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枕香江-第1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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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纸上连载的小说确实署着林宥伦的名字，母亲终于没有再追问下去。
王京不知道从哪里听到了林宥伦准备搬家的消息，主动跑来凑热闹，这家伙快三十岁还装嫩，一口一声阿姨把只比他大十来岁的陈惠晴都有叫得有些不好意思。
说是搬家，其实这个家里也没有好搬的，两张木板床都让林宥伦送给了邻居，锅碗瓢盆谁家用得上就让谁拿走。街坊邻居们得了好处，都围着陈惠晴，直夸她养了一个出息儿。
王京站在一边很不屑，要是这些人知道林宥伦真正的出息，还不得羡慕死？趁着林宥伦在忙着应付这些老街坊邻居，他的眼睛开始在人群乱瞟，很快就发现了目标。
周彗敏今天穿着一色的薄呢短袄长裙，高领，细腰，是前几年时行的款式，淡装素抹，站在人群分外出众。
王京朝周彗敏挥挥手，可周彗敏却皱了皱
眉，一副不怎么爱搭理他的样。
“怎么，你不记得我了？上次在电影院，就是我给你们送的电影票。”王京像一块甩不开的牛皮糖一样粘了过去，主动和周彗敏搭讪。
“是你？”周彗敏努力回忆了一下，终于想起了王京的身份，“你是那个导演？”
王京喜出望外地点点头，他刚把自己名片掏出来，还没来得及递给周彗敏，半道上就被走过来的林宥伦给截下了。
“你还真敢往自己脸上贴金。”林宥伦瞥了一眼名片上一大串花里胡哨的头衔，冷哼一声，随手就把那张名片扔进了垃圾桶。
他转头对周彗敏笑笑，“别理这胖，他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周彗敏扑哧一笑，王京气得鼻都歪了。
“阿敏来了，快过来让阿姨看看！”陈惠晴这时也注意到了周彗敏，她把周彗敏叫到身边，拉着周彗敏的手，上下看了看，啧啧称赞道：“真是女大十八变，越变越漂亮了。”
“陈姨……”周彗敏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羞答答地不敢抬眼，说话也是轻声细语。
林宥伦从屋里提出两只收拾好的行李箱，塞进汽车的后备箱，拍拍手上的灰，示意大家可以走了。
陈惠晴拍拍周彗敏的手，说：“一起去阿姨新家看看，以后也好常过来玩。”
周彗敏轻轻嗯了一声，陈惠晴拉着她坐上车，王京也想跟着坐上去，却被林宥伦拦了下来。
“你和我去坐后面那辆车。”
王京想借此机会和周彗敏搭讪的愿望再一次落空了。
——
林宥伦买下的是一座三套间的单元住宅，挨门是厨房和卫生间，两间耳房作卧室，一间带阳台的正房用来招待客人。室内虽不算宽敞，却收拾得整洁、清新。巨大的天花板除了垂下几盏灯别无装饰，素白的平面向四周极大延伸，连同素白的墙体也成了它的组成部分。
卧室和客厅都已尽人工所能，拾掇得焕然一新；大厅也已经擦洗过，楼梯的台阶和栏杆都已擦得像玻璃一般闪闪发光。在餐室里，餐具柜里的盘光亮夺目；阳台很宽敞，悬挂着几盆花花草草，红绿相间，疏密有致，令人赏心悦目。
陈惠晴带着周彗敏一边参观，一边指挥着工人将林宥伦新添置的家具摆放到各个房间，王京和林宥伦就站在阳台上说话。
“我敢说，你在这房上花的钱肯定不超过一百万港币。要是我银行账户上有你那么多钱，我肯定会给自己先买栋豪宅。”
林宥伦脸上一副不置可否的表情，他银行账户里确实还剩下两千多万，不过这笔钱过段时间他还有大用。
“以前我一直幻想着自己有一天能住上这样的房，所以现在我很满足。”
“切，这话鬼才信。”王京眼珠一转，“你是不是有什么发财的路，我们这么好交情，有那样的好事你可不能忘了我。”
“入场费一千万，等你攒够这笔钱再来找我！”
“靠，我把全家卖了也凑不够一千万，你骗我就明说，不用这么拐弯抹角的埋汰人。”王京一口拒绝。
林宥伦耸耸肩，“不信就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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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野心
林宥伦和王京在阳台上又聊了一阵，王京正打算自己开一家电影公司，趁此机会试探起了林宥伦的口风。
“开电影公司？”林宥伦摇摇头，“暂时我还没有这个打算。”
林宥伦没有把话说死，王京心思就活络了起来，“你担心院线还是资金？”
“都不担心，就是觉得没意思。”
王京瞪大眼睛，再一次对林宥伦的态度感到无语。
“自己当老板都没意思，难道给别人打工就很有意思？”
“首先你要搞清楚一点！”林宥伦转过头，一脸严肃地看着王京，“现在是别人拿着支票来求我写剧本，但如果我自己做了电影公司的老板，就是我拿着剧本去求别人。香港电影市场被邵氏、嘉禾和金公主三家院线控制得死死的，你自己开一家电影公司，最后还不是要看院线的脸色，这样的老板谁爱做谁做，反正我是没兴趣。”
“那我也和你交个底吧！”王京把心一横，“金公主的雷大老板私底下曾找过我，麦嘉、黄百鸣合组的新艺城，背后就是这人在推动。只要你和我联手，有金公主在背后支持，超过新艺城绝对不是什么难事，到时候我们和邵氏、嘉禾三足鼎立，你可想过那会是多么风光的事？”
“那万一以后我们和金公主发生分歧了怎么办？雷觉坤能支持我们去压制新艺城，同样也可以支持别人来压制我们，到时候我们怎么办？”
林宥伦一句话问得王京哑口无言，他一直都把问题想得过于简单，只想着公司拍片只要能赚钱，金公主就不会放弃对他们的支持，可万一要是片拍砸了，或是别人拍的片比他们更能赚钱，到时候金公主一脚把他们踢开，他们连哭都找不到地方。
《宝贝智多星》横空出世，生生将风头正劲的新艺城拉下马，之后雷觉坤的态度反应就已经说明了一切，王京也不敢保证自己公司不会成为下一个新艺城。
林宥伦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所以院线才是关键啊！”
看林宥伦一脸落寞的表情，王京心里突然冒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莫非这家伙想要自己收购院线？尽管没有从林宥伦口得到证实，但王京还是忍不住激动了起来，刚才林宥伦说他要做一件大事，该不会就是说的这个吧？
可随即王京就先否定了这个想法，因为这太异想天开了，收购一条院线可不是闹着玩，动辄就需要上亿的资金支持，林宥伦银行里那点钱砸进去估计连个水花都冒不起来；再说了，即便林宥伦有足够的资金，可也要有人肯卖才行，现在香港电影市道正好，院线对一家电影公司来说又是如此的重要，谁会吃多了撑着没事做，卖掉自己手上的院线。
就在王京都已经准备放弃这个想法的时候，林宥伦却自己承认了这一点。
“我确实打算要买一条院线，但不是现在。”
王京一摆手，“我劝你还是不要想了，即便你有足够多的钱，谁肯把院线卖给你？”
林宥伦却突然冒出一句，“你不觉得邵氏快撑不下了吗？”
王京果断地摇摇头，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邵氏这两年虽然不景气，没有拍出什么票房猛片，但依旧牢牢把持着香港影业巨头的地位，再说邵逸夫在邵氏身上倾注了那么心血，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放弃？
可林宥伦却不这么看，进入80年代，邵氏能拿得出手的就只有王京的摩登笑片和张坚霆的生活喜剧，其他影人多囿于低成本的小规模制作，变得碌碌无为，就连张彻、楚原、刘佳良亦无昔日屡创票房神话之勇。与嘉禾联手打压金公主的双线联映又让嘉禾占尽了便宜，邵氏获利既少，脸上又无光，这样下去绝非长久之策。
“邵叔素来深谋远虑，不可能看不到这一点，他眼看自己苦心经营的电影王国逐渐没落，却并未采取挽回颓势的措施，反而将主要精力放在发展电视事业上，你觉得这说明了什么？”
王京没有吭声，他对邵氏的感情很复杂，所以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叔老了，他就是有心重整河山，怕也无力回天了！”作为香港电影业里程碑式的人物，林宥伦内心里对邵逸夫还是很尊敬的。
但对于这个结果，王京还是有些难以接受，“你觉得邵氏快完了？”
林宥伦很笃定地说：“也就是在这一两年的时间内，邵氏肯定会停产，院线或卖或租，只会是这么一个结局。”
王京终于想明白了这事，不过他还有一个疑问：“到时候你想接手？”
“我费那么大力气写电视剧本，就是为了先和邵氏搭上线。”林宥伦点点头，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他也没什么好隐瞒的，“现在合作愉快，以后坐下来才有的谈。”
王京笑了起来，“叔要知道你正打邵氏院线的主意，非得气坏不可，难道你就不担心我去告密？”
“如果我是一头喂不饱的白眼狼，你和你老爸就是引狼入室的家贼，我倒霉，你们父俩也落不到什么好处。”林宥伦不以为意地笑笑，“当然话不能说得这么难听，邵氏不倒，我就是有心也无力；邵氏要倒了，我就是为叔他老人家分忧。”
“可你哪来那么多的钱？”
林宥伦暂时还没想到有什么太快来钱的法，只有按部就班地先积攒实力。
“今年我会多写几个剧本，你要是真想开公司，倒有几个不错的本可以给你，保证你稳赚不亏，而且价格绝对公道。”
“可你就是一年卖十个剧本也不够啊。”王京算了一下，哪怕林宥伦的剧本每个都能卖到一千万的天价，可一年下来也不过1亿港币，要收购邵氏院线可不是这点钱就能做到的。
“所以明年我要做一件大事，能不能捞到第一桶金就看那事能不能成了。”
“你不会是想去炒股吧？”
林宥伦神秘地笑了笑，“答案很接近了，不过不是炒股，具体做什么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第26章为你填词
就在林宥伦和王京说话这会儿，林母已经做好了一桌饭菜，周彗敏一直在厨房里帮忙，这时正忙着拿碗筷。
“你们两个谈完了没有，出来洗手吃饭啦。”林母的声音从厨房里传来。
一听到吃，王京马上就忍不住了。他迫不及待地在餐桌前坐下，闻着从厨房里传出的饭菜香气，不禁食指大动。
菜一盘盘地端上，宽大的方桌摆了个满满当当。论荤腥，鸡鸭鱼肉都有；论素菜，青椒、蒜毫、西红柿齐全，这么一会儿工夫，也不知道林母怎么做出这么多菜。那黄花鱼炸得又黄又脆，昂首翘尾，似在汤汁里游泳；那鸡鸭烤得焦黄溜光，蜷缩在白花瓷盘里，闪着琥珀般的光泽。
王京在膝盖上铺好餐巾，搓搓手就准备开动。
“快吃吧，呆会儿菜都凉了。”林母一发话，王京立刻夹起一个鸡腿放进自己碗里，根本不把自己当外人。
林母也不介意，只是一个劲往周彗敏碗里夹菜，顺便还关心起了周彗敏今后的打算。
“阿敏，我记得你比阿伦小一岁，今年17了吧？”
周彗敏用筷挑起碗里的一根青菜，放进嘴里细嚼起来，心事重重地点点头
林母又给她夹了一块排骨，“我以前听你妈妈说起过，你不打算接着往上念书了？”
“以后我打算做一个歌手。”
“这样啊。”林母停住筷，有些担心地说：“我听说做歌手很幸苦的，你一个女孩受得了吗？”
“阿伦哥十四岁就到外面打工了，他那时都能坚持下来，我也一定可以的。”周彗敏抬起头，目光满是坚定。
别看王京一直忙着在吃，其实他一直都在留意着林母和周彗敏之间的谈话，这时候好不容易逮到一个机会，他立刻就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其实你的外形条件更适合做演员，如果你喜欢唱歌，可以先演戏，等红了之后自然会有公司抢着帮你录唱片，我认识好多歌星都是这样，现在跨界发展很吃香的。”
王京话还没有说完，林宥伦突然夹起一跨肉塞进他嘴里，把他接下来的话全给堵了回去。
王京将嘴里的肉嚼了嚼，感觉油水很足，味道很香，囫囵吞枣地就咽了下去，还用舌头舔舔嘴唇，这才问：“你刚才给我吃的是什么？”
“吃饭都堵不住你的嘴，鸡屁股味道怎么样？”
林母和周彗敏都在那里捂着嘴发笑，弄得王京好不尴尬。
林宥伦转头看着周彗敏，正色问道：“阿敏，你真的想当歌手？”
周彗敏轻咬着嘴唇，很认真地点点头。
林宥伦接着又问：“那你有没有想过自己要怎样才能成为歌手？”
周彗敏摇摇头，这个她真没有认真去想过。
“要成为歌手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是和唱片公司直接签约发唱片，二是参加歌唱大赛，最后入围就可以和唱片公司签约。前一条路很难走通，这样的机会一般都只留给唱片公司自己培养的新人；后一条路你倒是可以试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