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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节

九秋霜-第1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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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反手便抓紧了我的手臂,很用力。我那一拳并不轻,可是他不知哪来的力气,另一只手已经勾住了我的肩头,顺势探了过来。他的眼睛那么蓝那么清,透明得几乎可以反射出我的目光。于是……或者并非因此,我如何解释。总之,我僵住了一刹那。 
那一瞬已经足够发生很多事,后悔很多次。 
他抓住我的脖子,有些粗暴且执拗的味道。他的手势强硬得仿佛抵死挣扎一般,将我拉了过去。灼热呼吸和嘴唇固有的柔软棱角深深压了下来。 
那不过是一刹那,短短的残念。他在我唇上轻轻地咬了一口。牙齿的锐感如此清晰,他的温度敏感危险。我根本不敢再思考什么,只任凭身体本能反应,掌缘平空落下,猛然切上他后颈。 
他沉闷地呻吟一声,便再次倒了下去。这次我断定他没办法作怪。我太清楚自己的手段。他沉重地倒在我手臂上,整个人瘫软下来。我圈着他,大声呼喝手下们过来。他们的反应比平时磨蹭得多。我努力按捺自己劈手给谁一个耳光的冲动,从腰带里抽出块薄薄的丝绸帕子,便蒙上他脸。强力麻醉剂透出哥罗芳淡淡甜香,再加上我那一击。他这一觉,怕是要睡到明早。 
我吩咐手下把他从哪儿来弄回哪儿去。他们面露难色。我才不管。 
他们把这教人生气的家伙拖上另一辆车,用力把他掼上后座。他的肩膀在车门上撞了一下,很重。 
我轻轻骂了一句,这该死的,然后走过去一把拦住车门。几个手下看着我,神气有些疑惑。 
那种眼光让我极其不耐烦,便冷笑,“做事能不能像话点?这是个人,不是只裹尸袋!” 
他们依然用那种我很讨厌的眼光注视着我,仿佛看到了荒谬神迹。那个棕色头发的车臣人米尔卡,他更是直勾勾地盯着我,眼色里像淤着火。我暗暗咬牙,妈的,这群小子太欠管教。 
我早知道自己看上去是副什么模样,所以手下里也难免有人对我想入非非。可惜他们也只敢想想而已。我从来不是素食动物,正相反,蓝豺嗜血,那是众所周知的事实。 
可是这个见鬼的医生,他轻轻巧巧就毁了我所有威严。 
我听见有人轻轻地吹了声口哨。他们别有意味地看着我,再看着晏雪。我恨得咬牙切齿,却努力声色不宣,这太别扭也太难堪。我匆匆转身跳上车去,命令米尔卡开车。 
那一刻有丢盔卸甲的颓唐,只觉得自己像逃。 
我的声音粗暴得出我自己意料。“各就各位,巡逻继续!” 
米尔卡一声不吭地发动车子,我靠在那里,有些无力地合了合眼,抱起手臂。 
指尖突然触到那块手帕,我不由自主握紧手臂,用力太大,伤口微微刺痛。突然有种冲动想要抽出刀来,狠狠地割开自己。有一种暧昧慵懒的感觉,仿佛温柔,从那细细的伤口渗入,便盘根错节地融进血脉,那感觉令我如此不安。为什么眼角微烫,为什么心乱如麻。我哪来的这么多闲情杂绪。仿佛中了毒,又难道是给谁下了蛊,心头那纷乱,如此滞留。 
林风阵阵,寒意瑟瑟。虽然向来怕冷,这一刻我却毫无感觉。指尖轻触眼角,那一小块细嫩肌肤,为什么还是烫,那么的烫,灼人。我烦躁起来,索性扯开发带。许久未染的长发蔚蓝里透出夜色般的黑,陡然散进风中,被疾风冰成寒丝。 
这样冷这样散乱,心头才好受一点。 
看一眼身后,手下们的车辆沉默跟随,仍然训练有素。 
那个家伙,大概被送回旅馆了吧。 
晏雪,晏雪匆。 
这个笨蛋。白痴,大白痴。他为什么会来。伤口不依不饶细细地沁一丝痛,恼得我想要大声吼叫。 
他妈的。为什么会出这种事。一切怎么会变成这样。这个搭错线的白痴医生。他抱了我,他吻了我。他说他……他为我而来。该死的。他知不知道,他最要好的朋友,将在明晨,在我面前死于非命。就是明晨。 
如果他知道了,他还说得出那些么。 
白痴。 
我们绕着湖边依老路线巡视,之后散开各就各位。所有人渐渐自身后消失,没入黑暗。米尔卡停下车子之后并没有动作,我看他一眼,有点讶异。 
他转过头来看我,又是那种怪异的眼神。我骤然了解。他突然把自己那支AK…47推开,探手过来抓住我的肩头。 
他猛扑过来压倒了我,嘴里低声而生硬地吐出呻吟,“想不到,你和那个人……”他喘息着用力撕扯着我,一只手向下面探去。 
“我也行……给我,我想了你好久了。” 
他的指尖粗糙凶狠。呼吸急促,夹杂着烟草的味道和兽性的贪婪腥膻扑上我脸庞。 
我勃然大怒。 
他右手的三根手指来不及碰到我的胸膛就已经落到地上。他了无意识地看着我。血溅到我嘴唇的边缘,我无声唾开,抬脚狠狠踹上他小腹。 
要到这一刻他才能够发出惨叫,滚到座位下面,蜷缩起来抓住自己的手。 
我慢慢放低右手里的匕首,跳下车去。 
不远处有人听到响动飞奔而来。我叫他们把蜷在车里抽搐的男人弄走,顺便给我换辆车子。这时我才发现,也许我真是有点洁癖的。 
其他人暧昧而惊恐地注视着我,不知道哪一种情绪更占上风。我扫视他们,目光所及,无人敢于正视我的眼睛。 
大概他们也看得出,我已经气得快要发疯。 
我知道自己看上去已经太不寻常。衣襟散乱,长发披垂。我不知道……当然打死我也不想知道他们会怎么想。这全得拜他所赐,那个混蛋医生。托他的福,我彻底没了形象。 
唇边那一滴血迹,在夜色中无声冰凉。我用力咬住下唇,盯着遥远黑暗的湖水,然后陡然回身。 
“发什么呆!都他妈的给我回位置上去!” 
他们战战兢兢一哄而散。我狠狠掐着手臂,顿足,靴跟在十一月的冻土上砸出沉闷回音。真想找个人狠狠打上一架,或者会好过一点。到底是怎么了,就是今晚,一切都混乱不堪,一切都失魂落魄,一切都前所未有的颠覆和与众不同。究竟是我想太多还是事实当真如此。 
我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寒意沁入肺腑,镇定些许。 
不管了,随便怎样,无论如何,就到今夜为止。我,颜苏同,Jackal·Yan,或者Inuki。无论如何,我归于德鲁伊的一切,也就到今夜为止。 
EL DORADO的队员们……我那些亲爱的伙伴们,曾经的伙伴,已经被小王子送去安全之地。我再不用担心什么。对朋友,对德鲁伊,我总算不负。这一夜祭典之后,多年羁绊,也该结束。 
从今以往,无干无关,无牵无缠。 
我,要走我自己的路,过我自己的日子,度我自己的生涯。 
到此为止。 
这样想着的时候我微微吐出一丝呼吸,用力地睁大眼睛,仿佛试图看清黑暗湖面上的细碎波纹。 
好漆黑寒冷的夜晚,无限适合死亡。 
祭典的时刻渐渐靠近,我可爱的小王子,他的时间不多了。今夜的德鲁伊只有一个高潮,我所不能……大概也不甚情愿目睹的,他的死。 
有些时候我真的不大明白他,吸血鬼米特玻西。在德鲁伊成长多年,我早已明白这些幻觉一样的怪物,他们是存在的,实实在在。吸血鬼……天晓得,我的某个上司就是个货真价实的女巫。 
他活了四百年了,我的小王子。容颜不老,年少如故。可是他宁愿一死。做今夜的祭品,衬托德鲁伊崭新的王者。他到底为了什么呢。难道只是四百年前同德鲁伊订下的所谓古老契约。我不知道也不猜测。他心灰意冷的蔚蓝眼神微微回荡,很像某个人的眼睛,只是更深邃也更清醇。 
某个人,那个人……有很多次我可以杀死他,但是我没有。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了。 
我应该杀死他的。干脆利落地切开他的喉咙,撕碎他,摧毁他,就像我想要对颜猎所做的那样。 
如果不是米特拦着我,那位英俊探员先生的血肉早已融进了我脚下这片漆黑坚硬冻土。 
对啊,是那夜,而不是明晨。今夜的高潮是我的小王子,而明晨那次隐秘举行的祭典,将被推上祭台的是他,颜猎。从没有哪一刻我如此厌倦和热爱这里。黄金、槲寄生、活人献祭的癫狂宗教,我的德鲁伊。 
我想他也没什么心思活下去了。那一夜我费了不少力气才制服他。那个握有波斯弯刀的美女交给米特对付,反正他们都不是凡人。如果她不出现,米特也不会插手。她挡在自己丈夫面前,雌豹般光滑绷紧的姿态。她看上去宛若一种行走在月光下的野兽。我几乎有些困惑。真见鬼。 
那夫妻俩只交换了短促的对视。 
“……你怎么来了?” 
Eden的回答细微镇定。“凤阁之长。” 
我听见颜猎似乎低声咒骂一句,随后情势的发展急转而下。我还没有认真判断好一切,米特已经用那种肉眼无从捕捉的速度扑了上去。来得及看清的只是匕首柄上镶嵌红蓝宝石在阴暗中划过一道细雨般模糊光亮。 
他都不给我迟疑的空隙。 
我耸了耸肩。OK,就这么回事。我喜欢。 
那么我还犹豫什么。 
我和颜猎,我们都没有分神的机会。我们像两匹发狂的冬夜胡狼一样纠缠厮斗。子弹穿透十一月寒冷空气,遍体鳞伤的风飕飕窜过耳畔。 
比较忐忑和绝望的那一个,一定是他。 
我不知道米特和那个女子的对决是怎样的,我们都不知道。他们仿佛融化在迷蒙夜色里,刀锋和匕首的交击偶尔绞缠出水色光亮,我甚至不能分辨那是不是云层间投下的丝丝月光。当我用力将颜猎按倒在地狠狠制服,再抬起头来。米特俯视着我,那神情近乎惨白。 
我还记得当我把那些沾满血和尘灰的玛瑙珠子扔到颜猎面前时,他那种接近疯狂的眼神。那是他妻子的手珠。她到底死在米特手里。我倒是有点想不到这孩子也会如此忍心。他叫我把探员先生带回德鲁伊,当作第二次祭典的祭品。这真让我惊奇,比他让我去拣回那些断线珠子更让我惊奇。 
是怜悯还是残忍,我真不懂他了。 
他干掉人家老婆,却拦住差点割断颜猎脖子的我。我们回到德鲁伊,把颜猎关进地牢。他离开的时候把什么放进我掌心。我对着灯火细看。那是一枚内侧刻着铭文和名字的铂金钻戒。 
一枚婚戒。 
某种意义上说,他们这些超自然的生灵似乎具有一些我所不能了解的默契……或者不如说成是理解。我知道他的意思是让我把戒指还给颜猎。我问他那女人究竟是怎么回事。他神色忧郁,半晌才给了我解释。 
继承异种魔力的人类,那力量几可作为吸血精灵的天敌。如果是中世纪,这女子大抵便可被称作吸血鬼猎人。我冷笑。那双蔚蓝眸子阑珊沉寂。他不言不语,将思绪轻轻传进我脑海。 
“我不想她有一天会伤害到……他。我不能冒这个险。” 
我望着他离开。米特玻西。我终于明白他残忍的原因,罔顾所有温柔谨慎,他只是为他心爱的人。 
只为了那一个人。 
我不能杀颜猎,虽然我很想。但那是小王子的意愿。所以我只是将那枚戒指送到他眼前,却不还他。注视着他狠狠扭曲的脸孔,我微笑起来。自知残忍,可是又如何。他眼里有泪,真真正正男人的泪。我想他真是很爱他的女人。可是我不在乎。我屡次跑去逗弄他,看着他从疯狂转为麻木。当他发现所有最恶毒的言词都无济于事,所能做的也只有萎顿在囚室里发呆或者自虐。 
我微笑着对他炫耀那枚戒指,把游丝一样的低语吹出双唇。 
“想想我的、我们的感觉……探员先生。我的伙伴死在你们手里。” 
他一动不动,恍若无闻。我喜欢提醒他事实,喜欢他不能呼吸的样子。我摇摆着身体在他面前踱步,轻轻旋转,哼着缓慢曲调。后来我发现自己一直吟唱着我的《Dreamflower》。 
我想不到他还有力气来面对我近乎悠然的挑衅。在他提到那个名字之前我没有发怒。他咒骂我是个生着女人脸孔的败类,我还嘴说岂敢夺您风头。他茫然软弱地瞪着我,语气低微冰冷,“晏雪真是瞎了眼才会迷上你。” 
我几乎勃然大怒。手指扣上刀柄的瞬间我微笑起来。面无表情的笑容,那大概是很令人难以忍受的。我瞥见几个守卫有点扭曲的面孔,大概是被我吓到。我的指尖在腰间停了一小会儿然后放松,重新抱起手臂。“敬请继续,探员先生。” 
他深深呼吸。我轻轻摇着头,确保他能够看到悬在我左边耳环上摇晃的戒指。那成功地令他闭了嘴。我把声音压得很低很低。 
“我们的运气都不错,探员先生。我不用费力气干掉你。你不用再当阶下囚。唯一需要抱歉的是森林里饿急的狼。 
虽然我很想亲手撕了你喂饱它们。” 
我微笑着注视着他,轻柔婉转低语。 
“亲爱的。我很高兴你能陪我的小王子一起去死。” 
离开他之后我仔细考虑这一切。他的妻子是个同吸血鬼作对的魔女,如果我可以这样理解。而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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