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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节

管子传 作者:高连欣-第2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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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天晚上,竖貂约集易牙、开方密商此事。

  竖貂说:“这些日子我想了许多,管仲的地位是不好动摇的。主公已拜他为仲父,谁再反对他就等于反对主公了。可太阳不能老在正午,我们比他年轻,要等待,要沉住气。易牙弟为此已赔上了一个儿子。开方弟的目的已基本上达到,就剩下我了。”

  易牙不满地说:“主公也是,竖貂大哥对主公这么忠心耿耿,为搜寻美女跑断了腿,操碎了心,可连后宫总管也不给。”

  开方道:“也难怪,后宫是主公享乐的地方,夫人、如夫人和侍妾、宫女都是些如花似玉的美人儿,能放心让一个男子汉进去吗!”

  竖貂痛苦而坚定地说:“想来想去,只有一条路了,就是自宫。”

  开方大吃一惊,摇头反对:“不可,不可,这太残酷了。”

  易牙想了想,说:“我很佩服大哥的丈夫气概,不过,这一来大哥可要绝后了。”

  竖貂咬咬牙道:“我已有两个儿子了,不会绝后的。”

  开方关切地说:“那,嫂夫人她……,愿意吗?”

  竖貂苦笑道:“她怎么会愿意!顾不得她了,咱们要干大事情,我豁出去了。”

  开方道:“大哥,此事还得三思而行。”

  竖貂一掌拍在案上道:“我决心定了!长卫姬也快生产了,我要进后宫。管仲死了以后,齐国的天下就是咱们的!易牙弟,这事就拜托你啦!”

  易牙为难地说:“摘鸡阉狗我是干了不少。给人干,这活儿我可是头一遭。”

  竖貂为他鼓劲道:“干吧,只要保住大哥这条命就行。”

  第二天,竖貂和易牙选了宫中侧殿的一间密室。易牙很有经验,把这间密室堵得严严实实,不留一点空隙。然后火烤,水蒸了三天进行消毒。因为宫刑之后,创口极易感染,服刑者须在消毒的密室中静养一百天才行。易牙准备了一把锋利无比的匕首,用开水煮了三遍,竖貂用的被褥,衣服及一切用品都进行热水消毒。

  竖貂要受宫刑了。他先脱了衣服,将全身洗干净,下身用温水洗了三遍,躺在榻上,将两腿搁在特别制作的木架上,用绳子拴牢,再用绳子把身子固定好。不管发生什么情况,竖貂都一动不能动了。

  操刀的是易牙,开方在门口守卫。

  易牙从锅中捞出匕首,看着竖貂:“大哥,你后悔吗?”

  竖貂十分紧张,呼吸急促:“不后悔!三弟,动手吧!”

  易牙看了看受刑部位,又道:“大哥,这一刀下去,你可就——”

  竖貂不耐烦地吼道:“不受苦中苦,难为人上人。你就动手吧!”

  易牙又道:“大哥,你可得咬紧牙关,要不要把嘴堵上?”

  竖貂吼道:“不用,快下手吧!”

  易牙把牙一咬,下刀了。顿时鲜血如注。

  竖貂痛苦地大叫了一声,昏厥过去。等他醒过来,易牙已收拾完毕,捆住他的绳子也早解开了,只是下体疼痛难忍。

  易牙端着一碗煎好的药凑上前来:“大哥,一切很顺利,你喝药吧?”

  竖貂一仰脖将药灌下肚去,他抹抹嘴说:“三弟,你做得可真干净利落!”

  易牙扶他躺下:“好好躺着,能睡就睡。你放心,一切有我和二哥照料。”

  开方进来,笑道:“大哥,真好样儿的!”

  竖貂苦笑道:“不这样怎么能当后宫总管!哎哟,我的娘哎!”

  桓公听易牙说竖貂自宫,大为感动,急忙跟着易牙来到密室,要见竖貂。

  把门的开方一见桓公,急忙跪倒在地:“臣开方拜见君上!”

  桓公道:“爱卿平身,寡人要见竖貂爱卿。”

  开方忙答道:“君上不能进室,需一百天之后才行。”

  易牙喊道:“竖貂将军,君上来看望你了!”

  竖貂在里屋喊道:“君上,臣不能给君上叩头,死罪死罪!”

  桓公也大声说:“爱卿对寡人如此忠心耿耿,寡人十分感动。爱卿好好养伤,百日后你就是后宫总管!”

  竖貂激动地大声道:“谢君上圣恩!”

  易牙、开方一齐跪在地上:“我俩代竖貂将军向君上谢恩!”

2。知音

  公元前六八一年春天,齐桓公为谴责宋桓公违背北杏盟约,采纳管仲的计策,派隰朋讨得周天子之命,出兵讨伐宋国。周厘王派大夫单蔑,率一百乘战车与齐军一起讨伐。陈、曹二国也申请派军队配合齐国,愿为前锋。桓公便派管仲先率一军先行,会同陈、曹二国军队。他与隰朋、王子成父、东郭牙等统帅大军跟进,约好在商丘集合。

  战车隆隆,战马啸啸。整齐威武的齐国军队,斗志昂扬,意气风发,雄纠纠、气昂昂地开出临淄南门。

  齐桓公好色,每次出行,都带着夫人侍女。这次管仲也把婧和一名侍女带上,夫妻同乘一车。她依靠在管仲怀中,娇滴滴地问道:“相爷,为何要讨伐宋国?”

  管仲摸着婧的秀发,笑道:“夫人,你怎么又问,不是告诉过你了吗?”

  婧撒娇地说:“相爷再说一遍不行吗?”

  管仲道:“去年三月,君上奉周天子之命,在北杏与诸侯会盟,主要目的是巩固宋桓公的君位,可宋桓公御说竟敢不遵王命,私下背盟逃会,不把周天子放在眼里,这还了得!”

  婧又问道:“相爷,打仗很危险吗?”

  管仲笑道:“打仗哪有不危险的,战场上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所以,能不打仗就不打仗,可有些仗非打不可,要打就要打赢。”

  婧笑着说:“看来这次伐宋,相爷定是稳操胜券了!”

  管仲肯定地点点头:“那是当然,正义王师讨伐不讲信义之人,战必胜。”

  婧突然用手捂住管仲的嘴,把头靠近车窗,掀开窗帘朝外望,管仲也随着向窗外看去。

  只见峱山脚下,站着一个身穿粗布褐衣的男子,一只手拍着牛角在高声唱歌。

  婧道:“相爷请听,这人唱的歌,不是平常的山歌俚曲,蛮有味道呢!”

  管仲笑道:“面对青山,独自一人引吭高歌,倒是别有一番情趣。”

  婧侧耳仔细听了一会儿,说:“相爷,这唱歌的,象在说些什么给人听。”

  管仲也似乎听出了什么,说道:“此人气质不凡,独具一格。可惜军务紧急,否则倒真该见他一见。”对驭手道:“停车!”

  骏马收缰,车轮嘎然停止了转动。

  管仲对侍卫道:“去,给那牧牛之人送酒肉去,赏赐于他,快去快回!”

  侍卫答应一声,跳下车,拿出一包肉,一小坛酒,向牧牛人走去。

  车队缓缓继续前进。

  一会儿功夫,侍卫气喘吁吁地跑回来,纵身跳上车,说道:“不识抬举的家伙!”

  管仲问:“怎么个不识抬举法,说来听听。”

  侍卫道:“我拿着酒肉赶到牧牛人跟前,对他说:‘放牛的,相爷赏你酒肉,快点接着。’可那人连理都不理,头也不回,话也不答,兀自唱他的古里古怪的歌儿。我生气地转到他面前,对他说:‘哎,你这人是怎么回事儿,我们相爷赏赐你酒肉,给你!’他这才看了我一眼,接过酒罐,连声谢也不说,更恼人的是,他打开封盖,举起酒罐,把酒全洒在地上。我火了,喝斥他说:‘对相爷如此不恭不敬,你可知罪?’他朝我微微一笑,说了一句话。嗨,真是个怪人!”

  管仲越听越有兴趣,忙问:“他说的什么,你快说呀!”

  侍卫想了想,说:“浩浩乎白水,浩浩乎白水哪!”

  管仲一下怔住了:“浩浩乎白水……”他凝神沉思,自言自语地重复:“浩浩乎白水……”

  婧道:“相爷,你不记得这首古诗了?”

  管仲惊疑地看了婧一眼,说:“怎么,夫人记得这句古诗?”

  婧想了一想,说:“妾记得古有白水之诗:‘浩浩白水,倏倏之鱼,君来召我,我将安居。’此人很有学问,是想当官。”

  管仲一拍婧的肩膀道:“夫人记性真好,这首诗我忘得影也没了。对对,是白水之诗。看来,此人谢绝我的美酒,是想见我一面。”对侍卫道:“传我命令,人马就地休息。”

  侍卫急忙鸣锣,军队立即停了下来。侍卫高声道:“相爷有令,就地休息。”

  管仲对侍卫道:“你去将那牧牛人带来见我。”

  侍卫飞也似地朝牧牛人跑去。

  婧在车厢内取出琴,弹起《浩浩白水》,边弹边唱。

  牧牛人来了,远远地就听见了婧的琴声和歌声,停步不前,凝神倾听。

  管仲在车内道:“请牧牛人过来。”

  侍卫回身道:“快,相爷请你到车前说话。”

  宁戚没有动,大声问道:“车上坐的可是齐相管仲?”

  侍卫一听火了,厉声道:“君上拜相爷为仲父,不准直呼姓名,此人大胆,待我去教训教训他!”

  管仲连忙制止,跳下车来,答道:“在下正是管仲。”

  宁戚道:“听许多人说管相国礼贤下士,有谦谦君子之风,如今居高临下,矜持踞傲,让人大失所望。”

  管仲一惊,对牧牛人作了一揖,肃容说道:“管仲失礼,请教先生尊姓大名。”

  宁戚还了一揖,答道:“卫国山野草民,贱名宁戚。”

  管仲道:“管仲军务在身,千里出征,途经荒山脚下,忽闻先生对天长歌,特驻足兵马领教。”

  宁戚道:“宁戚是长歌当哭,没敢想管相国能驻足停顿。既然相国诚意领教,宁戚也就一吐为快。”

  管仲道:“先生请赐教。”

  宁戚道:“宁戚乃在野之人,走了不少地方,闻听齐国声名日隆,威风赫赫。宁戚钦佩齐侯是位擎天立地的人,此乃天意所为,齐国称霸,一统天下,只是时间早晚而已。相国乃天地造化之人,可惜独木难支,曲高和寡,难以左右逢源。”

  这句话正中管仲的痛处,他感叹一声道:“先生所言甚是。可要寻求知音,谈何容易!”

  宁戚道:“伊尹出身卑微,却辅佐商汤建立商朝;太公望出身贫寒,却辅佐周武王统一天下。山野之中,多有贤才,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宁戚唱浩浩白水,在于仿效自由自在的游鱼。如今,鱼置于地上,宁戚才长歌当哭。如若相国有滔滔之水,宁戚想游弋其中,上可佐相国纵横天地之间,下可为齐国播种五谷杂粮。故自荐于相国,如果相国唆笑,权当宁戚痴人说梦,就当作耳旁风好了。”

  管仲细看宁戚,虽然身体清瘦单薄,但器宇轩昂,双目炯炯有神,十分赏识,大有一见钟情、相见恨晚之意。

  管仲对宁戚道:“先生所言,使管仲顿开茅塞。我看先生谈吐不凡,英华过人,当推荐于君上。”回头吩咐:“笔墨伺候!”

  管仲倚车修书一封,亲手交给宁戚,道:“管仲军务繁忙,不能当面向君上荐举先生。再过两天君上亲率大军前来,必定路经此地。请先生将此书信呈于君上,必获重用。”

  宁戚将书信接过来,看也没看,藏进怀中,问道:“请问车上何人弹琴?”

  侍卫道:“是相爷夫人。”

  宁戚看了管仲一眼,道:“宁戚钦佩!”

  管仲上车,对宁戚作了一揖,道:“再会!”

  战车前进,渐行渐远,管仲三次回头向宁戚招手。

  宁戚看着远去的马车,惊喜交加,热泪夺眶而出。

3.“君要择臣,臣也要择君”

  宁戚与管仲的这次相见,是他精心安排的。他出身卑贱,家境贫寒。尽管如此,但他下决心要出人头地,干一番大事。他酷爱读书,同管仲一样,从小爱动脑筋。从十八岁开始,他便到处游历,一边给人家打工糊口,一边了解各诸侯国的情况,七、八年的时间,中原几十个诸侯国他转了个遍。他知道,要施展自己的才华,必须有个前提,那就是必须有位开明国君。他本想为卫国效力,可卫惠公是位平庸的国君,胸无大志,统治卫国三十多年,没有什么建树。卫懿公继位后更糟,这是位标准的花花公子,只知道吃喝玩乐。他打听到齐桓公是位明君,而且有管仲作相国,特别是从北杏之会到柯地之盟,他为齐桓公的开明大度所折服,对管仲大胆改革的胆略和气魄,他佩服得五体投地,他决心到齐国去助管仲一臂之力,去施展自己的才华。他听说一位牛贩子要到齐国做买卖,便主动要求帮他干活,只要管饭,不要工钱。牛贩子一听十分高兴,他就这样来到了齐国临淄。不几天的功夫,他就了解到齐国宫廷内部的许多情况,也打听到伐宋的消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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