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明-第20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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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凌菲无奈的笑了笑,依然是无所谓的说道:“因为我是女人,所以爹爹只给我一成的产业,这已经是很照顾我了。我如果是男的话,应该有同样的份额。只可惜,我不是。其实,将属于我的一成产业,交给各位哥哥,也没有什么不对。毕竟,我是一个女人,整天在外面跑,抛头露面的,的确是不太合适,有损我们苏州沈家的形象。他们给我找的那门亲事,也不算太坏,我嫁过去,顺便交出那一成的家业,这件事,就算是了结了。”
说到这里,沈凌菲的眼圈红起来,却又拼命的忍住。豆大的泪珠,在她的眼眶里来回的打转,却始终没有掉下来。她的语调,也基本是平静的,没有什么起伏。
薛知蝶哀其不幸,怒其不争,愤愤的说道:“以前,我总觉得你很坚强,没想到……你……我看错你了!”
沈凌菲突然情绪失控,歇斯底里的叫起来:“我能怎么样?你们告诉我,我能怎么样?我只是一个女子!他们有那么多的人!他们还是我的哥哥!我能怎么样?我娘不在了,我爹也不在了,我能怎么样?薛知蝶,你告诉我,我能怎么样?我能指望谁?啊?我能指望谁?”
失声痛哭着,一头钻到被子里面,继续放声大哭。
众人全部愣住。
谁也想不到,沈凌菲也会情绪失控。在场的每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一个共同的感觉:大家族表面风光,又有谁知道其中的肮脏?斗争的激烈,恐怕不在和鞑子的战斗之下啊!
张准缓缓的说道:“都走吧,留下宁姑娘在这里照看着。”
众女只好默默的散去。
张准也退了出来。
这时候,外面响起了热烈的鞭炮声。
新娘子终于是过门了,婚礼正式开始。
张准这个大人物,也要出场了。
第255章锄禾日当午,清明上河
当杨家屯热热闹闹的举行婚礼的时候。登州府依然是死气沉沉,奄奄一息的样子,没有丝毫的变化。秋风不断的呼啸而过,带来浓浓的寒意。地上的垃圾和落叶,被秋风卷起来,甩到半空中。风停的时候,再纷纷洒洒的飘落下来,继续将整座登州城,都笼罩在落叶和垃圾里面。
“这里,就是登州城吗?”
马轶就是在这个时候,悄悄的来到了登州府。鳌山卫战斗结束以后,马轶正式离开了护卫队,成了猫眼司的管事。从此以后,他大部分的时间,都将潜伏在登州城内,潜伏在无人得知的角落里,静静的默默的密切的观察着这里发生的一切。
登州城、兖州城、济南城,是山东省最重要的三个城。从军事的角度而言,登州城要比兖州城、济南城更加的重要。登州城驻扎的明军数量,是相当多的。除了步军以外,还有登州水师也在这里驻扎。曾经有一段时间。朝廷还在这里设置登州总镇,可见其军事地位的重要。
一直以来,登州都是对抗鞑子的重要后勤基地。无论是东江镇明军的后勤给养,还是以前盖州卫、复州卫、金州卫等明军守军的后勤给养,大部分都是从登州发放起运的。那时候的登州城,是相当繁华的,大量的物资在这里聚集。每天都有数以万计的货物从全国各地,集中到登州城。街道的两边,全部都是鳞次栉比的商铺。全国几乎所有的商业协会,都在这里开设有分号。这里开设的钱庄分号,还可以兑换全国所有钱庄的银票。
遗憾的是,在盖州卫、复州卫、金州卫等地相继陷落以后,登州城的后勤功能,是大大的削弱了。眼下,只有一个东江镇需要从这里调运物资。在毛文龙被杀以后,东江镇的官兵数量,也大大的减少了。登州水师的兵力,也大规模的缩水。没有了市场的需要,自然就不会有商家的活跃。于是,大量的商业协会开始撤出登州城,街道两边的商铺,纷纷关门大吉。登州城就不可避免的冷清下来了。
但是,登州城致命的打击,还是来自孔有德。崇祯四年年底,孔有德发动叛乱,占据登州城。由于粮食不够,就吃人。叛乱持续了好长的一段时间。登州城内的普通百姓,据说被吃掉了一半。孔有德投靠鞑子以后,登州城基本被他毁灭了。
自从孔有德叛乱以后,登州府就是死气沉沉,奄奄一息的,看不到任何的生机。空荡荡的街道上,只有来往巡逻的兵丁,很少能够看到行人。偶尔有一两个行人走过,也是抱着脑袋,躲避着瑟瑟的秋风。登州城的店铺,药材铺的生意是最好的,棺材铺的生意也不错。
“这么多的难民……”
马轶的目光看着四周,内心里不断的感慨。
大量来自辽东的难民,蜷缩在登州城内的每个角落。只要是可以躲人的地方,都被他们占据了。他们没有吃的,没有穿的,为了活命,只有打家劫舍,铤而走险。他们要想尽一切的办法,为自己寻找食物和衣物。否则,就只有被活活的饿死。又或者是冻死。
深秋时节,晚上已经有比较浓的凉意。瑟瑟秋风,不断的夺走难民的性命。有些人静静的蜷缩在角落里,第二天不再醒来。遇到这样的人,负责清理城内死尸的老人老太太,面无表情的将尸体抬起来,往板车上一放,然后咕噜咕噜的拉走。至于拉到哪里去处理,怎么处理,就没有必要关心了。
除了辽东的难民,还有本地产生的难民,同样大量的涌入了登州城。尤其是田横岛的鞑子上岸洗掠,焚烧了莱阳城,导致大量的难民涌入了登州城。由于难民的数量,实在是太多,官府根本无法救济。想要活命,只有自己去找食物,无论是什么食物,只要可以解饿,他们都会毫不犹豫的吃下去。
据说,在有些街角,常常会发现吃剩的小孩的骨头。还有人辨认出,这些骨头,一般都是小女孩的。至于她们是被谁吃掉了,被怎么样弄来吃掉了,没有人愿意去查。在这个年头,不要说小孩,就算是大人,要是不小心落在饿坏了的人手上。也会遭受同样的命运。
即使是马轶这样经历了不少血腥场面的战士,面对周围那些难民的冷漠的眼光,也情不自禁的要提高警惕。为了避免暴露身份,他的怀里,只有一把翻身用的匕首。这是张准给每个护卫队战士配备的,质量还算不错。但是,如果周围的那些饿坏了的难民,不顾一切扑上来的话,他肯定会被撕碎的。幸好,这一幕没有出现。
“你来了。”
马轶根据事前记熟的资料,东拐西拐的,终于来到了目的地。很快,里面有人开门,警惕的看着马轶,又探头看看四周。周围的街道上,空无一人,仿佛是一座死城。
“锄禾日当午。”
“清明上河图。”
对过暗号以后,马轶闪身进入。
大门很快被关上,马轶的身影,就彻底的消失在登州城里面。
其实,不止是马轶,每个在登州府的官员,都能够深深的感觉到这种奄奄一息的气氛。在这种气氛的熏陶下。每天只有绝望、沮丧、麻木、浑身酸软无力。他们平时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琢磨如何调离登州这个鬼地方。第二个才是想到如何的收钱敛财。形势越来越危险,登州府是越来越不安全了。要是继续留在登州城做官,说不定小命都要丢掉。就算挣到无数的家财,也要有命用才可以。要是小命都没有了,钱再多,又有什么用呢?
北面的鞑子,势力是越来越强了。登州城内的每个人,都能感觉到鞑子带来的沉重的压力。辽东逃跑过来的大量的难民,带来了鞑子不可战胜的神话,在城内引起了各色各样的流言蜚语。这些难民里面。还有不少是鞑子的奸细。他们的任务,就是不断的散布流言,打击明国军民的士气。
在有心人的推动下,流言蜚语很容易引发恐慌,从而爆发群体性的骚乱。即使不断的派兵弹压,依然无法阻止流言蜚语的传播,骚乱更是三五天就要发生一次。每次骚乱,都要造成大量的人员伤亡和财产损失。每次骚乱,都要让军民之间的对抗程度,加深一分。
尤其是鞑子七月份的入塞,再次重重的打击了所有人的信心。大同、宣府、京师三地的明军,不下三十万之众,居然被三四万人的鞑子打得一败涂地。大同、宣府、京师都抵挡不住鞑子的攻击,以后鞑子要是再打进来,岂不是如入无人之境?鞑子既然可以从西面南下,是不是也可以从东面南下呢?
原本,登州城还有东江镇作为自己的北面屏障。在毛文龙还在的时候,东江镇的防务,是相当踏实的。但是,在毛文龙被杀以后,东江镇是一天不如一天了。以前,毛文龙还能时不时的派遣军队上岸,去袭扰鞑子的后方,让鞑子无法全力进攻辽西。但是,袁崇焕杀了毛文龙,解除了鞑子的后顾之忧,从此以后,鞑子就可以全力向西了。
可以这么说,要是毛文龙不死,鞑子在崇祯二年,是不可能入寇的——它的后院随时可能起火。鞑子的兵力不是很多,抽调精锐的主力入塞,留守沈阳等地的鞑子,数量就很有限了。明军只要从东江镇出兵,是可以直捣黄龙,偷袭沈阳的。从这个角度来说,袁崇焕被碎尸万段。是毫不为过的。正是袁崇焕自己,给鞑子的入塞,制造了条件。后人怀疑他和皇太极达成了某些秘密协议,不是没有理由的。
毛文龙死了以后,接任他的是副将陈继盛。陈继盛是碌碌无为的人物,面对鞑子的攻势,只能被动的防守。鞑子趁机不断的攻击东江镇的防区,明军只能节节败退。到崇祯七年,辽东的陆地,已经全部丧失。东江镇只是控制了靠岸的几个岛屿,实力相对以前,是一落千丈了。控制了金州卫的鞑子,已经具备了渡海南下的条件。
无论鞑子会不会渡海南下,对于登州府的明军官兵来说,始终是悬挂在头顶上的一把剑,随时都可能斩下来。毕竟,从登州城到金州卫的距离,实在是太短了。即使是不善于水战的鞑子,渡海南下,也不会有太大的麻烦。如果鞑子真的渡海南下,首当其冲的,就是登州府了。你说,在这样的情况下,有谁愿意留在登州城内等死?
第256章令人眼红的登莱总兵
登莱巡抚的衙门。恐怕是大明朝所有巡抚衙门中,最最破烂的一个。因为登州府是个不安全的地方,时不时的发生战乱,外面又有鞑子虎视眈眈,所以,历任的登莱巡抚,都不会对其进行修葺,只要勉强能住人就行。
担任登莱巡抚的人,更多是将这个职位当做是提升品级的过站。一旦品级提升上来以后,立刻就要想办法调离。历任的登莱巡抚,没有一个人的任期,是超过两年的。最短的甚至只有七个月。
此刻,在登莱巡抚衙门的议事厅里面,坐着几个人,正在商讨事情。坐在右边上首的,自然是登莱巡抚杨文岳。他是登莱地区最高级别的官员,军政一把手。坐在左边上首的,乃是山东总兵刘泽清,登莱地区明军的二把手……一把手是哪个?当然是杨文岳。刘泽清虽然是正一品的总兵,是武官的最高官职,却要受到只有正三品的杨文岳的节制。
右边下首。是登州府知府曾化龙。他的年纪很大了,精神不济,看起来总是有点昏昏欲睡的意思。一不小心,嘴角还有口水垂下来。再下首,是莱州府知府孙之獬。他倒是精神抖擞,神采奕奕。可惜,因为之前的某些事情,他在各位同僚的眼中,都不是很受人待见。这时候为了避免引起大家的反感,只有安安静静的坐着。
左边下首,是登州参将杜胜远,是个皮肤黑黝黝的大汉,神情彪悍。杜胜远一直握着拳头,好像是胜券在握的样子。再下首,是登州游击宋德钢。他的表情有些复杂,有些期盼,却又有些不安。
商讨的议题,当然是收复田横岛的问题。
宋德钢回到登州府以后,立刻向总兵刘泽清报告。
刘泽清果然很感兴趣,当场赞扬宋德钢脑子灵活,深谋远虑。刘泽清有这样的反应,完全在宋德钢的预料当中。刘泽清是山东总兵,直接负责军务,山东本地出现鞑子,清剿不力,首先被问责,肯定是他这个总兵。这个烂疮一旦被爆出来。事情闹大,最可能被直接问斩的,也是他这个总兵官。
要是放在几十年前,总兵官可是了不得的职务,一个省都不一定有一个总兵官。万历时期,山东还只有一个参将,连副总兵都没有。但是,到了崇祯七年,总兵官已经是多如牛毛了。负责镇压陕西民乱的一堆总兵官暂且不说,光是山东本地,就有三个总兵。他们的头衔都是山东总兵,分管各地。刘泽清主管的,乃是登莱二府。偏偏鞑子出现的海岛,都属于登莱二府的管辖,不问责你问责谁?
刘泽清随即向登莱巡抚杨文岳报告。
杨文岳果然也相当有兴趣。
万一田横岛这个脓包被挤破,他也难逃下狱的命运。相对于刘泽清这样的武将而言,文官遇到锦衣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