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重螺旋 by吉原理惠子-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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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喔。有那麼帥氣的哥哥。」
不只是好看而已。
不只是帥氣而已。
他還非常溫柔喔。
就連劍道也很強。
鋼琴也彈得很好。
誰都比不上。
不過……
倘若,沙也加也像這樣發飆了,哥哥一定不會將自己攬入懷中安慰吧。
大概……
也不會像那樣,輕輕撫弄自己的頭髮。
正因尚人是『弟弟』,所以才有那種特權。
沙也加其實都知道。
因為爸爸只寵愛老么裕太,所以哥哥才要對尚人溫柔。
不管過了多久……總是如此。
因為爸爸偏袒裕太,所以哥哥才要庇護尚人。
沙也加其實都知道。
因為雅紀是個溫柔的人……。
所以,為了不讓尚人流於乖僻,才要代替爸爸疼他寵他。
因為尚人很可憐。
爸爸是裕太的。
哥哥是尚人的。
想到這兒,同樣是姊弟,卻只有自己總是在吃虧。沙也加,不知何故,開始無意識地憎恨起尚人。
那是–
缺乏自覺的欺瞞在化膿之後,
所形成的逼真妄想……。
–或許吧。
有母親一如往常的美麗笑臉。
有父親厚實可靠的背影。
有溫柔的長男。
有嘮叨但又值得信賴的長女。
有乖巧聽話的次男。
有既囂張又可愛的么弟。
五月的天空炫目耀眼。
乾淨清澄的蔚耍!
彷彿欲切開洠в斜M頭的廣闊天際般,一道航跡雲從中拖曳而過。
僅僅是這點小事,也能莫名其妙就笑了出來。
雖然單眨瑓s還不至於悶死;不斷重眩钠椒踩兆印!
儘管多少有點摩擦,大致而言,時間的流逝是平穩的,總以為這次也會像往常一樣,安靜地迎向天明。
洠уe。
那一日。
突然地–
父親離家了……。
逼真的妄想
驀然回神,已經在那裡了。
為什麼?
然後頓時有了思考能力。
彷彿開關突然從『OFF』切換到『ON』。
這裡是–哪裡?
……不知道。
這裡是哪裡,
從何時開始?
所為何來?
或許自己也身在其中。
明明已經張開眼睛。但不管再怎麼凝神注視,也看不到枺鳌!
漆黑的闇?
既然看不見,那麼眼睛是椋菑埗紱'差別。
然而。
倘若不知不覺椋涎劬Γ傆X得好像連自我存在都會認不出來了。
令人害怕。
現在。在這裡的–自己。
彷彿它是世上唯一的身份證明。
凝視–
原本就已經存在,
洠в薪K點的深淵。
那裡……
是一片沉重濃密的黑暗。
不熱,不冷。
洠в写掏窗愕那剩矝'有不適的黏膩。
只不過是一個充滿奇妙伲康膯握{世界。
密椋Э臻g?
還是,洠в斜M頭的深層呢?
連這也不清楚。
連風吹、味道都感覺不到的靜寂。
以及,比混濁還要凝重的沉默。
世界充滿著漆黑的靜謐?
不。不應該是那樣子。
因此。
這是『夢』。
……大概。
不。一定是……。
這麼想以後。總之,深深地–吐出一口氣。
既然是夢,總有一天會醒過來。
那並非淡漠的『相信』,而是被烙印在腦海某處,奇妙的『樱小弧!
誰的?
何時開始?
為了什麼……?
就在那時–
出其不意地。
黑幕開始浮‘私語。
名為寂靜的玻璃杯,從杯緣溢出沈默的水滴。
滴瀝……
拉出一條線,滴落了。
一滴。
二滴。
就像在水面擴散開來的波紋般,略微震動著黑幕。
輕輕地。
湝地–
吞噬著靜謐遭到搖晃後,被磨亮的餘韻。
然後。
不久,彷彿和迴盪的細波產生共鳴般。
孕育出輕輕低掠而過的和風。
『–啊…啊啊啊……』
霎時–
怦通……鼓動微微跳躍著。
在胸口。
在視線邊緣。在此息前端。
『嗯…啊啊啊–』
那時候。
有什麼,滋滋地–焚燒著血液。
我知道。
那是、什麼。
我……知道。
甜美的、沙啞的嗓音。
怎麼和平常不一樣?
那是更為……陌生的聲音?
不認識的陌生人在呼喚***。
(不要、)
(不可以、)
(別叫了!)
理性發出了警告。
我不想聽!
『嗚…啊、嗯–別……』
高昂而淫蕩的聲音,纏繞了上來。
「不要停、」
「不要走、」
「不要丟下我!」
攀上了***的頸項。
攀上了臂彎。
攀上了雙腿。
四處散播著不祥的裕渲尽!
(騙人、)
(不是的、)
(住手!)
連汗毛都為之倒逆,連五感都在拒絕著它。
我不想看!
然而。
高高地–低低地。
層層疊疊的『聲音』和刺耳的『傾軋』,卻從裂縫穿刺而出。
滲入了–記憶。
我想逃出去………。
(逃離那『聲音』、)
(逃離這『黑暗』、)
(逃離這『裕洹唬。
宛如在嘲笑其垂死掙扎似地,那些突然闖入了視野。就好像漸漸加快的茫齽右驗檫^於
扭曲於是飛濺四散了。
燒灼著眼瞼。
撞擊著太陽穴。
滾燙的–銳利的尖牙,不容分說地刺穿心臟。
「不要啊啊啊!………別、碰我!–哥……我討厭、哥哥!」
名為家族的錯覺
『–!』
冷不防,彷彿有一道『聲音』直衝腦門。
(…啊–?)
瞬間,尚人–在黑暗中動彈不得。
(什……麼…?)
哪些部分是『夢』?
究竟,又有哪些部分是『現實』?
一時之間,究無從判斷。
難道,突然間,從夢境的『底層』穿越而出了?想到這兒,尚人不由得僵硬地眨眨眼
睛。
於是,喉嚨頓時傳出一陣刺痛。
並非錯覺的–乾渴。
意識到它的瞬間。
渾身一震。
立起了雞皮疙瘩。好像連汗毛都為之倒逆。
接著。好不容易,終於發現那裡是熟悉的寢室,全身緊繃的尚人屏住了呼吸。
(…為什麼現在才–)
用舌尖舔了好幾次乾澀的雙唇,然後輕輕咋舌。好久洠в凶鰫簤袅恕!
然而。
(夢……?)
惡夢?
立即地。尚人緊咬著牙根。
(算了吧!)
恨恨地丟下一句。
那不是『夢』。
而是不願再憶起第二次,禁忌的『記憶』片段。
「習慣了。」
現實如此鮮明清晰,讓人無法裝聾作啞。
「忘記了。」
現實如此沉重,讓人無法一語帶過。
所以。
偶爾……
強行封印住的記憶會從深淵伸出樱郑宦暡豁懙嘏逝蓝觥K谡f,事情還洠в薪Y
束。彷彿是特地前來通知尚人似地。
『不管是多麼深的傷口,時間都能治癒一切。』
尚人已能深刻地體會到,那些不過是旁觀者事不關己的風涼話。
就算看得見的傷口癒合了,傷痛卻不會因此消失。猶如拔不出來的尖刺,不管什麼時
候,總是耄щ'抽痛著。
就算想哭,也有哭不出來的時候。猶如,所有的感情在突然間……麻痺了。
視線明明非常清楚,可是–什麼都聽不見。
只是,從腳底開始喀喀答答地崩落……。在那一瞬間。
鮮血已經流乾,徒剩瘡痂。
就算再怎麼後悔不該醒來,也無法抹滅已經發生過的事。哪怕剜出雙眼,深深烙印在
腦裡的記憶也不會消失。
無法原諒。
–不願原諒。
因為喜歡,所以無法原諒。
因為無法原諒,所以只能憎恨。
於是,不斷循環的矛盾就像『梅氏圈』,永遠找不到出口。
就算真相只有『一個』,也不代表它永遠都是正義的『象徵』。
雖然『事態』背後的『理由』各不相同,但尚人知道,只有映入眼簾的事實才是唯一
的真相。
或許挑戰和意外都是人生的附加產物。
不過就算結果無法盡如人意,人生也不可能重新來過。
因此,為了活在現在,只好假裝已經『遺忘』所有的痛楚,只好假裝已經『適應』看
不見的傷痕。
(這就是現實世界。)
尚人獨自嘆息,雖然並非為了給某人聽到。
就算發生了什麼慘劇或重大災害,太陽依舊會升起,夜晚依舊會來臨。能留下來的,
只有各自的慟哭……。
日子最多是重眩僦匮}。
造化弄人。時間是公平的。在某種意義上,從不為誰停留的時間,或許才是最平等的。
成為能理解他人痛苦的人吧–?
那不過是自欺欺人。
知道又能如何?
之後又能如何?
洠в腥四軌虼婺阋患缣羝鹉欠荨和纯唷弧!
敚С龈型硎艿谋砬椤⒖谥姓f著大道理的傢伙,通通是偽善者。
–令人作噁。
暴露痛楚需有挖掘傷口的勇氣,以及數倍於此的忍耐力。
因此。洠в腥死斫庖矝'關係。
也不需要同情。
半吊子的好意只是徒增麻煩。
強加於人、自以為是的好意,會讓人想扔進水溝。
(……)
只要一做惡夢,思考每每好像都會被拖往負面方向。
尚人一邊想著這件事,一邊看向床頭的簦х姟!
耄щ'約約從黑暗浮現的螢光電子數字,是清晨四點二十分。
距離天亮還有一段很充裕的時間。
–但,自從進入首屈一指的公立升學高中,連早自習都成了必修課之後,尚人每天的
起床時間是清晨五點。如果就這樣躺下去睡回挥X,時間又有點不上不下。
(真倒楣。)
尚人再次咋舌。
然後–
(洠мk法了。雖然有點早,乾脆開始準備早飯吧。)
關掉原先設定的簦р彛磺椴活姷刈呦麓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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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眨椒驳拿恳惶臁!
無可無不可,一天就這麼過去了。
波瀾萬丈的人生,除了夢還是夢。
然而,表面上看來,雖然欠缺刺激的每一天都是昨天的反覆,幸好神經突樱鼇K洠в幸颉
此死絕。
那種……平穩而乏味的安定日子,突然間崩逝了。就在尚人就讀小學六年級的時候。
『可靠的丈夫,愛家的好父親。』
家人,不–周圍每個人都對此深信不疑的父親,居然爆發外遇事件。
措不及防。不單如此,簡直是晴天霹靂。
讓人渾身發軟的燠熱頓時消失無蹤,腦子在剎那間……變成一片空白。
只剩,無言以對。
手腳逐漸麻痺發冷……。是那樣的感覺。
在那天以前,諸如『幸福的狀態』或『家人的幸福』等等,是尚人想都洠脒^的問睿!
雖然每一天的每一餐,並非家庭成員都會全數到齊。母親親手做的菜餚,家人圍坐的
餐桌。替換的衣服總是洗得乾乾淨淨。有時候會全家一起出撸АC客硐赐暝栳幔跍亍
暖的棉被裡安眠。
他並不認為那是什麼特殊的恩典,而是極為普通的日常生活。
笑臉迎人的母親。
背影寬闊的父親。
溫柔的哥哥。
伶牙俐齒姊姊。
眨v蛋的弟弟。
眼睛看慣了的光景不比這多,也不比這少。所謂的家人–所謂的日常生活,理應是這
樣子的。
雖然或多或少有些煩惱,不過同樣不值一提。那是每一個家庭都有的、隨處可見的日
常生活。
大概,對大部分的家庭而言–
「外遇」
「出軌」
「離婚」
這些詞彙,是電視連續劇、八卦節目或女性週刊等用來炒熱氣氛的老招數,他們一定
覺得那是和自己完全絕緣的另一個世界吧。
尚人也是那麼想的。一直到父親的祕密曝光。
他以為母親一輩子都是『媽媽』,父親到死都是『爸爸』。
然而……
哪裡出錯了呢?
哪個地方–無法楔合呢?
某日,父親突然褪去『父親』的假面,變身成『普通的男人』,冷酷乾脆地捨棄自己–
捨棄了家人。
就好像……昨日之前的生活全是假的。不要了就是不要了,完全洠в幸唤z『依戀』或
『不捨』。
為什麼?
怎會如此?
難以置信。一切的一切。
這些,真的不是惡劣的玩笑?尚人好幾次這麼想。誰都好–
「一定是哪裡弄錯了。」
真希望有人對自己這麼說。
哪怕是搆不成安慰、拙劣的謊言。
「洠碌摹!埂
卻連這麼一句也吝於給予。
父親持續缺席的家,宛若失去錨具的小船。搖晃失衡的船板上,大家都不知道該怎麼
辦,每個人都失去方向。每天都是如此。
缺了『父親』這一塊拼圖後的壞心情,甚至會讓自己在無意間,湧起彷彿連容身之處
都即將喪失的失落感。
誰也洠дf什麼。
不管吃什麼都味如嚼蠟。
睡眠很湣!
呼吸……卻像灌鉛那般沉重。
踏出家門一步,外面是燠熱悶滯的盛夏世界,可是內心卻像在颳暴風雪。
一種類似模Я霭恪⒂操|的寒冷就攤在眼前。逼得尚人不得不直視那既非謊言也非玩笑
、無法掩滅的血淋淋現實。
取代被撕裂的傷口的,是名為「父親」的存在永遠消失。
失去之後才首次發現。
日常生活其實是由許多小小的幸福所組成的。
然後,是恨。痛恨將『背叛』家人這種最卑劣的行為,不堪地攤在眼前的–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