Yan。纯血统华裔。27岁。身高179公分。摇滚乐队EL DORADO队长兼鼓手。
照片上,那个蓝发倩丽的青年笑意矜持。
Inuki。涉嫌包括2002年8月21日俄罗斯国家杜马议员戈洛夫廖夫被暗杀一案在内十三件政府官员暗杀案。杀手集团“记忆之痕”队长。
颜猎交叉手指注视妻子,“我们只需要最后核实。然而那也不过是走个过场而已。”
Eden没有碰那些散乱满桌的文件。她安静注视丈夫。“那又怎么样。”
“……那又怎么样?”他呻吟。“亲爱的,亲爱的。你是怎么了?”
那高挑柔美的女子轻轻抱起手臂,温和注视着丈夫。“猎,Leslie,你知道我在说些什么。”她瞥一眼晏雪。“那个人,他是谁,他做过什么,一切都不是问题。问题不过在于。”她低声微笑,“晏雪?”
医生抬起一张印满衣袖褶纹的秀气脸孔。
“……我想要他。”
“……见鬼。”颜猎抬起双手然后放下,他转了半个圈子,定住。“医生,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Eden轻轻地说,“我想他知道。”
“上帝啊。”他苦笑,“那家伙会要了他的命!”
她柔和地说,“如果那个人会,我不认为晏雪还有机会坐在这里被你骂。”
“亲爱的,求求你闭嘴!”
Eden轻轻挑眉。颜猎似乎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他狠狠咬着嘴唇别开头去。“抱歉,亲爱的。我只是……”
“你只是想让晏雪放弃。”她冷静地微笑,“……他真正想要的东西。”
“老天,他到底想要什么!想找死吗?”他用力挥手,“华盛顿的单身女人不会比帝国大厦上的彩灯要少!”
“只要是个能够做伴的女人,就可以满足?”Eden轻笑,“你以为他想要的就是这个?”
“我们都是男人,我不知道他要什么,难道你知道?”
“我只知道,如果晏雪要的只是妖艳的女人,他一夜可以找来一百个替他暖床!”
—Olivier·Russell—
眼看这对夫妇几乎要为我反目成仇。我目瞪口呆。
“……我不是那个意思。”颜猎冷静一下,“晏雪,你到底看上那家伙什么?他很美,是吗?或者是别的什么?可是你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小毛孩子。”
“不是那么回事……”我无力地咕哝。“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
颜猎的表情看上去大概很想给我一个耳光。Eden安静地看着我们。他终于还是按捺自己,向妻子走过去。“Eden……”
她看着他,慢慢伸出手指,他迫不及待握紧,将她拉到身边,坐下来。修长漂亮的指尖缠入她浓郁如水云的发丝,轻轻抚摸。
“抱歉。亲爱的。抱歉。”他轻声说,握紧Eden左手,手指交缠。两枚造型简洁的铂金婚戒碰到一处,温柔摩擦。
Eden叹了口气,看我,“现在你全部都知道了,晏雪。”
我垂下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从头到尾,我慢慢浏览思考。
从初见那一瞥惊艳,到数日前的那个诡异夜晚。我只见过他两次而已。可是,可是啊。那张秀美而邪气逼人的脸,那凛冽沉醉的神情……不,我记住的这些,不止是这些。
巴尔蒂摩的夜空星光遥远,雨滴在她细密睫毛上温柔闪烁。那个惊心动魄的瞬间。歌声清亮缠绵。那一瞬间我看到了什么。
光阴辗转中,只有那一张近乎绝望的柔弱容颜。
“想一直陪伴在你的身边 / 看着你微笑的脸庞 / 在那映像的一瞬间 / 想在那眼中停留 / 被静谧色彩满满渲染 / 在这风景画中 / 企盼这样在你身旁的时间暂停 / 永远地……”
是的我对他一无所知。
可是有那么一个瞬间,就是想陪伴在他的身边。
“中意一个人,那可真是没办法的事。”
我抖了一下,抬起头去看Eden,她没有看我,目光只停留在颜猎身上。
颜猎抬起头来,凝视他美丽的妻子。
有那么不到一秒钟的时间,客厅里充满寂静。我不大懂得这种寂静的含义,然后Eden探过身去亲吻了丈夫的脸颊。
在我面前上演了不可思议的一幕,颜猎居然轻佻而灵巧地转了一下头,妻子的吻便正好落在他的唇角。Eden轻呼一声,然后双颊飞红。
我叹一口气,知道自己此时唯一该做的能做的只有适时退场。
重新推开自己房门那一刻,我差点以为自己走错房间。他盯着我,我盯着他,然后退一步看看门牌。
“这是你的房间,奥立维先生。”
我靠上门板,抱起手臂。“那么你为什么在这里?”
那个容貌精致的男孩慢慢起身,唇边带笑。“自然是来探望奥立维先生……有什么我可以为你做的?”
我垂下眼睛,用一根手指轻轻指向房门。他明白我的意思,便笑出了声,然而动也不动。
“晏雪,你的好奇心哪里去了?”他俯身过来,双目晶莹闪烁,“难道,是全部奉给了那个人?”
我放弃同他纠缠。翡霓思,这诡异的少年,我惹不起。颜猎已经警告过我。我打起十二分警惕,天知道这家伙忽来忽去,安的什么心。
他轻轻说,“我不过想同你聊聊而已。何必如此提防。我可有什么理由对你不利?”
我冷笑。
他微笑,秀美眼睫轻垂。“……颜先生实在太过紧张。”
我打个冷战,他抬头盯住了我。“你中意他?Inuki?”
我目瞪口呆。
他拾起牛仔布风衣穿好,伸手过来轻轻扯住我衣袖。他身材很高,同我约略相仿,看上去却仍像个孩子。姿态轻松可人。
他侧侧头,“出去走走如何?”
我知道自己没办法拒绝。因为他提到了他。
颜猎说,我眼前的这个妖精无所不知。而他的确如此。正值国庆,街上十分热闹。他带着我穿街过巷,姿态熟练不亚于顽皮街童。最后停下来时,我发现我们正对着一家音像店。他瞟我一眼,拉我进去。
说实话我已经有点不由自主四下打量,几乎在听到他向服务生轻柔问出那一句的瞬间跳了起来。
“请问EL DORADO的专辑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