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处牵手-第2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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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他向他说出了心里的话。
肖庆光说:你知道英子爱的那个男人是谁吗?就是我。肖庆光说我一直很爱英子,我们的关系早已突破了单纯的恋爱阶段了,我们同居了一年多,后来我家里不同意我娶一个农村户口的女孩做老婆。他说我是个孝子,从小就事事都听父母的话,所以才被迫与英子分了手。肖庆光说没想到她后来会考上大学,我真后悔不及!他说:我已经给她写了好几封信她都没有回。我刚刚去了一趟英子的学校,可英子没有见我。肖庆光显得痛苦和无奈,他说:得到得不到她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要把我对她的爱的信息传递给她,消除她对我的误解,让她受伤的心早日愈合。她为我奉献得太多了,我对不起她!肖庆光的泪水流下来。他说只有你知道英子,我向你说出这些就想听听你的谴责和辱骂,那样我心里的罪责就会减轻一些。
酒只喝了一半就没有再往下喝了。面对着泪流满面的肖庆光,他对他的看法改变了。他想该谴责该辱骂的应该是他而不是肖庆光。他挺佩服肖庆光,他毕竟有勇气承认自己的过错,而他连这点勇气都没有。他想他的包袱还要一直背下去。
无处牵手 第十一章(2)
53
这个冬天瑶城天天刮风,天气干冷,街上落满了随风飘落的枯叶。这样的天气人们的心情很不好,所以街上的行人很少。那时还没有空调取暖器这类的御寒工具,瑶城人喜欢在办公室或家里生一盆炭火,一边喝茶一边聊天,说一些他们认为很有趣实则寡味的话题。他对瑶城人的这种习惯还没入乡随俗。如果部里不开会也没有采访任务,他就一个人迎着割脸的北风去图书馆。那是他在这个冬天发现的唯一能吸引他去的地方。在那里他能暂时忘记英子,忘记方草,忘记小凤和所有不顺心的事情。他第一次发现它的时候竟吃了一惊,在这个经济不太发达的小县城里,竟有这样一个像模像样的图书馆,确实值得人为之吃惊。虽然它无法同他见过的北京图书馆相比,但在这样一个山区小城里它无疑是一个象征,自然称得上这座小城的文化摇篮。可瑶城人似乎不太在意这个摇篮,每天到这里来看书的人寥寥无几。只有他来得最勤,因此那个漂亮的中年女管理员很快就认识了他。有一次,阅览室里只剩下了他一个人,女管理员就和他拉起了家常。女管理员问他是哪个单位的。他说他是宣传部的。女管理员就问他可认识某某某?女管理员问的正是他自己。他朝她笑笑:我们一个机关,怎么不认识?女管理员说:他怎么不来看书?他说:他工作很忙,没功夫。女管理员说:他的文章写的真好,我经常读。她停了一下接着问:你喜欢他的文章吗?他说:谈不上喜欢,就那样。女管理员有些不悦,开玩笑地说:你是忌妒吧?他也朝女管理员笑笑:干吗要忌妒他呢?文章每个人有不同的写法,别人认为他的文章好,也许他还认为别人的文章好呢。女管理员说:你这个人真有意思,我说服不了你,以后把你的文章也带来我看看。他说:我现在还没有写出什么好文章,等以后有了一定送你看。女管理员看着他,对他的一丝傲慢并不感到反感,反而认为这小伙子有个性,对他的印象格外的好。
那时他并不知道这个女管理员叫什么,是谁的老婆,他只知道他对她的感觉不错。她长得很漂亮,保养得也很好。她虽然早过了风骚浪漫的年龄,但她的身材和五官仍很吸引人。他想她年轻的时候该是怎样的一个美人儿?他根本不知道这个性格开朗大方的女管理员正是县委书记顾志杰的老婆。他更没想到几年后她突然走进了他的生活,他像做梦似的成为了她的女婿。到那时女管理员才恍然大悟,她的女婿和那个经常去看书的小伙子以及她一直想见的那个会写文章的新闻干事原来竟是一个人。因此她对这个女婿更多了一份宠爱。
他顶着寒冷的北风来到图书馆,那扇熟悉的大门今天却向他关闭着。门口贴了一张告示,风已经将告示的上半截吹掉了,只剩下了一句话:正月十六开馆。这才让他想起了快要过年了。他想那个漂亮的女管理员一定回家准备年货去了。他在风中站了一会,他有些沮丧。他认为女管理员不该这么早就关门,他算了一下过年还有半个多月,他不知道这半个月怎么打发。
下午部里开会,研究春节值班的事情。部长首先宣读了县委办公室的一份文件,内容是春节期间每个部门都要留专人值班,处理日常工作,改变以往关门过年的做法。文件强调各部门一定要挑选工作认真负责的同志值班,绝不能挂空名走过场。读过文件部长问有没有人自愿留下来值班,条件是每天两块钱的补助,另外节后休双倍的假。所有人的眼睛都看着窗外或屋顶,避免和部长的目光正面接触,生怕被部长点了名。
他坐在角落里,他正愁着春节怎么打发。早在春节离开家的时候他就决定下半年不回家过年,他一定要把同小凤的离婚持久战进行到底,逼着对方缴械投降。他以为这么好的条件别人会争着要值班的,所以他不敢报名,他怕别人骂他是一个又沾便宜又卖乖的家伙。他看着会场的情景,凭他的直觉他原先的判断是错误的,并没有人愿意留下来值这每天两块钱补助的班,他的胆子这才大了起来。他站起来说:我愿意留下来值班。
所有的目光都转向了他,那些目光里有一丝赞许还有一丝感激。只有一个人的目光有些异样,他就是杨西鸣。他发现了,他心里悠了一下。
会场里又有了说笑声。部长表扬了他。部长表扬他采用的是对其他人批评的方式,他觉得部长说话很有艺术性。部长说:我们有些同志平时要求进步很迫切,但关键的时候却经受不起考验,这很不好。部长要求所有同志都要向他学习。他成了众目睽睽的焦点,弄得他身上很不舒服。
散会后他就去邮局给大姐寄了一封信,告诉大姐他工作调动了,并告诉大姐春节工作很忙,他不能回家过年,叫大姐和父母说一声。他同时给家里寄了100元钱。这是他工作以来第一次给家里寄钱,汇款单上写的是父亲的名字而不是小凤。他心中没有小凤这个人。
腊月二十八,机关里回家过年的人陆续走的差不多了,宣传部只剩下了他和部长两个人在坚守岗位。他和部长正谈着一篇报道的线索,这时电话响了,部长接过电话对他说:你大姐来了,是门卫打来的。快去吧。
大姐见到他时有些激动,因为她的弟弟给家里人长脸了。大姐说:家里早就知道你调县委了,是支书去告诉家里的。支书还把你写的文章也带去了。大姐说信和钱都收到了,爸妈和小凤不放心你一个人在这过年特意要我来看看。正是吃午饭的时候,他没有带大姐去食堂,就在路边饭店里吃了饭。吃完饭大姐就急着要去车站赶下午的班车。他说时间还早。便去商店给大姐的孩子和小强买了一些吃的。走出商店大姐便有些感觉,脸上有些伤感,她说:你怎么不给小凤买点什么?这一年爸妈都生病了,要不是她……大姐说着掏出手帕抹了一下眼睛。他惊讶大姐的表情变化这么快,刚才还笑着,一转眼泪水就下来了。他说:姐,我心中没有小凤这个人,我这辈子不属于她!大姐说:小凤究竟哪点对不起你?他说:别逼我了姐,我早就对你说过,结婚不是一件买卖,它需要感情。没有感情的婚姻是不幸的,两个人都不会幸福。你们已经逼着我干了一件错事,伤了方草的心,现在请你别再逼我了。大姐生气了,她说:你究竟打算怎么办?他说:我离婚的决心早就下定了,不管到什么时候也要离,然后我要去找方草。不论她在天涯海角我也要找到她。大姐的泪水簌簌地往下滚落,她说:你真让我生气,我到底作了什么孽?大姐说这话的时候不像是他的姐姐而更像是他的母亲,他的心里从很小就有了这种感觉。
大姐哭着走了,本来一次挺高兴的见面最后弄成这个样子,他没想到。他站在寒风里,望着大姐的车渐渐远去,心里直想流泪。他不知道命运为什么老跟他过不去。在他的记忆里,他的每一次值得记忆的人生过程似乎都是伴着泪水收场的,至今还没有一次有笑声的结局。
这一天距1980年的除夕还有两天,瑶城人都在为这个每年一次的时刻忙碌着。他的心情与这种气氛有些格格不入。他希望时间快快地过去,结束这个苦闷忧伤的冬天。
无处牵手 第十一章(3)
54
这个阴沉沉寒冷的冬天在它即将成为历史的最后一刻露出了笑脸。这似乎是一种预兆。
瑶城从早到晚鞭炮声不断。那时瑶城的人们其实并不富裕,平时生活很节俭,但花在过年鞭炮上的钱从来不节俭。这种习俗不只是瑶城,其实在中国的版图上到处都一样。中国人历来好大喜功,讲究气氛和面子。据说每年仅过年这一天放掉的鞭炮钱就达二十亿之巨。二十亿是个什么概念?它相当于瑶县一百年创造的价值!换种算法也就是说这一天放掉了一百个瑶县在这一年里创造的价值。真是触目惊心。
和大街上热闹的场面相比,县委大院却显得宁静了。这种宁静带给人一丝思念和忧伤。他从上班到下班一直对着窗外那片小竹林沉思。他想到了方草,想到了英子。他不知道她俩此刻身在何处,心情又会怎样?他想她们也许正和他想着同样的问题。他又想到了家,想到了父母、儿子还有大姐二姐。他想大姐的心情不会好,也许她正一边准备着年饭一边流着眼泪。他心里感到很歉疚。他很想让自己的心在这一天平静下来,不去想那些忧伤的事情。那些忧伤的事情在这一年里已经让他付出了太多的感情,他太疲惫了。他想出去走走,去晒晒阳光,去感受一下瑶城人准备年夜饭的气氛。可他不能走,他要值班,要守电话。他拿了每天两块钱的补助就得负责,否则别人会说闲话。从早到晚既没有一个人来办事,也没有来一个电话。他觉得他这一天有点虚度了的感觉。他这才意识到这值班其实完全是一种毫无意义的形式。他不知道县委为什么会作出这样无意义的决定。
这一天唯一的一次电话铃声是在临下班的前一刻响起来的。他心里有点惊喜,毕竟这一天他没有空度。他拿起电话,原来打电话的是肖庆光。两个人都很高兴,互致问候后肖庆光说:我是刚才才知道你留下来值班的,我还以为你早就回去了呢。他说我也以为你早就回去了。肖庆光问他英子来信了没有。肖庆光说他给英子又写了好几封信,英子仍一封没回。肖庆光说他想去英子家看看,不知道她春节回来了没有。他心里又变得沉重起来,他对肖庆光说:英子没有给我写信,我也不知道她春节是否回家。肖庆光的声音很低沉。两个人沉默了一会道了再见。
县委为留下值班人员安排的年饭十分丰盛,除了鸡鸭鱼肉外还有几样海鲜和山珍。酒是古井贡酒,这些平时是要凭票才能买到的,而且全是免费。顾志杰等等县里领导亲自陪大伙一起吃饭。当然他们只是做做样子,表示点心意。端着一杯酒挨个人碰一下,说几句客套话然后就离开了,回家去吃真正的年夜饭去了。顾志杰走到他面前时愣了一下,说你没回去?他说我没回去。顾志杰说:这个老陈,他怎么把你留下了?他说:是我自己主动留下来的。其他人都望着顾志杰和他说话,心里都有些想法。顾志杰好像意识到了自己的话有些不妥,忙改了语调笑着说:留下来好,留下来好啊。你最近发表在省报上的几篇文章我都读了,写得不错。今晚要放开酒量多喝几杯。说着和他碰了一下酒杯,把酒喝了。他也当着顾志杰的面把酒喝了。
这顿年夜饭他的心情很好。这份好心情主要来自顾志杰那神奇地一碰。这一碰碰掉了笼罩在他心中的阴霾,让他又重新找回了那种跃跃欲试的感觉。他的酒喝得很到位。
快散席的时候,肖庆光从另一桌又拿过来一瓶酒要跟他单喝。他说我不能再喝了。肖庆光也已经喝得差不多了,说话舌头有点打圆。肖庆光说:要是书记找你喝,你喝不喝?他被肖庆光逼到了位,没办法就陪他喝。结果俩人都醉了。他醉了心里清楚,便靠在椅子上休息。肖庆光醉了就哭起来。肖庆光说他心里特别闷得慌,他说他每天晚上都梦见英子。他说他并不在乎要娶她,他只希望她能当面接受他的一次忏悔。他说一个人背着沉重的包袱是没法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