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鸟BY 阿夸-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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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何时站在门口的李沐雨一副不想靠近他的模样,只是摇着头。
江栉马上开始努力止住自己的眼泪。
“我看你在操场上晃着,又跑到这里来,还以为你要来取什么东西,真料不到是来偷哭的呢。”虽是责备,口气还是一贯的轻柔,使江栉的眼泪没有因不满而涌出更多来。
“你又不是我爸,我不要你管!”咕囔后,江栉拉起袖管来擦眼泪,最终在对方瞪起的眼光下放弃了。
“这么爱哭的话,看来得给你准备一条手帕哦。”
李沐雨终于走过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递给他一条灰色的大手帕。
江栉侧过头,避开讥讽的目光,也避开手帕的帮助。手帕毫不客气地攀爬上了他的脸,带着强硬的态度,用力地抹了两把后,又被收入了李沐雨的口袋。
“回家吧。”也许是光火了,口气也坏起来。
江栉觉得脸被被抹得生疼,火辣辣的,他不敢再逞强,乖顺地跟随着对方的脚步走出教室,心里却在发誓要让咸蛋超人把这个叫李沐雨的人折成一断断的才好。
“你快点,行不行啊?”看不惯后面慢吞吞的小家伙。李沐雨一把牵过他的手拉着往前走。也许闹别扭的孩子都一个样吧,板着脸,不是咬着就是撅着嘴巴,一脸被欠了几千几百万的臭表情。可到底谁欠谁啊?!看着这样的脸色,李沐雨真想对着苍天大呼冤屈,他李沐雨还没到三十呢,怎么没给他掉一个林妹妹下来,就先掉个这么大的儿子给他呢?这次序也颠倒得太离谱了吧?!
“李沐雨……”不知道他内心的感慨,被拖着走的小家伙突然打破沉默叫着他的名字。
“我说过几遍了,不能叫大人名字,要叫称呼!”已经不知第几次地提醒这个善忘的小子。
江栉抿着嘴唇不再开口,也常用的对抗手段。
李沐雨忍不住叹息:“什么事啊?”
“你不生气吗?”
“生什么气?”
“老师说我的事了吗?”
“说了啊,真是一大堆的烂事……不过那又怎么啦?”
“你不生气吗?”
“我又不是你亲爸,犯得着生气吗?!”
马上意识到这句话好象是对孩子的报复,李沐雨不禁苦笑起来,连忙改口想说点其他什么话,却感觉掌心里的手在使劲挣脱束缚。
“怎么啦,你?”
江栉绷紧着脸站在原地不肯挪步了,仇恨地瞪着摸不着头脑的李沐雨,嘴巴抿成一条细线。
“我说,你少爷脾气还真越来越大了,没事撒什么气啊?”
两人站在大街上,面对着面对峙,一大一小,扭着头颈和交叉着双臂。
“走吧,别闹脾气,肚子还不饿吗,都到吃晚饭的时候了。”
先投降的人总是不会变,就象刚相处的第一次,追着哄着安慰着的人必须是李沐雨,谁让他是大人,而对方是个小孩子呢,总不能让他去跟个孩子一般见识吧?
“走啦走啦,今天要吃什么东西,我们现在就去买,好不好啦?”李沐雨只要软弱下来,就只能一路软到底,让这个小少爷不要难看地杵在大街上跟他闹脾气就行。
重新牵起手,对方终于合作地移动了脚步。
“李沐雨。”
“……”已经懒得再去纠正了。
“我要吃冰淇淋。”
“不行,要吃晚饭了,不能吃零食。”
脚步又停滞不前。
“好好好,随便你吧。”
“我要新的咸蛋超人贴纸。”
“……好。”
“还要买双新的运动鞋,这双穿着不舒服,我要大胖脚上的那双耐克样的。”
“……”
****
财务科的王阿姨手里走过业务员办公室的时候就大叫:“喂喂喂,你们几个小伙子快过来签工资单啊!不要以为拿了钱就可以走人了啊,还要我一个老太婆追过来讨明星签名啊?!”
小何第一个蹦了过去,这个月颇有收获,把他给乐坏了,眼盯着工资卡直冒红心,心里开始计算着和还在大学里当新新人类的女朋友去哪里甜蜜地情人游一次。
李沐雨也在盯着工资卡算计,却有些头晕眼花四肢无力。江栉的各科成绩惨不忍睹,老师提议家长可以考虑给他请家教特补,一笔不小的花费。由于江栉现在读的学校是直升制的重点学校,如果成绩太差的话,中学是铁定不让升上去,甚至会被除名出校门。当然李沐雨不想让这种难堪的事发生。还有加上就连李沐雨考大学时都自叹不如的许多小学毕业复习资料的费用,再加之什么为毕业生特别准备的营养午餐的费用,还有得为他升中学准备学费和寄宿的钱,因为老师说了,他们学校为了保持全国名列前茅的升学率,规定中学生必须寄宿学校以便于管理和教育,请家长放心,他们学校的寄宿条件是全国屈指可数的先进,虽然费用……
李沐雨顿时觉得眼前一片漆黑,他这才发现了另外一件事,这个替人养了三个月的儿子的消费档次不是他所能承担的。
不能这样下去了……他还年轻,还没有快乐的生活呢,还得留些钱将来买房子娶老婆生儿子……他实在很想痛哭一场。
“喂,李兄啊,你怎么这副烂表情啊,对这个月的钱还有什么不称心吗?”小何满脸春风地走过他身边,奇怪地看着这个闷闷不乐的家伙。
李沐雨凄惨地回答:“你是不会明白的,小伙子啊,等你有了儿子就知道啦。”
小何闻言,不由大笑起来:“哇哈哈,难道你真有私生子啦,有人拿他要挟你啊?”
李沐雨白了他一眼,懒得跟这个不知人间辛酸的家伙解释。
“这么需要钱的话,你还不如去卖身得了,就你这长相,卖身准发财。”小何继续口无遮拦地损他,全然不知李沐雨现在正是满腹苦水无处倒,人都快要熬成苦瓜了。
怎么解释?这一切的起因,要说错在那女人欺骗的话,一个巴掌拍不响,自己的贪欲也是罪魁祸首,如今李沐雨只能忍气吞声,自叹倒霉。不过,他还是很理智地没有在江栉面前显露过这方面的情绪,那孩子看起来常常迟钝到对一些事象是全无反应的地步,其实心里敏感脆弱不输于易碎的玻璃,这点他很明白。
清楚地记得那天在街头的追逐,孩子消失在视线中,待找到他时已经是黄昏,残霞满天的时候,在离家不远处的小公园里,孤独的孩子坐在锈迹斑斑的秋千架上,脸上都是泪痕,他目光呆滞着看着自己的脚,象是一座石刻雕塑般的静默。晚风吹乱了柔软的头发,被镀成金色的小脸在霞光里闪着泪花。
李沐雨怕他见了自己继续逃,所以决定先站在不远处观望。然后他听见孩子开了口,迎着风轻轻吟唱:
“下雨了,小鸟叫,冷冷的天空不是家,没有虫没有巢,没有妈妈来梳毛……”
一句话,反复地唱,男孩的声音在寂静中断断续续地荡漾,一遍又一遍,象根纤细的丝绳,勒紧了李沐雨的心脏,入进血肉,痛得慌。那霎间,有种冲动,想抱住那瘦小的人,紧紧的,不放手。
时间太久,天有点冷,不能这样下去。当李沐雨正犹豫着要不要接近,孩子却自己站了起来,面对他,笔直身体,把手一挥,大喝一声:“咸蛋超人!”之后就象小火车头一样直冲了过来,带着满脸绯红的愤怒。
李沐雨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恨自己,手足无措地试图抓住挥舞着冲过来的小拳头,很容易,因为孩子没有什么力气,何况身上有着不普通的体温,他没挣扎几下就软在李沐雨怀里。
李沐雨抱着他冲进了医院。
那晚,江栉发高烧了,整夜迷糊地喊着:不要丢下我,我会乖的。
李沐雨也从那时起,已经预感自己可能碰上大麻烦了。
当然那时他没料到自己的麻烦里包括了两人的生计问题。虽然现在的薪水使生活还没有沦落到困顿的地步,但说他能轻松地负担两人的未来生活,那就太言之过早了,何况,这样的生活是他被迫接受不是心甘情愿的,更是了无生趣,心情灰暗。
别人遇到这种事会怎么做呢?他不是没有问过,用转述故事的方式在同事休息和一块儿聊天的情况下试着从众人嘴中找出答案,但答案的五花八门让他觉得无所适从,其中有一些更是难以接受的,譬如,把孩子卖掉来补偿自己的损失,或者把房子租出去,自己收房租,孩子嘛把他放到福利院去算了,再或者让孩子出去打工维持生活等等,让李沐雨听得心惊肉跳。他虽然恨女人的欺骗,但没有想过对孩子做出什么事,毕竟事到如今,自己也有一定的责任,要让孩子来承受自己的损失,这种事李沐雨狠不下心来去做的。既然狠不下心来,现在也只能忍受,时间长了,倒也麻木了,就算在以后的几个月账目上依旧空空如也,他不再大发雷霆怨天尤人,甚至连应有的怒气也来得快去得也快,等到家时,李沐雨已经不想这件事,因为多想也没有什么用,生活还是得一天天地过下去。
江栉经常在他下班前已经到回到家了,一个人趴在客厅的小桌子上埋头做一大堆的作业,眉头紧锁,严肃的表情让人不禁莞尔。李沐雨记得自己小时候经常要把同学拉到家里一起做功课,几个孩子在一起嘻嘻哈哈写写闹闹,不论效率怎么样,至少那样的做功课绝对不是件令人讨厌的事。而江栉显然没有这个习惯,从未见到过他把其他同学请到家里来做功课或玩耍,甚至没有从他嘴中提过一个关于别的孩子的生活情况,这可不是正常的现象,李沐雨有些担心,从第一次的印象中已经察觉了那种隐藏着的自闭倾向。
他见李沐雨走进家门也保持一声不吭,只是看了一会儿,然后继续低头做自己的事。
由于饮食正常吧,最近他个头蹿得快,新买不久的裤子已经短了一截,趴在桌子上写字的时候特别明显。李沐雨蹲下身体替他拉裤脚,然后用手量了一下脚背与裤管的差距,不由笑了:“嘿,你长得还挺快。”
江栉眯着眼睛,似乎很得意。
“我长了这么点。”他伸出两个手指量了一个距离给李沐雨看,李沐雨直笑。
“我终有一天会比你长得高的。”他又说,有些挑衅的味道,小脸板得一本正经,自从那次的家长会后,这句话成了他的口头禅。他本来也想说“终有一天会比你长得帅”,但没有好意思说,因为曾经说过一次,结果是把李沐雨笑得差点没背过气去,问他怎么和女孩子似的计较起脸面问题来着,他回答不出,所以只能把这个愿望窝在心里。
“对了,这个暑假过后,你就要去寄宿了,记得要和同学们好好相处啊。”李沐雨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叮嘱着。
“我不想去。”江栉用橡皮擦着做错了的题,头也不抬地回答。
“别说傻话,都要成为中学生的人了,要学会怎么和别人相处才对。”李沐雨伸手抚摸他的头。
江栉不吭声,只管做作业。
“那我先做饭去,六点钟家教就要来了,我们早点吃饭吧。”瞥了一下钟,李沐雨准备去厨房做晚饭。
“嗯……那个……”背后响起可疑的吱唔声。
“怎么了?”李沐雨见他欲言又止的烦恼样子,笑问。
“我……昨天就让李老师不要再来了。”江栉小声地回答,头低得快碰到胸口了。
“什么?!”李沐雨象被这句话砸到脚板,差点跳起来,目瞪口呆地看着低头的人。
“小少爷啊,你不想念书了是不是啊,我费多大劲给你找的家教,你就这一句话给我打发了啊?不行,我得给李老师打电话去!”李沐雨气得快吐血,也来不及去责备他,连忙转身去找电话。
“不要!”江栉依旧低着头,声音却是坚决的,他又讲了一句让李沐雨要昏倒的话:“我说是你让她不要来,钱不必退的。”
李沐雨怔怔地看了他好半晌,确定自己的钱是白送给人家了,才强压着怒火问:“为什么?她教得不好?你要做这事也得跟我商量一下啊?!”
江栉摇头,好半天才挤了一句说:“我不喜欢她。”
李沐雨呻吟一声扶住太阳穴以防自己情绪失控,真是彻底败给了这个小混蛋。
“又不是让她当你妈,你讲究那么多干嘛?!”
江栉呶了呶嘴,终究没吱声,别过头,不再理会快被自己气疯的人,心里却很是得意,他才不要那个见了李沐雨就笑得满脸横肉直晃而见了自己就板起脸的傻女人来教呢。他不喜欢她,心里早就叫咸蛋超人揍过她好几遍,最后还是自己张嘴让她永远不要再出现才是最大的胜利。他很高兴,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成就感,当然他不敢让李沐雨知道自己这么高兴。
李沐雨当然会十分生气,但跟他相处这么久了,江栉很明白他和自己的爸爸完全是两种人,李沐雨再生气也不会动手揍他,所以他很放心地干了这件坏事。
果然李沐雨烦躁地原地晃悠了几圈,最终也只是长叹一声去了厨房。什么叫做累?什么叫做为人父母的累?总算是明白了,但他嫌自己明白得太早了,明明这些都应该与他尚且无关的事嘛。
白天工作,晚上吃喝玩乐,这从读书起就树立的不算伟大的生活愿望离得很遥远了。他都觉得自己蓬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