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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3节

[文学]故乡面和花朵-第28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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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的看法,虽然由于它的先锋性在人数上不占多数,但是由于它只从性的角度而不是从社会和政治的角度去考察──一从社会和政治的角度去考察就容易涉及到方方面面和不同个人和集团的利益,于是就出现了男人派和女人派,就出现了婆家派和娘家派,就出现了家生派和外来派,每一个人的立场和利益都是既定的,于是就出现纠纷和争论,就出现相互翻脸和乌眼鸡,现在出现了一种新理论,这种新理论也许同样不怎么高明,也有挂一漏万的地方,但是由于它是一种矛盾的情况下出现的,是一种与民与国与男与女都不妨碍的一种个人性体验不会给社会和集团的利益带来什么负面影响甚至还能对现有的派别和集团的利益起一种调和、折衷和和稀泥的作用,虽然持这种观点的人不多,但是它一出笼──恰恰得到了广大群众和争论各方的大力拥护呢。它简直就是一棵救命稻草。于是在相当长一段时间里,老梁爷爷鞭笞牛力库祖奶的原因都固定在: 
  主要是因为两个人的性生活不太和谐。 
  当然这样一种理论也说出了世界上一个绝对真理──也是我们一直崇拜老梁爷爷的一个原因: 
  我们在日常生活中所崇拜的,都是些性生活不太正常的人。 
  于是这种观点开始在我们村庄和家族里风靡一时。随着这种观点,也派生出一些狗尾续貂的其它派别。譬如有: 
  4.更年期综合症问题,更年期提前到来了或是一点也不提前地到来了…… 
  5.前列腺或肾上腺出了毛病…… 
  6.泌尿系统问题…… 
  7.痔疮问题…… 
  一言以敝之,性在家族中开始占了很大的比重。这时还有一个唯一不从这些人性的角度和身体的角度出发而是从历史的角度来看问题和分析老梁爷爷鞭笞牛力库祖奶原因的人这个人就更是相对少数了那就是我们的外甥小刘儿。小刘儿一贯自称是爱从历史出发看问题。他总觉得自己不是新写实,一说他是新写实他就跟人急──其实你承认了又怎么样呢?所以当某个人偶尔说了一句他不是新写实除了这个还有些史的味道,他一下蹲在地上就感动得哭了。说: 
  「我要的就是这个呀。」 
  「我的表面是新写实,我的内部却不是这样呢。」 
  「水的表面是写实,但是海水底部所汹涌的,恰恰是史。」 
  …… 
  从此就真的开始从史的角度来考察和看待一切了。本来老梁爷爷鞭笞牛力库祖奶事件的评价并不牵涉到他什么──本来就是一段史,不管你是新写实也好,或是史或屎也好,你都是老梁爷爷后代中最不具有「史」的一个人。但正因为这样,他恰恰要在世界的每一件事情上都抓住「史」不放。离了「史」我们就活不下去了吗?但是他如果不在每一件事上都插上一嘴和横扫一杠子,不就更显不出他的「史」来了吗?──这也是一个恶性循环呢。──而且他在任意挥洒「史」的时候就像在田野里不负责任地撒粪一样,并不管大家的反映和表情呢──倒是在这一点上,他还真有些恬不知耻的大将风度;他一定要说出一个与大家不同的观点不然怎么能显出自己比别人站得高看得远──这才是「史」的本质呀──呢?于是他就等大家说完,又在那里摇头叹气地说: 
  「怎么能这么看呢?怎么能是利益、集团、单纯的性或前列腺的反映呢?如果你们从这些角度出发──虽然列了七点,看似林林总总,其实殊途同归──迟早都会走到邪路上去的。──真正的另辟蹊径你们还要在黑暗中摸索很久当然现在你们也不用摸索了我马上就要告诉你们了,那就是一个『史』字。」 
  一听他说起这些,我们就知道他又要故伎重演把万千的世界都拉到他规定的范围将不同的声音都扳回到他个人的频道上去。但是我们还是像往常一样哄着我们已经老了的小刘儿叔叔──他年轻的时候,还是为我们做出一些贡献呀──同时如果你不将他哄过去,认真扯起来什么时候是一个完呢?──这是有历史教训的──于是也故伎重演地在那里傻呵呵地问: 
  「又是『史』吗?小刘儿叔叔,这次又是一个怎样的『史』呢?」 
  小刘儿在那里捋着自己花白的山羊胡子──我们的植被是怎么被破坏的?就是让山羊爬上山梁上给啃光的──说: 
  「想想过去,老梁爷爷是一个什么人?是一个杀人放火的人,现在一下让他来搞建设,过去的习惯怎么一下能收得住?过去打人打惯了,现在突然不能打人了,身边就剩下自己的亲人了,他能一下斩断自己的过去和痛改前非吗?他能不像关在笼子里的狮子一样暴跳如雷吗?──长此以往,他还不如自杀。──于是过去打众人,现在只能打亲人了;过去是大打,现在是小打──什么时候把她打死了什么时候算完。──如果我们从这个角度出发,说不定倒真能找出老梁爷爷举起鞭子的一些蛛丝马迹呢。」 
  小刘儿这番话,倒跟他以前的「史」不同──倒是给了我们很大的启发──百年之后证明,在当年所有的探讨、考察和确定之中,还就小刘儿的这段「史」的看法歪打正着地接近了历史的真相。──当然也仅仅是接近从本质上来讲还是驴头不对马嘴──因为某些外形的相似,还给了后人一种鱼目混珠的烦恼和厌恶呢。──因为老梁爷爷鞭笞牛力库祖奶的唯一原因仅仅是──这时老梁爷爷的心是多么地冰凉呀: 
  他突然感到一种前边没有光明的孤独。 
  而这种孤独是我们给他带来的。 
  他的鞭笞和牛力库祖奶原来没有关系,就好象枪支爱好者在街上开枪一样。 
  一个明显的例证是,他对世界的厌恶后来就不单针对牛力库祖奶一个人,他也开始谴责和厌恶身边的其它人也就是我们──于是我们和牛力库祖奶也没有什么区别了──这些人加起来就是人的全部了。──因为他在卖盐的时候已经开始拋弃我们──在一个落雪的早晨,突然一言不发地自己一个人推着盐车要出门远行,他对我们的习惯性跟随暴跳如雷。「我要一个人卖盐,我不要你们再跟着!」他像狮子一样在那里咆哮。就是从这个时候起,他开始一个人孤独地在百里之外的一个个熟悉而又陌生的村庄里穿行。这时他身边一个亲人也没有,没有人在前边给他拉边套,没有人在他口渴的时候也就是我们口渴的时候借着他的口渴来说我们的口渴: 
  「爹,你口渴了吗?我们停下来喝一碗水吧!」 
  渴了你就喝碗水。没有人在他饿的时候也就是我们饿的时候借着他的饿来说我们的饿: 
  「爹,你饿了吧?我们停下来吃一块馍吧!」 
  饿了你就吃块馍。当他推着盐车走到一个村庄的时候──过去当他在那里高声和忘情地喊──他要开创一个新的开始和新的村庄──: 
  「卖盐了大爷,好盐!」 
  会有我们雄伟的合唱在跟随: 
  「卖盐了大爷,好盐!」 
  现在这种合唱无影无踪,他的喊叫成了一声孤立无援的哀求。试想当年,我们的老梁爷爷做出这种拋弃的举动也是痛心疾首,也是万般无奈,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他在做出这种拋弃决定的时候,已经考虑到将来为此所要付出的代价。他在做出这种拋弃的时候,已经考虑到从合唱到孤立无援,从别人背叛自己到自己背叛别人所带来的后果。一只在黎明时分领唱的英姿飒爽的公鸡,现在成了穷途末路的哀鸣。合唱救不了这个世界,就只能靠哀鸣了。而我们这些被他所拋弃的草鸡,一开始还为了能摆脱他而在那里兴奋呢──再也不用在村庄和村庄之间穿行了,再也不用在那里日复一日枯燥地重复一句吆喝了──创造世界难道就是重复吗?──我们脱离了他就有了一个自由的天地。但是几天过后──我们几天不见他的面,我们又有一种脱离组织、群体──本来我们是多数,他是少数,现在他倒成了多数我们成了少数一个人成了组织我们成了散兵游勇──的感觉。多少年后,等我们到了白石头的年代也才得知,正是从这一点看出,我们的老梁爷爷才显示出一个领袖人物的本质和风采。这一点也可以旁证,开创这个村庄和老庄非老梁爷爷莫属──兴奋过后,我们才明白我们成了一批被拋弃的对象。我们没有认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我们还能得过且过。当我们认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我们开始六神无主和茶饭不思,我们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我们欲罢不能和欲说还休,我们的生活一下出现了空白和无意义──一下出现了先锋和后现代的感觉。但是先锋和后现代在艺术中是可行的但在生活中却不能当饭吃,我们在先锋和后现代的作品里可以说着那样的语言、话语、语流、混话和胡话,如果我们在生活中也说着同样的混话和做着同样的混事,岂不连我们自己也感到有些矫情和好笑了吗?我们也就是说说玩的呀。就好象我们的服装表演,我们穿著浑身挂满草筐的服装走在T型台上是可以的,但是如果我们把这种服装穿到大街上或是自己家的灶台上,岂不让我们自己也感到有些滑稽了吗?过去我们和老梁爷爷在一起走街串巷的时候,我们感到一种疲劳、疲倦、疲软、疲乏、疲惫和疲于奔命,我们仅仅因为忍受不了这个艰辛的过程就想背叛革命和拋弃将来的革命成果──我们对自己对老梁爷爷对前途都灰心失望了;而当老梁爷爷现在真的拋弃了我们开始一个人孤独地走向前方把我们都留在站台上开始干等着老梁爷爷一列火车的时候,我们一下又对列车和老梁爷爷多么地向往和想念呀。但是一切都晚了,我们已经被拋弃了,我们就是再反悔和要登列车,我们也已经成搭载了。我们已经自己拋弃了自己──百年之后我3窍耄狭阂玫恼庖皇侄喽荆々ぉっ烁颐鞘O碌奈ㄒ灰惶趼肪褪堑却ぉざ遥颐且餐蝗灰馐兜剑绻谡庵殖撩频牡却忻挥幸桓鐾环⑹录谋⒑鸵桓霾彝唇萄档难奶嵝炎魑趸投狭眩颐窃诓煌墓斓郎系幕芯陀涝恫换嵯喾戛ぉげ揖筒以谡飧龅胤健5磺卸际俏颐窃斐傻摹N颐鞘亲允称涔)ぉの颐窃诘却愫土谐祷乩吹耐保沟锰嵝牡醯ǖ氐却歉鐾蝗坏谋⒑投狭眩蝗坏牟彝吹慕萄岛脱奶嵝训姆⑸ぉふ饩褪谴砉狭阂拇邸U馐蔽颐遣琶靼孜颐堑呐A庾婺淘诒摅字孪恃芾斓恼嫦嗪蜕羁毯辶恕>秃孟笪颐且⒍怀∶褡逭秸匦朊髦史傅厝玫腥舜莼傥颐堑母劭诤腿眉盖勘装孜羲堑纳谎ぉと孟恃狡鹈裰冢晌颐窃诘却蝗坏谋⒑投狭眩彝吹慕萄岛脱奶嵝逊⑸氖焙颍硐殖龅男问角∏∈窍褚蝗喊峭沸⊙嘧右谎抛盼颐悄刍频男∽煸谀抢锏却乓惶焯鞉伷颐堑淖嫦裙槔穿ぉふ馐遣皇且灿行┖笙执囊馕赌兀苛A庾婺陶馐币渤械F鹞蜕霞捞车谋车慕巧谀抢锲胶偷睾埃a 
  「天快黑了,看一看你爹的盐车回来了没有?」 
  于是我们像一群扒头小燕一样趴在门框上或是跑到大路口等候他──它?──的到来。家里的灶还是凉的呢,一切还等米下锅呢。老梁爷爷已经把我们逼到了这个份上。这个时候已经不是问爹你喝口水吗和吃块馍的时候了。于是从反面说,这个时候老梁爷爷对我们──当然不是对如白石头者的我们了,而是对着他同时代的亲人们说起来也是我们的列祖列宗了──我们是多么地不争气呀,在我们所要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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