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爱 作者:周玖玖-第3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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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北桐有些紧张,小林也太大胆了,后天就演出了,他们现在还没练过一次。
中午柳北桐从电梯里走出来的时候,林如玉已经笑盈盈地站在大厅门口了。她身边还有几个很年轻的人,她都一一做了介绍。他们都是音乐学院的民乐老师。他介绍柳北桐时说,作曲家、我的钢伴柳北桐先生。
那几个年轻老师和林如玉都很熟,都哄着让她请客。她说你们怎么不讲道理啊,我可是客人。他们说谁叫你是林大师呢?林如玉红着脸告诉柳北桐,一个台湾记者在上音学报上发表一篇文章,称林如玉为林大师,这不叫捧杀吗?他们吃饭时仍然在哄,原来他们几个都是上音附小的同学,林如玉以前是在上音读的小学,柳北桐真的不知道。原来囡囡和她是前后的校友,柳北桐啊柳北桐,你这两个女儿真是非同小可。
餐桌上有一瓶红酒,是林如玉专门为他要的,被他挡住了。他的理由是下午要排练,后来就和那几个一起喝了点饮料。
他们是在新落成的贺绿汀音乐厅里合练的,台下来了不少人观看。这几年林如玉名噪大江南北,已经有了不少崇拜者。尽管是星期天、尽管他们做了保密工作,仍有一些学生和老师知道了,她的那几个朋友一直在阻拦着台下的观众,但仍有人找空请她签名。
他们除了《心灵之手》之外,其它曲子均没合过,但柳北桐在来之前,已经做了充分的准备,那几首二胡曲,他已经听的烂熟。除了一些特殊处理的地方,他已经驾轻就熟。第一首曲子过后,林如玉望着他的眼神,有些微微的惊讶,她一定知道,柳北桐在艺术上就是这样负责的人。
他们在音乐中那惊人的默契很快就在合作中体现出来,开始几遍还仅仅是节奏速度的配合,但很快就上升为强弱之间的磨合,到下午最后一遍,她的同学给她录像时,他们已经达到了音色和情感的交流。
《月夜》是刘天华先生30年代创作的一首作品,是一首看起来简单,而内涵丰富的二胡曲,节奏自由、旋律深邃。林如玉给他的乐谱没有伴奏谱,是柳北桐根据录音和自己的理解,专门写的伴奏。林如玉的琴声起来四小节以后,如梦如幻的分解和弦在一个气口后面悄悄地进来了,他根据自己的理解;在钢琴上模仿竖琴的音色——空灵、寂寞,又有一些淡淡的忧郁。
林如玉几乎是立刻理解了他的意图,竟然顺从他的他的感觉走了起来。而这立刻给这首大家耳熟能详的乐曲注入了新意。中间一段,林如玉竟然停了下来,让钢琴来演奏那一段主旋。她只是用眼神给他一个轻轻的暗示,柳北桐立即心领神会地把旋律接了过来。8小节以后,她又不动声色地把主旋接了回去。
那是一次难忘的排练。
你来我往,他们象在即兴地做一个音乐游戏,艺术的本质就是创造,而两人共同即兴处理一件作品就太不易了,它需要内心感受的惊人一致。
那是一架9尺斯坦威钢琴,他好长时间没有弹这么好的琴了,过去的一切在那一刻都成为了过眼烟云。久经情感磨难的柳北桐在这片键盘上又找到了自己的快乐和自由,他尽情地弹奏着,眼睛的余光不时和林如玉的目光相碰。那种感觉美妙无比。
从上海见面一直到现在,他们还没有单独说几句话。只是在合练结束时,她走到钢琴边,仔细看了一遍《月夜》的伴奏谱,悄悄在柳北桐耳边说了一句:“干爹,谢谢你。” 柳北桐笑着看着她,嘴里还咕噜一句:“行吗?”林如玉竟然说了一句日语:“体来一带思乃”,柳北桐问她什么意思,她还没来及说话,就被同学拉走了。
后来林如玉告诉他,她们几个同学说,你的钢伴好好酷啊,不光琴弹的好,那个形象、那个眼光都很有魅力啊。这个人绝对是一个外表平静、内含激情的人。他身上有一种不易为同性觉察的、男人式的浪漫。他是不是爱你啊?一个大男人怎么会有那样温柔的眼光呢?
他们合练结束时,很多人涌上来请林如玉签名,竟也有不少人请他签名。大都市就是大都市,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在这种高层次的艺术氛围里,柳北桐的心情特别清澈、纯净,在下面整个日本之旅的过程中,他一直有这种感觉,治疗心灵的创伤大概这是最好的途径了。这一切都是林如玉给他带来的、是音乐给他带来的。
他们晚上是在离学校不远的一家小饭店吃的饭,饭后小林和几位同学告了别,他们沿着长熟路、汾阳路就这样走了过来。
“小林,你知道吗?我女儿也是这座学校的附小毕业的。”
“是吗?”她的眼睛里充满了惊诧。
“算一算,大概比你晚七八届吧?”
“哦……”她又在若有所思,柳北桐和她相处这几次,已经见她好几回这种表情了。
“这里的附小非常难考,我女儿在这里住了两年出租房,借读了两年才考上的。你当时一定也很不容易吧?”
说话之间,他们已经走到汾阳路口,浓浓的法国梧桐树把这条不宽的路遮蔽的象一条宽大的走廊,前面就是音乐学院了。这条路,柳北桐和囡囡走过无数次,林如玉肯定就更熟悉了。
“您看见那条弄堂了么?”林如玉指着对面一个幽静的巷子。
“我第一次到上海来,我和我爸爸就在那里的一个屋檐下过了一夜。我们家四口人,我爸爸是一个很普通的小学音乐教师,我妈妈是一个普通工人,工资都很低。还有一个哥哥,比我大两岁。在我四岁的时候,我爸爸就给我做了一把小二胡教我拉。我进步很快,他到处打听哪里有培养小孩的音乐学校,后来知道了这里,他立刻带我来了。”
“没有熟人,没有足够的经济基础,太不容易了!” 柳北桐发出感叹,他太知道这里面的甘苦了。
“我们坐的是从威海至上海的硬座车,第二天才报名,可我们头天晚上就到了。附近几个旅馆一问,全部客满。那天下着雨,天很冷。他拉这我的手,在这条街上走来走去,一筹莫展。后来已经到了夜里十一点,他突然发现那边有一个宽大的屋檐,下面居然还有一条石凳。他怕我着凉,就用自己的衣服把我包起来,把我紧紧的抱在怀里,一边哄我睡觉,一边对我说:“面包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我们小玉将来有出息了,我们去住大宾馆,那房间啊,大呀、暖和呀……”那是我睡的最好、最踏实的一觉,许多年以后我都忘不了那一夜;忘不了我爸那温暖的怀抱。”
“我早就看出来了。”
“你看出来什么了?”
“看出来你有恋父情结。”
“你讨厌啊你!”她抡起拳头狠狠地打了他一下,脸上出现的表情很难堪。柳北桐后悔了,这玩笑开的一点都不可笑,有些过,时间地点都不对。
“对不起,我胡说了。”
“不准瞎说了。”她还有些愠怒,那句调侃不知触犯了她哪根神经。
“对不起,你接着往下说,后来就考上了?
“当然没那么顺利……二胡是过了,可是还要考视唱练耳和乐理,但我们事先不知道啊,我爸急了,到处找人哀求、理论,就差没给人跪下了。他甚至找到了院长办公室,向那些领导保证说我女儿绝对是学习音乐的好材料,给她一个月时间,她准能把乐理和视唱学好。”
“那能行吗?”
“天无绝人之路,就当我们认为一切无望的时候,一个副院长出来为我们解了围。学校同意我试读两个月,如果两个月以后考试过关就录取,考不过只好回家。”
“副院长?还有这种事?”
“我们刚开始也不太相信,可当我和爸爸去谢那位领导时,才知道他就是那个大屋檐的主人。他说早上我起来晨练看到熟睡的你们、看到那把二胡,心里真不好受,你们真是太不容易了……好好学吧,祝你们成功。”
“太棒了!”
“爸爸给我说,小玉你都看到了吧,世界上有这么多的好心人,怎样学习你自己应该明白了吧……”
“真是个好爸爸。” 柳北桐深有感触。
“你爸爸现在还在威海吗?”
林如玉沉浸了一会说:“91年他患病去世了。”
“哦……对不起……。”
柳北桐一脸不是,他什么都明白了;刚才的玩笑实在太臭了!柳北桐内疚地拍着林如玉的肩膀,表示着自己的歉意。
那位父亲的心愿她已超额完成了,他的女儿已经是著名的二胡演奏家了。可这位慈父、这位启蒙老师已经看不到女儿今天的成就了,月圆月缺、福兮祸兮啊!
四十
他们乘坐的是上海直达大阪的波音747飞机,到达大阪时间是北京时间星期一下午1点。他和小林推着行李车走到安检的时候,一个胖胖的女人正在外面向他们招手,林如玉和她是老相识了,这个胖姑娘叫李娜,是一个上海在日本的留学生,是大岛公司外聘的中文翻译。小林已经是第四次来大阪了,每一次都是李娜陪同她在日本的行程。她们欢呼着扑到一起,亲如姐妹地述说着,李娜戴着一副宽边眼睛,一边说话,一边偷偷打量着柳北桐。
林如玉的介绍很简单:“李娜,我的朋友。这位是我的钢伴、作曲家柳北桐先生。”李娜很大方,也很活泼,她跟柳北桐握手以后,立刻在林如玉耳边嘀咕一句,像是一句日语。林如玉立刻扬起手要打她,她们嬉笑着。
面包车很快上了机场通往市区的高速公路,正是春暖花开的季节,公路两旁绿草如茵,鲜花盛开。几乎看不到什么农作物,只是鲜花和草坪,以及星星点点的木头房子。李娜告诉他,那都是城里有钱人的郊外别墅。日本基本没有什么农作物,粮食主要依靠进口,所以也谈不上农村。他们把郊外变成了公园。这是西郊,明天演出完,你们到东郊看看,那里是全日本有名的樱花园了,几千亩的樱树,小林,陪好你的钢伴啊。
小林没有说话,若有所思。她嘴里嚼着口香糖,笑的很含蓄。
面包车进入了大阪市区,车子突然多了起来,速度也显然慢了许多。大阪是日本第二大城市,是日本许多世界闻名的大企业的所在地。其繁华程度不亚于东京,这一点柳北桐早有所闻。他是一个崇尚古典、崇尚自然的人,对大都市的繁华并没有多少向往,但大阪的清洁和环保仍然使他惊讶。他身边的窗子一直是打开的,吹在脸上的风湿润而清新。比那些摩天大楼更高的是蓝天白云,蓝的眩目、白的耀眼。路边的人行道象被水冲过一样的洁净,他马上想起了他的家乡,想起了那弥漫着沙尘和煤灰的天空和那些坎坷不平、垃圾遍地的小巷。人和人、环境与环境,为什么差别这么大的呢?
“柳先生,你往这边看。”李娜拉了柳北桐一下。
他们正路过一个很气派的剧院,有着宽大的门廊、大理石的台阶。门廊上面悬挂着一副很大的广告画,林如玉身着绿色长裙、手持二胡,赫然于画中。上面的字和汉语比较接近,柳北桐大体可以认识:东方玉女、中国乐神——林如玉二胡独奏音乐会。
那个玉字是个日本字母,柳北桐问李娜那个字念什么,李娜说是玉啊,白玉、宝玉的玉,林如玉是玉女啊。柳先生你知道什么是玉女吗。
柳北桐的眼睛和林如玉对视了一下,似乎想起了什么。
“青山隐隐水迢迢,秋进江南草未凋。”柳北桐想起了瘦西湖,吟起了那首杜牧的诗。
林如玉立即和道:“二十四桥月明夜,玉人何处教吹箫。”
李娜睁大眼睛听着,还有些不太明白。
柳北桐的记忆全打开了,他一本正经地往下吟诵:“二十四桥月明处,玉人何处教二胡。”
柳北桐突然停了下来,眼睛直直地看着林如玉,一个停顿,两人同时抢着喊了出来:“玉人风亭教二胡。”
柳北桐很久没有这么开心地笑了。
下午,林如玉到剧场与乐队合练。柳北桐没有过去。
自从踏上日本的土地,他在感慨的同时,一只旋律总是梦幻般的在他耳畔萦绕,他一直想扑捉到它,但它总是稍瞬即逝。下午下汽车的时候,那旋律突然突然在他的脑海里明朗起来,柳北桐立即掏出笔来记,林如玉马上看出了端倪。她和李娜耳语了几句,李娜很快把他带到他们下榻的宾馆。这是一所私立音乐学院所属的酒店,酒店里面就有不少隔音效果非常好的琴房,李娜把他送进一间以后,就退了出去。
在柳北桐艺术创作的生涯中,他很少有这种状态。他几乎象沙漠吸水一样的扑向那架雅马哈钢琴。那支旋律如同一个婴儿,先是羞涩地把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