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婿-第1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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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长静默默念诵了一遍,赞叹道:“不错,姐姐的确高才,将三国吕奉先对的貂蝉痴情描述得入木三分,然而可惜只有两句。”说罢,已是不胜惋惜地叹息摇头。
便在此时,那女执事突然出言道:“盏茶已至,请瑜林诗社赋诗答题。”
余长静暗暗一叹,刚准备将那首早已想好的下乘打油诗念出,不料眼角一闪,一人已是越众而出走至厅中,定眼一看,竟是一直默不作声的余长宁。
只见他对着女执事拱手道:“瑜林诗社做词一首,请执事指教。”
这一切皆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猝然不妨之下,余长静竟愣怔在了原地,显然没料到会出现此等变故,还未等她回过神来,那女执事已微笑答道:“小女子洗耳恭听。”
余长宁轻笑点头,对着尚在愣怔中的妹妹眨了眨眼睛。
余长静恍然回神,神色立即是又惊又怒,刚想将他叫回来,却听他已对女执事说道:“在下这首词儿,名为《念奴娇·英雄美人》,前后双调共计一百字,前后阕各四仄韵,念起来琅琅上口,宇扬顿挫,乃难得的佳作。”
女执事听他已在这里自吹自擂,娥眉不由轻轻一蹙,奇道:“敢问公子,这念奴娇的词牌名,为何我以前从未听过?”
词牌,就是词的格式名称,也是填词用的曲调名。
念奴娇得名于唐玄宗时期的一名歌妓,最出名的莫过于苏轼那首《念奴娇·赤壁怀古》。不过此词牌还要几十年后才会出现,女执事未听过也不奇怪。
然而余长宁却是一脸缅怀地回答道:“在很久很久以前,一个名为若瑶的女子恋上一个英俊潇洒的富家公子,然却不料神女有心襄王无梦,若瑶在富家公子窗前弹断了十副秦筝却还是换不来他的一瞥,便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吐血而亡,只留下了这念奴娇的词牌。”
众人听他说得煞有其事,皆是摇头叹息感叹着若瑶悲惨的遭遇。
瑜林诗社几人却是神色古怪,偷偷看向了早已气得浑身发抖的陈小姐,目光却是一片恍然。
女执事红着眼圈叹息道:“自古红颜多薄命,若瑶小姐也算是性情中人,这位公子,不如就将你那首《念奴娇·英雄美人》念出来,让我们大家凝听鉴赏。”
余长宁闻言点头,举步便神色肃然地吟咏道:
“月色孤冷,夜朦胧,打马过江东。
八千子弟可灭秦,何问家乡耕陇。
画戟长刀,宝马飞骑,白骨纷如雪。
九州山河,试问谁堪敌手?
遥望秦宫大火,关中素缟,封天下诸侯。
鸿门宴前舞剑急,美酒多少心机?
半壁江山,夜长梦短,四面楚歌声声。
英雄美人,终化秦淮一曲。”
铿锵有力的语气方落,屋内顿时响起了一片热烈地赞叹之声,显然被这首《念奴娇·英雄美人》的浑厚气魄所感染,望向余长宁的目光中已多了几分钦佩之色。
正文 第十九章 妙笔生花
余长静却是不敢相信地圆睁美目,显然未料到历来纨绔浮夸的二哥竟有此等文采。
正在她愣怔当儿,却听见有人不服气地高声道:“这幅画明明画的是吕布与貂蝉,兄台何以用项羽、虞姬来作词?显然答非所问。”
余长宁笑着反问道:“敢问这位有意见的朋友,吕布可算做英雄?”
那人张了张嘴,神情却是膛目结舌,显然答不出话来。
余长宁自顾自地的说道:“三国时曹操与刘备青梅煮酒,曹操有言:夫英雄者,胸怀大志,腹有良谋,有包藏宇宙之机,吞吐天地之志者也。然后又以手指刘备,说天下英雄,惟使君与操耳!显然曹操认为吕布并非英雄。”
“再看吕布一生,虽有冠绝当代的惊人武力,然而却三姓出生,两度弑父,为人言而无信,好勇寡谋,充其量也只能算个枭雄,离英雄之名还差得很远。”
那人不服气的争辩道:“即便如此,画中男子手持方天画戟,拥抱绝色丽人,这可是吕布的一贯形象,君不闻:赤兔神驹虎牢关,方天画戟威名传。千军万马一将在,联军不敢过伾山。”
余长宁摇头笑道:“兄台此言差异!画戟并非吕布的独门兵器,相传西楚霸王项羽之兵器也是一杆画戟,名为天龙破城戟,戟尖如血,齿如残阳,而项羽又是史书中不择不扣的英雄人物,所以我觉得画中男女应是项羽与虞姬。”
还未等那人回答,女执事已赞叹高声道:“这位公子果然观微知著,竟能推敲出画中人并非吕布,请大家不妨上前一观画卷。”
众人这才明白图画中另有玄机,纷纷离座走至画卷前围成一圈仔细观看,原来画中骑兵头顶有一片招展飞扬的旗幡,旗幡上大书“汉王”两字,正是汉王刘邦的旗号,只因起先离得太远,才未发现。
不用问,这一定画的是著名的“霸王别姬”。
画中项羽目光直视远方,神情威严,眉头也是紧皱而起,那种英雄虽到末路却依旧毫不畏惧的气概油然跃于画上。
而怀中虞姬神情哀怨,彷徨无助,泪如雨下,正是那句“大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的最好写照。
那女执事面色郑重地讲解道:“赛诗会不仅要考各位的文采,还要考观察能力与临场应变力,这幅《英雄美人》乃是敝社社长所绘,一直未找到合适的诗句为其题词,余公子今天这首《念奴娇·英雄美人》横空出世,文字飞扬,语调铿锵,无疑是为此画找到了最好的题句,想必社长知道了一定会特别高兴。”
此话无疑是表明此局胜利的便是瑜林诗社,其余人等虽有些失望,然则一想到人家这首词竟能配上天渊社社长的绘画,也不好再提出什么异议。
余长静觉得自己仿佛是陷入了光怪陆离地美梦中,做梦也未想到瑜林诗社会在初赛中拔得头筹,取得了进入下一场比赛的资格,而且助她们取胜的还是她历来看不起的二哥。
恍然回神,她走上前去一拉余长宁的衣袖,疑惑问道:“你究竟是不是我二哥,为何好似变了一个人一般。”
余长宁不置可否地对着她一笑,也未回答,转身对那女执事说道:“多谢姑娘厚爱,不过在下以为,这幅《英雄美人》却配不上我的词曲,题词于上却是可惜了。”
此言一出犹如巨石入湖,荡起了阵阵涟漪,屋内众人惊得是目瞪口呆,这人竟如此大胆狂傲,敢说天渊诗社社长的画卷配不上他的词曲,是人疯了还是有所依仗?
红衣女执事闻言大怒,倒竖柳眉冷冷笑道:“阁下当真狂妄如斯,敝社社长虽为女流,然而文采风华却是罕有人能与之比肩,就连弘文馆馆长上官大人,对社长也是钦佩不已,你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竟口出如此狂妄之言,羞辱我天渊诗社,胆子也未免太大了。”
余长宁嘻嘻笑道:“在下胆小如鼠,怎敢无的放矢,姑娘且听我一言如何?”
“好,姑且先听你一讲!”
余长宁微微点头,有手指点着那幅《英雄美人》侃侃高声道:“诸位且看,此画色调典雅绚丽,线条流畅圆润,布局独具匠心,的确是一幅难得的佳作,然而作画之人显然缺少男女情爱的体验,将项羽和虞姬画成了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孰不知美人多情,英雄更是多情。”
“项羽面对此等生离死别之际,却不能保护怀中心爱的女子,心头的苦闷、无助、彷徨可想而知,所以史册才有虞姬凄然自刎,项王潸然泪下,左右不敢顾其面的记载,然而此画中的项羽依旧是一脸无所畏惧,哪里有那种英雄多情,从而潸然泪下的意味。”
话音落点,一直凝神聆听的人们不由微微点头,显然认可了他的说法,余长宁继续说道:“再看画中的虞姬,败笔却更加明显了,能在心爱人怀中自刎而死,我相信此刻的虞姬应该是淡定从容的,而非画中那般彷徨无助。”
女执事不服气地插言道:“虞姬死前曾言大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乃是说大王的意气已经尽了,我靠什么活在世上呢?难道此刻的心境不是彷徨无助吗?”
余长宁摇头笑道:“理解史书不能断章取义,虞姬说这句话的时候,却是在回答项羽之前的提问,大家可知道项羽问的是什么?”
一言方罢,立即有人高声回答道:“项王作歌高唱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
“回答得不错,加十分。”余长宁拍手一笑,脸色倏忽又转而肃然:“最后一句,项王便是在问,虞姬啊虞姬,我该拿你怎么办呢?”
“虞姬虽回答贱妾何聊生?然而并非彷徨的疑问,而是在向项王表露绝不独活于人世的决心,所以画中虞姬虽在流泪,但目光应是坚定从容。”
女执事被这一通有据有理的言论深深震撼住了,膛目结舌地愣怔良久,终于点头叹息道:“听公子一说,的确很有道理,可能是社长不小心疏忽了,可惜如此美丽地一幅画卷,竟有此等败笔。”
余长宁淡淡道:“画是死的,人却是活的,作画之人再费心思画一幅便是。”
“余公子有所不知,社长早已立誓毕生不再作画,所以……唉!”
见女执事怅然一叹,余长宁笑道:“既然如此,那我便帮你们一次,将这画改改,笔墨伺候。”
女执事闻言大喜,此刻她已对余长宁惊为天人,哪里会有丝毫的怀疑,片刻后便取来笔墨砚台恭敬奉上,又亲自为他磨上了一汪黑亮的墨汁,小心翼翼地在旁边伺候。
余长宁锐利的目光全神贯注地注视着那幅《英雄美人》良久,猛然一抖衣袖提笔而起,白亮的狼毫笔锋直入墨中,待蘸上墨汁后,又是运笔如飞,毫不犹豫地在画卷上勾勒起来。
一旁围观的人们见他神色如此专注,全都屏息静气,生怕打扰他分毫,一时间整个屋内安静得鸦雀无声。
片刻之后,飞舞的笔锋戛然而止,余长宁目光不可察觉地一黯,掷笔于地蓦然一声长叹。
说起来,他绘画的功底还是源自初恋女友的关系。
女友是中央美院的学生,一头长发,一袭白衣,一张画板,人儿清纯得如同山间清澈的泉水。
以前他没少陪着她骑单车到野外写生作画,耳濡目染之下,才对画功有所精通。
然而大学毕业后,女友却放弃了与他之间的山盟海誓,不知去了何方,一别经年,伊人依旧芳踪无处览,而他也在酒绿灯红中沉沦着,只为祭奠那逝去的初恋。
一想到此等往事,余长宁的心中不禁猛然一阵绞痛,突如而至的失落感压得他几乎快喘不过气来。
再看那幅《英雄美人》图,经过他的修改后,意境已是大变。
第20章 调戏陈小姐
画中的项羽虽还是神态如初,虎目中却隐隐含着热泪,脸上线条也是柔和了几分,少了一股威严,多了一份柔情。
而虞姬眼眸中彷徨无助之色尽失,虽还是泪如雨下,动人的嘴角却勾出了一个凄美地微笑,将那股英雄末路,红颜诀别的凄然场景展现得无比生动。
女执事细细观看良久,方才由衷赞叹道:“余公子鬼斧神工寥寥数笔,便令此画起死回生,不愧为名士高才!”
余长宁想及往事,此刻心情极差,淡淡答道:“在下绘画本为休闲娱乐,哪敢当名士高才之誉。”
女执事更是佩服他的谦逊,正色拱手道:“敝社社长历来敬佩像公子这般虚怀若谷的高人,若公子现有时间,不如屈尊移步竹楼与社长一叙,探讨交流画功,也算相得益彰。”
余长静见余长宁闻言面露难色,小声提醒道:“二哥,相传天渊社长诗画双绝,历来是神龙见首不见尾,能与他探讨交流,简直是莫大的荣幸,你就别犹豫了。”
余长宁却已打定了主意,对女执事拱手道:“这位姑娘,对于此次邀请,在下只有拒绝了。”
女执事面露失望之色:“虽然此话很唐突,然我还是想问公子为何拒绝,是否是因为敝社招待不周的缘故?”
余长宁呵呵一笑,目光多了一份玩世不恭的戏谑,如熟悉他的人看到,便知他又要满嘴跑火车开始胡扯了。
果不其然,只见他正色回答道:“并非如此,因为姨娘喊我回去做饭的时间到了。”
“做……做饭?”女执事听得目瞪口呆,显然有些跟不上他的思路。
“对,在下除了兼职诗人、画家外,更是东市宾满楼一名小小的厨师,每天的任务便是劈柴、烧水、做饭,闻名遐迩的黄金烤鸭加强版便是我与大哥发明的,姑娘若有空,不如前来试试,到时候我一定给你一个九折优惠。”
见他突然从文采风流的才子名士,变作了酒肆做菜的厨子,这强烈地反差惊得众人是一齐乍舌,面面相觑间全场安静得如同深山幽谷。
儒家亚圣孟子曾言:君子远庖厨。所以深受儒家思想熏陶的读书人都将男人做饭视为奇耻大辱,更别提这些眼高于顶的名士才子了。
如今余长宁却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