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王与我-第1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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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沃特子爵留下的剑伤,我懒得跟单细胞动物计较,所以不吭声。
国王又问了一次,我摇头,懒洋洋的道:“树枝上挂的吧,不记得了。”
他忽然不再出声,蓝眸眼角上斜的盯住我,渐渐的,冰冷面具出现裂缝,渐渐的,呼吸粗重胸膛起伏。
我暗叫不好,正偷偷搜索逃跑路线,手上突然剧痛,我带手的右掌被人狠狠捏住猛力往上提,右臂承受了整个人的重量。
痛楚让我的意识出现短暂空白,再清醒时人已骑在马上,脊背被国王胸前的黄金纽扣硌得生疼。
国王一抖马缰,跨下骏马纵跃起步,马蹄声脆爽,顷刻间已如腾云驾雾。
后方传来马蹄声,应该是国王的随身卫队追了上来,显然他们的马脚程比较差,或者根本不敢接近,始终保持在一定距离外。
我甩了甩尚有些酸痛的右臂,手掌痛得发麻,好在没有脱臼,我也就懒得跟国王追究——我也追究不了。
马行颠簸,我抖动着倚到国王怀里,而他用双臂圈住我操控马缰,以两个男人来说,真是丢脸的姿势。不过,我好像已经习惯丢脸了,居然心平气和的靠在他胸前。
两人一骑很快追上大部队,数十米外就是尘烟滚滚的队尾,落后的步兵偶然转头看一眼,又迅速回过头,默不做声的埋头奔跑。
这么一大群人迎着太阳跑倒是难得一见,我忽然想起《动物世界》里奔驰在夕阳下的野牛群。
正不知该不该笑,耳边忽然传来低声呢喃:“我以为……”
“什么?”声音被风吹散,我没听见。
他低声重复,我侧耳聆听,还是听不清。
算了,料来也不是什么要事。我回头随便笑了下,胡乱点头。
这一回头,四目相对,我怔住。
国王一瞬不瞬的看着我,蓝色的瞳仁如琉璃,表面清澈,深处却似有复杂情绪,像蓝色宝石深处的翳。
那情绪,可是恐惧?
他又说了一次,话刚出口就被风吹得七零八落,我看着他的唇型,却“听”懂了。
他说:我以为你死了。
飞驰的马儿不知何时缓下脚步,安静的立在当地,前方是渐渐远去的军队,后方是追上来的卫队。
我看着国王,他看着我。
我道:“奥罗杰公爵已经被你抓住了,你现在可以跟我说实话,那些追杀我的兵士,是不是你派人假装的?”
蓝眸静定的望着我,那似是而非的“恐惧”被纯净的蓝色融化,他道:“不是。”
我信你。我微笑着低下头,伊底亚斯,宋家明实在是个很懒的人,我讨厌猜来猜去死脑细胞,所以选择相信你。
你不要骗我。
你骗我,我会恨你。
我抬起头,正想说话,却看到那张缓缓俯下的脸。
蓝色的眼,挺直的鼻梁——弧线美好的唇。
我没有迎上去,却也没有躲。
我承认,我想念它的美妙滋味。
拯救
据国王说,这次为我安排的返乡路线事前是经过研究的,东安郡并非进入首都的必经路线,我们出发三天后,国王安排的假队伍也由另一条路线向仝赤郡进发,故意四处张扬,与我这支真实队伍的隐蔽正好相反。
他说了一大堆,我第一次听这个男人讲那许多话,总结起来,意思是他没有想把我当诱饵。
除了替身,国王还派遣了数骑远远跟在我们身后,随时将消息飞鸽传书给他。所以我们在东安镇遇袭,国王很快就得知,心急之下召集军队赶来救人。
两个人坐在马上,前方的大部队已经潜入东安镇,国王放缓马速,一手揽着我的肩膀,说到他连夜兼程,声音极不自在的低下去。
我回过头,要笑不笑的看着他,他眼角上吊的瞪了我一眼,别开头去,耳根却已透出淡淡粉色。
忽然觉得国王本质上有些像沃特子爵,都是别扭的小孩子。我连子爵那只猪都不记恨,难道还怪他?
这么想的话,国王对我做过的事似乎也可以原谅……我叹口气,心道完了,宋家明彻底变成大好人了,好人虽然一生平安,奈何不长命……
胡思乱想在马儿驰入东安镇时打住,我在国王怀中坐直身,眯起眼审视四周。
大部队的众人已经像流水浸入土壤般化整为零在镇内分散开来,镇口的长街上只听到国王和我两人一骑“的的”的马蹄声,数十米外的再后方,卫队不疾不徐的跟随。
转过几幢民居房,长街拐了一个弯,出现大片空场,能够望见奥罗尔的旅店。
成群结队的兵士背对我们堵在拐弯处,骑兵都下了马,很多人忘了握马缰,马儿在人旁边四蹄刨动,时不时低头打个响鼻。
我什么也没看见,心却已开始往下沉。
空气中充满……血腥味儿。
我轻轻挣扎,国王放开我,跳下马,转身想要扶我,我早已跃下地。
我没有再看他,慢慢的往前走。一步一步,推开挡住前路的兵士,层层叠叠的人群分开后,血腥味儿更是呛鼻。
终于,到了最后一层。
前方的兵士低头看了我一眼,又看向我身后的国王,默默的挪开高大的身躯。
仿佛打了一扇门,仿佛是那时候的车厢门,那时候的旅店门,血腥味儿如凉风习习人声鼎沸扑面而来,将我整个人包围!
我木然伫立,看着叠山垒石的尸体,鲜血浸入地面,泥土变成暗红色,一部分来不及浸入就干涸的,却是层次分明的另一种红。
墙壁上地面上人的身体上脸上衣服上兵刃上……倒地死去的马匹身上……到处是深深浅浅的红,风轻轻吹过,那红色便像凝固了生命一般,凝固了风。
我的呼吸不稳,血腥味儿冲得我睡眠不足的大脑发涨,身体晃了晃,身后一双强劲的臂膀撑住了我。
我向前一步,避开他的碰触。
下一秒肩头又被箍住,我被国王狠狠的扳转身,被迫对上那双怒火雄雄的蓝眸。
“你在怪我?”
他的声音压抑着激动的情绪,似乎我说是就会被他掐死。我看着他摇了摇头。
“我只是……害怕看到尸体。”……很久很久以前,我曾经起誓,这一生都远离他人的死亡。
蓝色的眼睛怒火稍退,仍是锐利的盯着我,似乎非要在我脸上找出什么。
我无心再跟他对峙,脱出他的掌握,屏住呼吸再次回头望向狼藉的战场。
这次,一眼望见我要找的人。
旅店门外伏尸甚多,十来具尸体纠缠着倒成一堆,奇迹的流血却不多。仔细看,这些尸体大都被一剑毙命。
尸体堆几乎淹没了脆弱的旅店门板,仔细看去,才发现尸堆和门板之前还有一个人。
一个以血肉之躯护住门板,至死仍挺立不倒的人。
亨利卫队长。
我走近他,发现他紧握的剑插在尸堆最上方一名敌人胸口,靠着这点支撑才屹立不倒。
而他的前胸、双臂、双腿各扎了一柄剑。
我在他身旁站了一会儿,绕过他,推开旅店门。
门内没有战斗的痕迹,似乎敌人在攻进来之前就被击退……不,以敌我数目对比来看,应该是主动撤退。
可是——
我脚下踉跄了一步,站定在门边。
——仍是尸体。
十二具,正是成日跟在我身后粽子似的一串仆役侍女。
每个人的右手都握着匕首,而刀锋没入自己胸前。
我在厅内缓缓的逡巡一圈,停在一具娇小的尸首前。
大约十六七岁的小宫女,样子很拙,瞪眼睛的时候有点儿像我妹。
此刻她正瞪着眼睛,仿佛疑问仿佛恐惧仿佛只是无意识的想看清什么……她将永远这样瞪着,而我将永远不会知道原因。
心脏突然绞痛,我拼命吸气,努力想别开头,心里不断叫着她不是家茜不是家茜不是我妹妹家茜……颈项却僵硬,无法移开头移开眼,死死瞪着那张少女脸孔。
身后一个温热的躯体包围上来,我本能的躲闪,他不依不饶,终于将我牢牢抱住。
耳边传来的声音竟有些幽幽:“你真的不怪我?”
我的脖子终于能够一点一点移动,我回过头,脸颊贴上他的脸颊。
“我没资格怪你。”我在他耳边轻轻的道:“你只为保住你的王位,并非存心害我和他们。而我为了保命,在逃跑时抛弃他们,我甚至提出分开逃走,因为不但能甩掉累赘更多一个迷惑敌人的目标……国王陛下,我比你如何?”
他顿了下,更用力的拥住我,似乎想将我腰骨折断。
我在他怀中,从他肩头望着尸山血海,他突然放开我,从胸口抽出一块方巾缚住我的双目。
白色的方巾在阳光下仍能透出一片血红,我没有挣扎,傻傻的睁大眼再睁大眼,当身体被他扛起来,头发垂下来遮在白巾外面,我晃动的视野里只剩下晃动的红……
“清点尸体,我们的人予以厚葬,敌人的尸体要仔细检查,务必查明身份。”国王吩咐下去,扛着我跨上马,我再次靠回他胸前。
身下骏马再次放蹄奔驰,血腥味儿越来越远,无论我再怎么睁大双目,也再看不到红色。
我深吸口气,感觉脊背所贴的胸膛内心跳的节奏,慢慢的,微笑。
傻子……果然是跟沃特子爵一样的傻子……没看到,就表示不存在么?
我渐渐笑得大声,笑声迎着风吹入他耳中,他缓下马,翻过我想扯掉白巾。
我抓住那双手,顺势按到我脸上,脸颊在掌心缓缓摩挲。
他没有动,须臾,呼吸变得粗重。
我隔着白巾看着近在咫尺的模糊轮廓,那张熟悉的俊美面孔。
俊美如天使。
我的手顺着他的手臂摸到他的脸上,摸了眉毛、眼睛、鼻子……唇。
我的唇精准的贴上他的唇。
他立即回应,激烈到令人直升天堂的吻。
请拯救我,请带我进入远离恐惧与罪恶的天堂——
我的天使。
小明
当大队人马在东安镇附近搜寻敌军和幸存者时,国王的近身卫队只是安静的将旷野中一间小小的帐篷团团围住。
拉下帐篷帷幕,几乎在隔绝他人视线的一瞬间,我们的唇再度相接。
唇舌交缠,手迫不及待的扯开衣裳,摸索着对方的身体,寻找让自己也让对方销魂的所在。
不需要语言,帐篷里只听到两个人粗重的喘息,有时低而短促的惊呼,尾音却又化为喘息。
有些事有一就有二,做过一次之后,下一次似乎变得顺理成章。
当国王压在我身上,过激的欲望和忍耐让那张俊美面孔些微变形,蓝眸炽亮的盯着我,沙哑的问我:“可以吗?”
我微笑了下,伸臂揽住他头颈。
于是凶猛的撞击和撕裂般的疼痛再度重演,或许也有快感……我已无余力分清,只是紧紧的,更紧的抱住那具温热的躯体。
激情稍缓,国王翻身躺在我身旁,喘息未定,一只手臂仍环在我腰上。
我看着上方白色的帐顶,慢慢的理着散乱的思绪。
就在数日前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舞会,仙蒂,求婚,旅途,追杀……事情一件顶一件,根本没有思考的余地。呵,不,我未免把自己估计得过高,就算可以思考,难道我能逃离这一切?
宋家明只是小人物,无论身在何方,唯一能选择的,不过是随波逐流。
所有该发生的,必然会发生。
“在想什么?”国王忽然问。
我猛醒过神,侧头看着他。
他在微笑,不是冷冷讥诮的嘲笑或是眼角上吊媚惑的笑,那笑容很温柔,甚至温存。
这样的笑容,和奥罗杰公爵极为相似。
我定定的看了他一会儿,他安静的迎着我的目光,另一条手臂收上来枕住头,神情很是惬意。
不过几天时间,我和这个男人从相互防范、挑衅发展到婚姻,初夜时动物般各取所需的肉体关系也变成此刻依依不舍的缠绵。
我伸出手,指尖在他眉眼前的虚空中划过,他抬手握住那只手,分开五指与他的五指交缠,指间传来轻微的金属碰击声,两人同时转头。
看着彼此的无名指上同样的戒指。
国王道:“回去我们就举行婚礼。”
与第一次居高临下的“求婚”不同,他说了这句话,像是有些害羞的眨了眨眼,宝石似的眼瞳在眼内溜了一圈,就是不看我。
我不答。
等了片刻,他仍没有看我,脸上的神情却渐渐凝肃,眼角也慢慢慢慢吊起来……
我“扑”一声笑出来,国王的“变脸”绝技倒是不输给彭登怀。
他当然知我在笑什么,脸孔一板,有些恼羞成怒,我赶在他出声前道:“我出个谜语给你猜。”
他一怔,来不及反应。我坐起身,收起一条腿,肘尖支在膝盖上手托腮帮,悠悠的道:“小明的父母有四个孩子,大儿子叫大毛,二儿子叫二毛,三儿子叫三毛,你猜四儿子叫什么?”
我转头笑嘻嘻的看着他问,他忍耐的瞪着我,低叱道:“罗奈德!”
“猜不出来?”我故作失望的道:“很简单啊,我还说你答对就同意你的求婚……”
“四毛。”他飞快答道,立刻又意识到自己抢得过快,腾一声终于彻底红了脸。
我缓慢的摇头,凑近那张通红的面孔,轻声道:“四儿子当然叫小明。”
我微笑着在他耳边道:“你记住了,他叫小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