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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节

还你六十年-第5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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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痛楚和狂热的混合,她的精神和身体似乎已经分离。

陈方喊着剧组里的医生,加上反应过来的金思顺,把人直接送上了车,回酒店。

杜安摆摆手,不让工作人员拦着他们,他的眼睛一瞬不错地看着监视器,脸上是真切的笑容。

天还没黑,窦宝佳就赶到了剧组所在地。

她没来看池迟,先去找了杜安,半个小时之后气急败坏地冲进了池迟的房间里。

“他是故意的!那个死老头他绝对是故意的!”

池迟的伤口已经上好了药,穿着睡裙的她现在整个肩膀都被纱布包裹了起来。肩膀上的伤能养好,只要花点钱,连疤痕也不会留下。

摆在所有人面前最重要的问题已经不是那点皮外伤,而是池迟的心理问题。

“你是不是傻?杜安那个疯老头儿发疯你怎么不跟我说?”

窦宝佳骂的不是池迟,是陈方。

陈方低着头没说话,脸上自责又愧疚。

池迟在日常生活中只是沉默孤僻了一点,陈方还以为她一向是这个性格,杜安一直笑眯眯的,也迷惑了陈方没有去多想。

再加上,陈方是怎么也想不到,在这个圈子里还真有这种为了演戏能豁出命去的存在。

她这下一次碰到了两个。

一个放任自己彻底入戏的池迟。

一个逼着演员入戏的杜安。

什么沉默孤僻,其实就是池迟入戏太深,在杜安有意无意地打磨和孤立之下,女孩儿渐渐成了他想要的性格,他抓着池迟和申九的角色契合点,逼着池迟放大那种契合,放弃自我成为申九那个角色。

这种引诱,大概从池迟试镜的时候就开始了,到了今天,终于打造出了一个能忍着伤痛完成大通关的“申九”。

可是池迟自己呢,那个本来爱吃爱笑,偶尔会话唠的小女孩儿呢?

还能找得回来么?

池迟半睁着眼看着窦宝佳骂着陈方,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她面前站着的这两个人,让她觉得有点陌生。

她知道她们在为她着急,却又好像不理解她们为什么着急,这种争吵只让她觉得烦闷。

至于自己,她现在觉得好像很痛,又好像该做点什么……去跑步,去练武,去看剧本?

她的剑呢?她是谁?

光从窗子上照进来,雪白的墙壁上映着树叶的影子。

看着光和影,她的内心恢复了平静。

有区别么?

女孩儿慢吞吞地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水杯的内沿,有水滴溅在上面,她摇了摇杯子,终于让遗落的水滴溶入了整杯水中。

在酒店的厨房里,金大厨沉默地烧着水,看着八角大料在沸水里被浸出味道。

杜安闻着气味慢慢走到厨房的门口,看见是高高大大的金思顺,竟然觉得心里有点失落。

“你们师徒还真像,有了心事就要做好吃的……”

金思顺放下手里的汤勺,大步走到杜安的面前,铁扇一样的杀手一把攥紧了他的脖子,老人的脚陡然离地。

第67章 赔命

“你从一开始是故意的,啊?你怎么能这么对她?她还是个孩子!”

十几年的老朋友,金思顺自认还是了解杜安的,虽然是为了拍出好的电影可以使出各种手段,但是本质上,杜安确实是个好人,他怎么也没想到,杜安会在池迟的身上下这么重的“心思”,池迟这个小姑娘自己本来就带了几分的“痴气”再加上杜安刻意的引导……

“你这是在拍戏么?这是在作孽!”

金大厨双眼通红,他看着的是杜安,是也不是。

很多记忆在他的脑海里翻滚,此时的心疼和时间另一头奔涌来的痛楚交叠在了一起。

“电影是什么,是潘多拉的盒子,打开之后,是人们对美的全部‘欲望’。人们在它的指引下于思维的世界里构筑天堂和地狱,再给它起一个名字叫电影……真正看见了天堂和地狱的人是不愿意回到人间的。”

说这段话的人,叫连初初,她有两部堪称佳作的电影,在电影史上也留下过浓墨重彩的一笔,现在的人们提起她,只能摇头说“英年早逝”或者“红颜薄命”。

当年的连初初也是不过二十几岁,拍了大导的电影一夜成名,人们沉迷于她在电影中明艳绮丽的表演,却不知道她根本没有从电影中走出来,那个光彩夺目的电影天堂一直在召唤着她,平凡无奇的人间生活根本没办法点燃她对生的渴望。

所以她死了,在人生最辉煌的时候,穿着拍戏时候的旗袍,吞下了安眠药,打开了煤气阀,留给碌碌人间的尸体还带着微笑。

人们赞美着她留下的电影,唏嘘着她短暂的生命,互相间并不妨碍,毕竟有一种名为艺术的东西,成了她的裹尸布。

艺术,和魔障往往是同义词。

为艺术而死的人,在平常人眼中和自杀的疯子没有区别。只有真正经历了那种鲜活消逝的人,才会深切体会到其中的惨痛。很多人本该更好地活着,当一棵有花有果的树,好过只是一夜盛大的烟火。

金思顺知道,每个年代,都不乏为了“艺术”献身的人,可是,这种“献身”不该到这个池迟小姑娘身上,她对生活充满了热情,一份排骨就能让她悲喜交加,一盆烤肉拌饭就能让她感觉到幸福,只要能演戏她就能吃得下所有别人吃不下的苦。

“池迟这样的小丫头,应该兢兢业业演戏,漂漂亮亮拿奖,在适合的时候找一个爱她的人,在将来演不动戏的时候拿出相册看着自己演出了那么多的角色……”而不是像连初初一样,一场电影演完就成了一缕游魂,上不见天堂,下不见地狱,躯壳成囚笼,俗世恨平庸。

留给了活着的人太多的愧疚和无奈,金思顺也就是因为她,从一个颇有前途的武指成了一个厨子。

现在这个厨子的眼眶里带着泪,如果池迟也成了连初初那样,那作孽的人不只是杜安,还有教她练武鼓励她演戏的自己!

“为什么……”杜安一把年纪被人这样吊着脖子,呼吸困难到一张老脸都涨成了红菊花,“你们会以为,她什么都不知道?”

金思顺明白杜安的意思,池迟知道杜安在渗透着她的生活,让她变成申九,她放任了这种渗透。

他清楚小姑娘演戏时候的拼命,这种事情小池迟做得出来。

但是,难道未成年少女向一个成年男人示爱,这个男人就可以为所欲为了么?艺术追求之外的道德感呢?身为一个成年人,身为一个长者应有的分寸和胸襟呢?

“做人要讲道理,道理就是她才十七,你都快七十了,你在毁她!”

手上陡然用力,又松开,金思顺一脚踢上了厨房的门。

杜老爷子扶着一边的案台缓了很久,才把自己从那种窒息感中解脱了出来。

他能理解金思顺的愤怒,可他并不觉得自己有错误。

“池迟的天分在那里,心性也在那里,要是知道自己扛不住,她会说,她说了么?”

“她不说,难道你就不知道了么?你比她大多少?你吃过的盐比她吃过的米还多!”

金思顺双手握拳又松开,如果不是杜安年纪大了,他真的要先把他揍一顿再说话。

杜老头摇了摇头:“在电影面前,无论多大年纪的人,都是平等的,我做这些是因为我和池迟都在互相寻找着对方的底线,她太出色了,我找不到她的,她却能轻易地找到我的……”

在第一天那场戏,池迟走了足足一百遍,她表现力的极限杜安没有找到,杜安想要的“极限”却被池迟发现了。

那以后的每一场戏,池迟几乎都能在前几遍就能达到杜安想要的效果。

一开始这给了杜安莫大的惊喜,如果他不是一个深爱了电影这么多年的人,他会为池迟的表现欣喜若狂,然后拿出一部他自我觉得满意的作品。

可惜,他是杜安,在电影的世界里生活了这么多年,他以为自己对于电影只剩下了“技艺”上的追求和灵魂的自我满足,却怎么也想不到,有人能用自己对电影卓越的追求来点燃他的思想世界。

这个人就是池迟,偶尔,女孩儿倾尽全力的表现会让他恨自己太老,思想足够厚重,灵魂却不够澎湃,在导演和演员的这场对抗中,他只有经验上的优势而缺乏生命本身的力量,这种感觉让他心生畏惧。

他的电影到底能不能更好一点?这个女孩儿能给他多大的力量?这些问题纠缠着他,他无法忍住自己的求索。

所以,他在池迟的生活中插手,是配合,也是故意,让她全心全意地投入剧本,让她按照自己期望地那样变成申九。

通过这样的方式,他在女孩儿的身上发现了自己电影能表现出的更多的可能,同时,这种压榨着演员探索着自己极限的方式,让他兴奋地像个毛头小子。

“池迟这样的演员,对于导演来说是毒药……你看过她演的《跳舞的小象》么?林秋和申九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从灵魂开始就不一样,却有同样的专注和燃烧感,这样的演员,任何导演碰到了,都会如痴如醉。”

金思顺冷哼了一声:“感情你的意思,这是池迟自己的错?”

“错?拿出了一部好电影,池迟又锤炼了演技,有什么错?她受伤的事儿我已经处理了,跟郭努的合同因为他违约解除,还以剧组的名义向他索赔,医药费精神损失费剧组的损失,加起来几十万也够他作的,这些钱都给小姑娘压惊。你说入戏出戏的事儿……她拍完电影就会好,我信她,你信不信?”

说着说着,老爷子也不嫌弃厨房地板上的油污,他一屁股坐下了。

金大厨瞪大了眼睛看着杜安,这是信不信的问题么?这是个道德问题,这是个做人的准则问题,现在这个老家伙的无赖程度简直跟影视城的那群流氓差不多。

“反正电影快拍一半了,池迟也已经这样了,只能等电影拍完她自己恢复,要是她恢复不了,我杜安自己发新闻,说我折磨女演员、控制演员心理,是个精神变态的老流氓。拿我的声誉身家名声一起赔给她……要是还不够,我就……我也活够了,遗产留给她,也够她安安稳稳舒舒服服地过完一辈子。”

他的声音很稳,很沉,沉甸甸地压在别人的心口上。

杜安,21岁进摄影棚,34岁执导自己人生的第一部电影,在武侠电影的黄金时代,他是中后期最有名的导演,人们盘点那个时期的作品,有一半经典都出自他的手中,进入电影的世界已经四十四年,他造就了那么多的好电影,好电影也造就了“杜安”,他的名字可镌于史册,可书于丹青。

现在,他并不在乎让“杜安”这个名字,甚至他自己的生命,和池迟的天赋才华一起湮灭。

头发花白的老人仰着头看着自己多年的老朋友,双目炯炯,俨然每一个字都是真心的。

“拍完申九,什么都好说。”

这种态度反而吓到了金思顺,这个大厨子一直理解不了这些人为什么能为电影做到这个地步,当年的连初初他不懂,现在的杜安他也不懂,是不是那个他看着一步步前行的池迟,其实他也不懂呢?

“你是疯了!你们是都疯了!”

金思顺一把拎起杜安把他丢出了大门。

跟这么一个老疯子能说什么呢?道德是什么?他连四十年名声都可以不要,连命都可以不要,会在乎道德?

你跟他讲道理他跟你玩命啊!谈什么谈?!

厨房的大门在杜安的面前轰然关上。

老人扶着墙,摇头苦笑,世人最不讲理之处,就是他们只看表象,不去想想能让自己这个老家伙手段齐出,那个女孩子到底是把他逼到了什么地步?

在酒店外,一辆黑色的汽车驶入大门,女人不等别人开门就下了车。

外面等着她的人是窦宝佳自己。

“我们是实在没有办法,恰好您打来了电话,真的拜托您了。”

“我给小池迟带了亲手做的提拉米苏,给我的老朋友杜安……带了一盒苦丁茶。演戏时候过度投入,要出来确实很难、”

安澜的步伐一如既往地优雅。

却快到让窦宝佳一路小跑才能跟上。

在千里之外的沪市,封烁拎着保温箱刚刚坐上飞机,里面装着顶级的刺身和寿司。

池迟乖乖的捧着窦宝佳的电话,听着里面传来柳亭心的怒吼声。

陈方一眼不错地看着自己的雇主,池迟看起来真的很正常,但是仔细观察,会发现她只是似乎听得很认真,实则完全神游物外。

因为她不觉得电话里的人是在跟她交谈?

还是她觉得人家说的是池迟,不是她

——申九?

第68章 旧情

作者有话要说:  做个有趣的人设科普:

人们的星座:

顾惜:狮子

柳亭心:天蝎

池迟:巨蟹

当当当!!!!

重头戏!!!

安澜!!!

处女座!!!!

“但凡想过自己的事业持久性,你就不会让自己沦落到现在这个地步,拍一次戏就进戏出不来,以后怎么驾驭更多的角色,让每个人看起来都像古代女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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