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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节

遗落的南境1湮灭-第1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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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觉十分荒谬。要是她突然复活,估计我们都决不会承认原谅对方。

我抱着她蹚进黑色的积水。等到水深及膝,我将她放下,看着她没入水中。她苍白的左手向外伸出,好像一株海葵。等到再也看不见她的手,我走回岸边。我不知道她是否有宗教信仰,死后要在天堂中复活,还是成为蠕虫的大餐。然而随着她渐渐沉入水下,四周的柏树或可看作是宏伟的教堂。

不过我来不及细想发生的一切。我刚站到小径上,光亮感便从神经中枢延伸出来,再次侵吞了大量地盘。我跌倒在地,浑身仿佛裹着一层黑色的寒冰,光亮感扩展为一团耀眼的蓝色光晕,其中心有个白炽的内核。烧灼的雪花飘落,渗入我的肌肤,感觉就像被烟头烫伤。很快我便冻僵了,完全失去知觉,困在小径上动弹不得,双眼瞪视着面前厚实的草叶,嘴在泥地里半开半合。伤口免于疼痛理应令我感到宽慰,但我在错乱中产生了幻觉。

我只记得幻觉中的三个场景。第一个是勘测员、心理学家和人类学家一起透过水纹低头注视着我,仿佛我是池水里的蝌蚪,正仰望着上方。她们一直凝视着我,时间长得超乎寻常。第二个场景,我坐在哀鸣的怪物身旁,一只手摸着它的脑袋,口中喃喃念诵一种无法理解的语言。第三个场景,我瞪视着实体地图上的边界,它就像一条大壕沟,围绕着X区域。壕沟里有巨硕的海洋生物在游动,对我的观察不予理会;它们的淡漠,让我有种仿似亲友离世的强烈痛苦。

后来,通过草丛中翻滚挣扎的痕迹,我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冻僵,而是一直像虫子一样在泥地里抽搐扭动。我依然能隐约体会到那痛楚。在折磨之下,我向往死亡,然而光亮感却不允许。假如我能抓到枪,或许会朝自己头部射击……并因此而感到欣慰。

如今大概已很明显,我并不擅长向别人叙述他们认为有权了解的事。在这一段中,迄今为止,我尚未提及光亮感的细节。理由同样也是希望读者在评判我的客观性时,不会受这些细节影响。我破例揭示了更多个人信息作为补偿,部分原因也是因为它们跟X区域的本质有一定关联。

事实上,就在勘测员准备射杀我之前,光亮感在我体内扩张,增强了各种知觉。勘测员躺在地上,拿瞄准器对着我,而我可以感觉到她臀部的移动。我也能听见汗滴从她额头滑落的声音。我能闻到她擦的香水。埋伏过程中被她压倒的泛黄草丛,我也能尝得到。我开枪打她时,增强的知觉依然有效,这是我能抓住她弱点的唯一原因。

在极端困境下,我原本已经经历的变化突然增强。往返灯塔途中,光亮感使我呈现出轻度感冒的症状。我有点低烧,还有咳嗽,鼻子也有点塞,并时常晕眩无力。身体轻飘飘和沉甸甸的感觉交替出现,从来都没有达到平衡,因此我时而仿佛飞升悬浮,时而又步履沉重。

我丈夫面对光亮感或许会采取主动。他会千方百计试图治愈它——同时也要把伤疤消除——他不会让我按照自己的想法处理。正因为如此,我俩在一起的时候,有时我生病也不告诉他。但这一回,像他那样折腾是毫无意义的。你可以浪费时间去担忧未必会到来的死亡,也可以集中精力解决眼前尚有希望的事。

等到我终于恢复知觉,已是中午时分。我好不容易才回到大本营,感觉就像脱水的空壳,在往后的数小时内,需吞下将近一加仑水才能恢复完整。我的侧腰依然灼痛,但伤势显然愈合得太快,我甚至已经可以走动。光亮感虽已渗透我的四肢,但此刻,它的最后爆发,却与我的身体打了个平手。由于需要治疗我的伤口,其进展受到阻碍。感冒症状消退下去,轻飘飘和沉甸甸的感觉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体内持续不断的蜂鸣,一度还有一种令人心神不宁的感觉,就好像皮肤底下有东西在爬,并且正在构筑一层新的组织,与外表看起来一模一样。

我知道不该相信这种貌似健康的感觉,它可能只是进入下一阶段前的过渡期。迄今为止,除了增强的知觉与反应能力,以及皮肤上的荧光,还没有其他更剧烈的变化。这虽然令人欣慰,但跟我此刻意识到的事相比,显得如此无力:为了限制光亮感,我必须一直处于负伤状态,让身体经受冲击。

鉴于此种状况,面对大本营混乱的景象,我的态度才可能保持相对平静。勘测员把帐篷砍成了一条条飘悬的破布。前期勘探队留下的科学数据都被焚毁,我仍能看到其焦黑的碎片点缀于木柴的灰烬之间。无法带在身上的武器,都被她分拆成细小的零件,四散抛撒在营地里,仿佛向我发起挑战。倒空的食物罐头扔得满地都是,好似一张张洞开的嘴。我不在时,勘测员成了疯狂的连环杀手,专门谋杀无生命的静物。

在她的帐篷里,她的日记本躺在残破的床上,就像是诱饵,四周围绕着一堆散乱的地图,有些已陈旧泛黄。但日记本是空白的。有那么几次,我曾看到她离大家远远的在“写”日记,其实那只是装模作样。她根本没打算让心理学家和其他人知道自己的真实想法。我发现我尊重她的这种意愿。

然而,她还是在床边的一张纸上留下一句简洁有力的遗言:“人类学家企图复活,但我解决了她。”这或许能解释她的敌意。她要么是疯了,要么是太过理智。我仔细查看那些地图,但它们不是X区域的。她在地图上写下各种内容,似与个人回忆有关。最后,我意识到这些一定是她去过或者居住过的地方。她试图从过往的记忆中寻找能够支撑现时的支柱,无论那有多徒劳。我无法指责她的这一行为。

我一边在大本营的废墟中继续搜寻,一边评估形势。我找到几罐被她忽略的食品。她也漏掉了一些饮用水,因为我总是会在睡袋里藏上几瓶。我的样本虽然都丢失了——我猜是她在沿着小径去伏击现场的时候,扔进了黑沼泽里——但这一举动并无任何效用。我把测量与观察结果都记录在背包里的一个小本子上。我会怀念功能更强的大显微镜,但背包里那一架也够用了。食物足够支撑两个礼拜,因为我吃得不多。水还能比这再多上三四天,而且我可以烧煮开水。火柴够我用一个月,但就算没有了,我也具备生火的技能。灯塔中还有更多物资等着我,起码心理学家的背包还在。

我看到勘测员在营地后面的旧墓地里添加了一座空坟,新挖出的泥土堆在一旁——地上插着一支简单的十字架,由掉落的树枝搭成。这是准备埋葬我还是人类学家?或者两人一起?我可不想永远躺在人类学家边上。

后来,等到稍事清理,我莫名地大笑起来,直到疼得弯下了腰。忽然间,我回想起丈夫从边界返回的那晚。我清晰地记得,晚饭后洗碗的时候,我一边擦去意大利面和鸡肉的碎屑,一边疑惑地寻思,如此平淡无奇的行为怎么会与他的神秘重现同时发生。

05消融

我从来都不太适应城市,但仍须生活于其中——因为我丈夫有此种需求,因为那里有我的最佳工作机会,因为当我有机会在野外考察时,曾出现过自毁的情况。但我不是驯养的动物。城市无眠无休,到处是尘埃与人群,还有无所不在的汽油味儿,星辰也始终被灯光掩盖,这里有上千种征兆,预示着我们的灭亡……我对城市中的一切毫无兴趣。

我丈夫是第十一期勘探队成员,出发前约九个月,他曾问过我几次,“这么晚了你去哪里?”在“去”字前面,似乎有个加重语气的“究竟”没说出来——我仿佛可以听得到。

“没去哪里。”我说。随便去哪里。

“不,真的——你去哪里了?”值得称道的是,他倒是从未试图跟踪我。

“我没有出轨,假如你是这个意思。”

如此直截了当的回答,就算他不完全确信,也往往会停止追问。

我曾告诉他,当工作压力太大或太枯燥,深夜独自走一走能让我放松,也让我睡得更好。但实际上,除了一片长满草的空地,我并未去过别处。那空地吸引着我是因为它并非真的空无一物。那里居住着两种蜗牛、三种蜥蜴,还有蝴蝶与蜻蜓。此处的水池源于泥地里毫不起眼的卡车轮印,逐渐积累雨水,发展成一个池塘,然后便有鱼卵落入其中。池中可观察到鲦鱼、蝌蚪和水栖昆虫。水池周围长出草丛,使得土壤不容易被水冲走。鸣禽在迁徙途中也将此地当作补给站。

这片空地算不上是十分复杂的栖息环境,但有它在近旁,淡化了我驱车前往附近荒野的冲动。我喜欢在深夜造访,因为可能会看到一只狐狸谨慎地路过,或发现蜜袋鼯趴在电话线杆上歇息。夜鹰聚集在附近,捕食扑向街灯的昆虫。老鼠与猫头鹰继续上演着古老的仪式,分别扮演猎物与捕猎者的角色。它们全都显得十分警惕,与真正野地里的动物不同。这是一种厌倦的警惕,出自漫长而疲惫的历史。在人类聚居地,往往会发生悲剧事件,过去的遭遇导致信任缺失。

我不告诉丈夫散步的目的地,是因为想独占这块空地。爱人之间往往会保持许多习惯性的活动,因为那是期待中的行为,而我也不介意此种例行仪式。但对于城中这片荒野,我想要据为己有。当我工作时,它会在我脑中蔓延,给予我安宁,也让我憧憬着一幕幕微小的场景剧。我所不知道的是,当我用这块“邦迪”去修补自己不愿受拘束的心,我丈夫却梦想着X区域中更广阔的空间。然而后来,这种类比有助于缓解我对他离去的愤怒,而当他返回后,也有助于减轻我的困惑,因为他的变化如此之大……但令人悲哀的事实是,我仍不太清楚他究竟缺了什么。

心理学家说过,“边界在扩张……每年一点点”。

然而我觉得这句表述太局限,太无知。世上有成千上万类似于我所观察的这片“无生命”的空地,人们对此类变迁的环境视而不见,因为它们“没有用”。而居住于其中的生物也从来没人留意。大家把边界看作一道隐形的巨墙,但假如我们都没注意到第十一期勘探队成员的返回,那会不会有什么东西已经穿越过来?

随着我的伤势逐渐好转,光亮感发展至新的阶段,地下塔也不停地向我召唤。我能清晰地感觉到它存在于地底,就好像屋里有一件你渴望的东西,你看都不用看,一下子就能感受到它的吸引力,并知晓其方位。究其原因,一部分是因为我自己想回去,而另一部分或许是孢子的作用。一开始我与之抗争是因为我还有事要做。假如在处理这些事时,我没有受到各种稀奇古怪的干扰,或许能以更客观的态度审视这一切。

首先,上级对我们撒谎,故意混淆事实,我必须把这些跟X区域本身的反常现象区分开。比如关于“原初X区域”的秘密。此处曾有过某种前期预兆,就像是开辟前沿阵地。尽管看到那一大堆日志使我对X区域的看法大为改观,但曾经有更多勘探队来过此地这件事却并不能让我对地下塔及其影响有更深了解。从中我能得出的主要结论是,即使边界在扩张,X区域的同化进程仍可认为是缓慢保守的。日志里反复出现的数据可用于推断趋势,它们体现出季节的循环与波动,时而规律,时而反常。但此类信息上级多半也清楚,应该已经有其他人汇报过了。问题在于,仅有少数早期勘探队以悲剧收场,而南境局又故意对起始日期半遮半掩,这都强化了一个印象:整个扩张过程中存在某种周期。

日志中记载的细节或许描述了种种或英勇或懦弱,或明智或愚蠢的故事,但它们最终都具有一定必然性。至今仍没人去深究X区域的意图与目的,并由此而将其阻断。有的人死了,有的人被杀,返回的人当中有的变了,有的没变,但X区域依然继续存在……我们的上级似乎害怕太过激进地重估形势,因此不断把信息匮乏的勘探队送进去,仿佛这是唯一的选择。投喂X区域,但不要与之对抗,没准儿在整个世界都变成X区域之前,会有人出于幸运,或通过简单的重复而发现某种解释,找到解决方案。

以上种种猜测我无从验证,但能想得到这些,就已让我在困顿中略感安慰。

我把丈夫的日记留到最后,尽管它的吸引力就跟地下塔一样强烈。我先将注意力集中在带回的样本上:取自废弃的村庄和心理学家,还有我自己的皮肤。我在那张摇摇晃晃的桌子上架起显微镜。勘测员可能认为这桌子已经够破的了,不需要她再费心。来自心理学家未受感染的肩膀和伤口中的细胞似乎都是正常的人类细胞。我自己的也一样。这不可能。我一遍又一遍地查看,甚至幼稚地装作毫无兴趣,然后忽然扑上去仔细观察。

我相信当我不注意看时,这些细胞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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