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芷萧吟-第1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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邹靖涵下意识地拦住正欲上前唤醒芷萧的何芷青,脸上有着轻快的笑意。
“二小姐既是醉了,便让她多休息会,邹某只在这屋里小坐片刻便好。”
视线略略环视过整间暖阁,连着拂面的暖流都带着微醺的醉意。
“好,相爷请自便,有事可以传唤守在院外的侍卫。”
何芷青转身离去,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却又滞住,坚定地朝着院外走去。
“呀,大小姐,你怎么来了,快进暖阁,我们一道喝酒。”
院内忽而传来一阵肆无忌惮的说话声,话飘入邹相耳中,只觉得有些熟悉。顺着虚掩的房门望去,却是什么也望不到。
“你怎么也喝醉了,相爷在芷萧屋里,你先回自己房去吧。”
芷青一把拎起死死抱着个酒壶的丫环。
“相爷,哪个相爷?在小姐屋里做什么?我要进暖阁去,我要进暖阁去!”
叫声愈来愈远,直至整个院内陷入一片沉寂。
邹靖涵低声一笑,喜爱花草,偏爱喝酒,又和府里的丫环关系亲密,这样的女子若是进了相府,也不会觉得烦闷难耐吧。缓缓踱至暖阁内的书桌边,桌案上尚留着一卷未合的卷宗。
邹靖涵便如此静坐于桌边,望着她熟睡的背影,心底不知为何浮起一阵平和之意。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青山接流水》)
卷宗上以清丽小楷书之的诗句窜入眼帘,叫人心头一怔,莫名的情愫在心头缱绻氤氲。
“且试天下如尘芥,携手天涯笑鸳鸯。”(《且试天下》)
江山,美人,究竟孰轻孰重,千百年来,未有定论。
邹靖涵忽地起身,推开暖阁之门,转首而去。
芷萧,入了相府,荣华富贵皆可享,爱恨情仇,却只任你一人罢了。
微风轻拂,未合的卷宗一页页翻过。
“京城深院里,何处芷萧吟。”
是谁漏翻了之后的一页,这又是谁之诗,谁之思?
第二卷 浮尘叹北漠
这一章,也可当作番外看吧……谢谢支持!!!——
我是分割线——
敬武二十三年的冬入得格外早,待清晨推窗一看,竟已是满院覆雪,不见尘埃。
邹靖涵披了件大氅,悠悠地在相府里踱着,脚下细软松脆的感觉像是极不真实。每一步都迈得极为小心,生怕惊醒这些簌簌飞舞的雪之精灵,重又回归那寂静的现实。
“翾翊山一役,魑魅宫死伤无数,淋漓热血染红整条上山之路。”
脚下一不留神,传来枯枝折断声,在这宁谧的破晓时分多少有些突兀。
方夜凉昨日自苍州而回,只带来这些消息。
“望江楼去时共八十名弟子,回时只余下十名。”
那些惋惜之情难掩,那些心忧之绪却仍是深埋心底,即便心中所思都是那人,一切怕也只是自己的心甘情愿吧。
“逍遥君已接替望江楼楼主一职,不过楼内大小事务主要还是由一位名叫惟妙的姑娘处理。”
莫非苍州那一面真是两人的最后一面,为何始是初识却已分别。
玄色的身影不知不觉踱至偏院沁雅园,略略抬首望着匾额上“沁雅园”三字,墨迹尚新,墨香犹存,一切恍若还停留在彼时的苍州。时光穿梭过那日晌午她剑锋所指的试探目光,流泻下邹家村绣帕上不经意的暗香,缓淌着望江楼内她分明立场上展露的淡笑,定格在大道上她转身离去的决绝背影上。
“据望江楼弟子称,萧楼主独闯魑魅宫,下山时已是……”
方夜凉突然顿住话语,只觉得眼前之人面色愈益肃穆,那是一种透自心底的肃穆,泛着无尽的苍凉。
身后传来一阵嘈杂声,不断地有深切的步伐朝着沁雅园方向而来。
“相爷如何这么早便起身了?”
矮胖的赵总管迎上前去,恭敬地问道。
邹靖涵顺着身后望去,花匠们肩上的梅树只引得心中一怔。
“老奴原是见到沁雅园内尚有不少空地,便擅自做主想在这园内栽些梅树。”
谨慎的目光一直追随着邹靖涵。
其实原是在相爷的书房里见过几张梅花图,少了几分婉约,多了几分遒劲。就在昨夜,甚晚未熄的书房内,他还见到相爷伏在案前,无心阅书,却是泼墨作画,画的依旧是清丽的梅花。只是昨夜的神色,是他自进相府以来从未见过的肃穆。
“府中日常事务就交由赵总管打点,一切还有劳赵总管多多费心。”
邹靖涵微微施礼,继续迈开步子,朝别处踱去。
沁雅园,那是为她而取的园名,也是为她而空的园子。
“夜凉,你说下去便是了。”
当时的自己或是已经猜到结局,只是不忍料到夜凉口中的结局竟是如此苍凉。
“萧楼主是被逍遥君横抱着下山的,似是已没了气息。回到苍州之后,望江楼弟子甚而江湖中人便再没见过萧楼主。”
也许,过不了多久,相府内触手可及的便是沁雅的梅香,入目的皆是胜雪的红梅,却再也见不到她流转的目光,淡然的浅笑——
敬武二十三年秋,端敬王与柳皇后合谋篡位,邹靖涵、陆文翰、方夜凉、何芷青等人全力反击,最终全歼乱党一派。
敬武二十三年冬,敬武皇帝入葬皇陵,谥号“高武帝”。玄栎太子登基,改国号为“洪德”,世称“高德帝”。
洪德元年,封邹靖涵为当朝首辅,邹相推行新政,收效甚佳,各地百姓纷纷响应,全国生产渐渐恢复。
洪德二年,册封原为太子妃的益州郡王之女张歆然为歆然皇后。
洪德三年,封何大将军长女何芷青为高国第一女将军,赐婚邹相与何大将军府二小姐何芷萧——
“芷萧自幼喜爱各种花草,院里的这些栽种全出自她手。”
将军府后院的曲径中,高国当朝唯一一位女将军何芷青粉黛未施,朝服未褪地领着位玄青色衣袍的男子款款而来。平日不苟言笑的何将军回至府中,犹是谈及自己的妹妹时,嘴边不自意地浮起淡淡的笑容,那张清秀的脸显得甚是亲切。
身旁的男子一路静静地听着,专注的目光瞥过院内各色的花草。繁华凋零的冬日仍俯首可拾许多不知名的小花,那些俏皮可爱之意油然而生于心底。
“芷萧,相爷来看你了。”
何芷青先一步踏入暖阁内,见到的却是如此一番景象:披发的芷萧正伏在窗前沉沉睡着,桌上,脚边东倒西歪地躺着几个酒壶。狼藉一片,毫无顾忌。
“这……”
何芷青顿在暖阁门口,却挡不住身侧邹靖涵锐利的目光。
“让相爷见笑了,芷萧原是不喝酒的,这次回来后不知怎么变得极爱喝酒了。”
邹靖涵下意识地拦住正欲上前唤醒芷萧的何芷青,脸上有着轻快的笑意。
“二小姐既是醉了,便让她多休息会,邹某只在这屋里小坐片刻便好。”
视线略略环视过整间暖阁,连着拂面的暖流都带着微醺的醉意。
“好,相爷请自便,有事可以传唤守在院外的侍卫。”
何芷青转身离去,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却又滞住,坚定地朝着院外走去。
“呀,大小姐,你怎么来了,快进暖阁,我们一道喝酒。”
院内忽而传来一阵肆无忌惮的说话声,话飘入邹相耳中,只觉得有些熟悉。顺着虚掩的房门望去,却是什么也望不到。
“你怎么也喝醉了,相爷在芷萧屋里,你先回自己房去吧。”
芷青一把拎起死死抱着个酒壶的丫环。
“相爷,哪个相爷?在小姐屋里做什么?我要进暖阁去,我要进暖阁去!”
叫声愈来愈远,直至整个院内陷入一片沉寂。
邹靖涵低声一笑,喜爱花草,偏爱喝酒,又和府里的丫环关系亲密,这样的女子若是进了相府,也不会觉得烦闷难耐吧。缓缓踱至暖阁内的书桌边,桌案上尚留着一卷未合的卷宗。
邹靖涵便如此静坐于桌边,望着她熟睡的背影,心底不知为何浮起一阵平和之意。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青山接流水》)
卷宗上以清丽小楷书之的诗句窜入眼帘,叫人心头一怔,莫名的情愫在心头缱绻氤氲。
“且试天下如尘芥,携手天涯笑鸳鸯。”(《且试天下》)
江山,美人,究竟孰轻孰重,千百年来,未有定论。
邹靖涵忽地起身,推开暖阁之门,转首而去。
芷萧,入了相府,荣华富贵皆可享,爱恨情仇,却只任你一人罢了。
微风轻拂,未合的卷宗一页页翻过。
“京城深院里,何处芷萧吟。”
是谁漏翻了之后的一页,这又是谁之诗,谁之思?
第十六章 三生缘薄吹萧伴
洪德三年元月初八。
将军府的花轿自德胜门绕皇城半周出崇文门,吹吹打打地一路像是又过了一个新年。送亲的队伍绵延数里,陪嫁的嫁妆彰显着十里红妆的风采,整个仪仗队伍穿行在尚未褪去新年热闹的京城里,红得如斯耀眼。
邹相着一身礼服,望着院内渐渐聚拢的宾客,即便是祝贺声、溢美词不时充盈在相府内,仍能听到愈益清晰的吹打声。
两年多来,只道翾翊山一战死伤无数,只道萧楼主孤身闯进魑魅宫,只道望江楼已由逍遥君出任楼主,却始终没有她口中所道的那句“有缘,定能相见”。那日转身离去的萧楼主,发髻上的银色丝带轻盈摇曳,那是多少次午夜梦回无法企及的伤痛,隐隐,却已深深扎根于心底。
院内盛开的梅花,已历经两载春秋,今日似已盛开到极致,俏盈盈地绽放于枝头,绽放在相府的每个角落,却可曾绽放在她的心间?
邹相收了收颇有些凌乱的思绪,心中只闪过一丝哂笑,真正的有缘人姓何,不姓萧。
敕造的相府正门梁上,垂着六个鲜艳的宫灯,两边的鞭炮已蓄势待发,廊下忙碌着招呼前来赴宴宾客的发福男子,便是相府的赵总管。
邹相自内厅缓缓走来,身后的陆文翰亦是一身红装。
花轿沿着朱雀巷,一个拐弯,不行数步,便停在了相府门前,花轿平稳落地,鞭炮声骤然响起,和着吹打声,响彻整个相府。
骑在花轿左侧的何芷青下马,掀开轿前帘幕,扶着凤冠霞帔的新娘下了花轿,即刻被点燃的礼花升腾于京城上空,瞬间照亮半个京城。
芷萧每踏上一步台阶,都能感觉到相府的气息渐渐明朗,但因隔着喜帕始终感受不到他的目光。
邹相望着盈盈走来的新娘,一样的红衣胜血,只是记忆中的那个红衣女子处处散发着江湖的随性,眼前的终究是多了些朝野的束缚。
邹相伸出手,自何芷青手中接过新娘,两手相触,她的手微带些凉意
“妹夫,你可要好生照顾我妹妹,不然我手下的将士就算踏平相府也不会饶了你的!”
何芷青难得的笑意亦是透着些严肃。
邹相微颔首,领着新娘往大厅走去,耳边的贺声不绝如缕。
芷萧只觉得心中一阵紧张,隔着喜帕,视线所及处只是红艳一片,惟有掌心契合处传来源源不断的温度。
从来都可以摒弃外界的纷扰,就像平日独倚望江楼垂首望着院内平静的人影,不受羁绊,了无牵挂,可是此刻不行,所有的淡然恍若在顷刻间消失殆尽,脑中充斥的只有那个玄青色的身影,永是挺拔,永是专注。
芷萧忽然听到身旁传来一声轻唤,“夫人”。
是他的声音,回过神来,方才司仪似喊了声“一拜天地”。
竟是在如此隆重的婚礼上失神,微凉的手被轻轻捏了一把,是他传来的提醒,芷萧顶着有些分量的凤冠往前一倾。
不知过了多久,“礼成”的声音自身侧传来,掌心的温度便在此刻消失,那么一丝的失落在心底翻腾,原来这一刻,已贪恋上他的温暖。
喜娘搀扶着芷萧一路走着,耳畔的喧闹声渐渐离得远了,他当然不会跟来,现在的他得陪着满院的宾客觥筹交错。
她,似乎在盼着他的到来——
夜,渐渐沉下来,红烛通明的相府丝毫没有沾染上冬日的寒气,厅堂里的喜宴也依旧没有结束的安静。
屋子里静悄悄的,惟妙只候在床边若有所思,惟肖那丫头似是累极了,靠在躺椅上打盹,气息有些紊乱。
等待绵延不绝,自苍茫的翾翊山而下,沿着曲折的山路,翩跹兜转,穿过初遇的苍州,回到京城,最终聚集在相府。午夜梦回,总是捕捉不住他专注的目光,就似在翾翊山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