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亡人-第1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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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奇怪的遗物。
他的尸体就像是突然冒出来的一样,出现在他自己设计的云霄飞车下,他的表情很奇怪,一直看著天空。
那条白色连衣裙罩在他的脑袋上。
他的验尸报告更加奇怪:五天前。
这个报告一出来马上得到一片否认。
“那天是游乐园开业的日子,他来上班了。”同事A说。
“第二天我们还因为对面老人的误报去过他家,啊!就是那条白色连衣裙。”某警署的员警如是说。
“可是科学和经验告诉我他就是五天前死的,高处坠落,脑部重创而亡。”法医非常无辜却仍然一口咬定,这是这个月来,他的验尸报告第二次遭人质疑。
所有人里面第一个得知叶臻死讯,负责召集众人的人还是江南,原因没有别的:他是员警。
当时叶臻的尸体被人发现后立刻有人报警,第一个赶到现场的员警就是他,揭开罩在叶臻头上那条白色连衣裙的人也是他,看到死者面貌最吃惊的人也是他。
时间往前推一点,第一时间赶到楚柔尸体现场的员警里也有他;时间再再往前推一点,前阵子上报纸的那个家中遭遇两伙抢匪,幸运得救的男子和他有关系。
“你的大学同学受诅咒了么?”知道这些事的同事不禁咋舌,然后有人还开玩笑似的对他说了句,“既然如此,你也小心点。”
江南当时脸上笑了笑,心里却忽然一阵恶寒。
他忽然想起了那天的事情——
那天是一个星期四,阴天,他是当天值班的员警,当时是中午,大家都去外面吃饭了,只有他一人留下来,接到报案电话后他立刻通知了组长,然后自己先行赶往现场。
路上他还想,这个游乐园的名字有点熟悉来著,后来才想到那是叶臻工作的地方,老实说,他当时还想或许能见到叶臻也说不定。
然后,他还真的看到了叶臻。
不是尸体,是活人,就站在那具尸体旁,手里拿了什么东西,似乎正要离去。
江南当时还喊了他一句,不过叶臻并没有听见,围观的人群随即哗的围过来,挡住了江南的视线,也挡住了叶臻离去的身影。江南愣了愣,走到尸体旁边,撩开那件白色连衣裙,然后他看到了叶臻的脸。
一股恶寒油然而生,他就那样愣在了原地,直到自己的同事赶过来,疏散人群的疏散人群,现场取证的取证,看到他发呆,组长弹了他脑门一下,江南这才如梦初醒。
他没有把那件事告诉别人,说自己见到了死人,这也太……
可是他知道自己没有看错,那个神态,那个样子,怎么看都是叶臻,不过衣服穿的不一样。
“这两次的死者……你很熟悉?”负责这个案子的长官、江南的直属上司杜衡却忽然把他叫进了办公室。杜衡现年三十六岁,在和他同样级别的警官中,他算是年轻人,头脑冷静而自持,是个让人摸不透的长官。
“大学的时候很熟悉,毕业之后……就没怎么联络。”对于这个和自己年龄差不多、职位却远远高于自己的男人,江南撇了撇嘴。
“我记得你们前阵子聚会过?”
“是的,在楚柔的丧事上。”江南说完,看到自己的上司摸著下巴,仿佛陷入了沉思,半晌之后,男人缓缓开口。
“对于这个案子,你怎么看?”
听到长官的问题,江南皱了皱眉。
“怎么看?听起来就像有什么内幕一样,不就是普通的自杀么?
啊——难道游乐园员工有人想要谋杀叶臻?”
江南看到自己的上司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他的表情非常正经,于是江南也无法继续大剌剌下去。
“你跟我来。”他说著,推开了门,走过喧嚣的办公室,杜衡竟是向内院走去,他直直走到了警察局的最深处,看到那栋灰色建筑,江南愣住了。
“法医部?”
杜衡点了点头,然后拿出证件向看守的人出示了一下,继续向里面走去。
法医部不像人们想像中那样灰暗、充满恐怖色彩,某种程度上说这个地方没有男人们乱扔的烟头,没有犯人们的咋咋呼呼,搞不好倒是警察局内最安静清洁的地方。
这里有种怪异的味道,虽然医院里也可以闻到类似的味道,可是一想到这里是法医部,江南就立刻把那种味道当作了死人的味道。
杜衡下个目的地竟然是停尸房!值班的法医王一函正在解剖台旁边吃便当,那种津津有味的样子让江南大皱眉头,对方似乎看到了自己的表情,只是笑了笑,用沾著饭粒的筷子指了指中间的解剖台。
“今天过来的老兄躺在那里。”
王一函是个非常奇怪的人,他把所有的死人都当活人对待,就是这一点让江南非常受不了。不过他的视线还是顺著对方的指点看了过去——
中间的解剖台上被白布罩著的、隐约人体形状的物体,杜衡已经站在那东西旁边,他轻轻将那白布拉开,然后露出了下面的……
“呕!”只看了一眼,江南就差点没吐出来,身子微微向后倾,他大叫,“那是什么鬼东西?”
解剖台上的东西原来只是有个人的形状而已!上面所有裸露在外的部分竟然全成了黑色,仿佛肿胀起来的尸体,看起来就像一块发酵失败的面饼。
“什么鬼东西,这是你的老同学,你太失礼了。”王一函已经吃完,一边抹嘴一边教训江南,“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的名字是叶臻,一个好名字,不是么?就像你的名字一样……”
王一函将空饭盒扔到垃圾桶,洗了手之后也凑了过来。
那个家伙……到底有没有神经?江南心里忿忿的,然而腿却开始发软。盯著解剖台上的“面饼”,那是叶臻?那是他大学老友的叶臻?开什么玩笑——
“你过来,这就是我要你看的东西。”不理会江南想要夺门而出的惊恐,杜衡向江南招手示意,要他过去。
咬了咬牙,江南最终僵硬的走过去。
离近了观察,江南竟然觉得那黑色的皮肤在蠕动,仿佛膨胀一般,蠢蠢欲动……
“它在动……”江南失声叫出。
“没错,它就是在动。”点头同意江南的看法,杜衡从旁边拿出一根镊子,在叶臻的尸体上夹了两下,让江南吃惊的是,那黑色竟然轻轻一夹就下来了一块,杜衡将夹了东西的镊子展示在江南面前,江南这才发现那黑色的东西竟是一只虫子。
这个时候,王一函拿过一个玻璃皿,让杜衡将夹著的虫子扔进去,然后他拿了一根极细的针将那虫子自背部穿透,一股黑色的液体冒著腥臭从虫子身上冒出来,那虫子的肚子随即瘪了下去,细小到几乎看不见的脚挣扎了两下,随即不动。
“这是什么玩意?好恶心……”江南从来没见过这种虫子,长得有点像蚊子,不过没有翅膀,也没有长长的脚。
“你要是经常见就糟了。”王一函笑嘻嘻的将虫尸扔进玻璃皿,往里面倒了一点大概是消毒剂的液体,然后盖上盖子放到一边。
“这种虫子学名叫血蛭,听名字就知道,吸血虫,不过这东西和它的其他亲戚不一样,它只吃死人的血肉,死了多久的也能吃下去,是相当好胃口的虫子。
“也难怪你不知道,这种东西城市里还没听说有人见过,毕竟现在都是火葬,没粮食给它们吃。基本上,这玩意在城里已经绝种了。”
王一函敲了敲放著虫尸的玻璃皿,若有所思,“其实不要说你,就说我吧,我解剖过这么多具尸体,这还是第二次见。之前只是听老师说过的虫子,居然在这把年纪被我挖到,心情还真是……复杂。”
没有理会王一函的感叹,江南只是重复著自己觉得是重点的地方,“第二次?”
他看到王一函对他露出了一抹诡异的笑容,“没错,我第一次见到这虫子,是在你另外一名老同学——楚柔的食道里。”
一句话,江南呆若木鸡。
“所以,这就是我之前问你对这个案子看法的原因。”之前一直没有吭声的杜衡终于开口,他一字一字的说著,江南注意到他特别强调了“案子”两个字。
“案子……”江南皱眉。
“嗯,实际上我和你一样,一开始并没有把这两件事当作案子,实际上早在第一次发现这虫子的时候,王法医就特别提醒过我,不过我当时没在意。
“既然是吸食尸体血肉的虫子,出现在尸体里也没什么大不了,在我的草率之下,楚柔的尸体被火葬,证据消失的一干二净,幸好王法医还留下了当时在她食道内发现的虫子,然而……这次又发现了。”
说到这里,杜衡顿了顿,和王一函对视一眼,然后重新开口,“经过对比,发现两种虫子同源而出,应该是生长环境相同的虫子。”
盯著叶臻尸体上蠕动的血蛭,江南半晌闷声道:“……这是巧合么?”
“巧合?江南,说出这种话来,就是你当员警不合格的表现。”这句话说得义正词严,杜衡脸上不怒自威,“一个员警不会相信任何巧合,就算发现了巧合,也会将这种巧合套向案件上去!记住:一个员警的字典里永远不要有‘巧合’两个字!
“我就是把楚柔尸体里的虫子当作了巧合未加理会,然后现在才在这里后悔莫及……”叹了口气,杜衡脸上隐隐颓然之色。
“这……”江南嗫嚅著,老实说,他搞不清杜衡的用意。他当员警原本就是混饭吃,从来没想过会让自己碰到什么大事情,如今不但碰到了,而且碰到的还是……
“张谨和你关系很好。”
这句话杜衡用的不是疑问句,江南愣了愣,然后含义模糊的点了点头。
“大学的时候是很好,工作后就很少……”
“这个月他也出过事。”杜衡忽然道,“两伙入室抢劫犯同时进入,一死一昏迷,另外一伙儿抢劫犯则是逃逸;可是假设,如果那天只进去某一伙抢劫犯的话,搞不好死的就是他。”
杜衡慢慢说著,江南脑中一片混乱,他只看到男人两片嘴唇一开一合,然后,从那嘴唇里吐出了让他心肝一颤的话。
“四年前,好像还真的马上整四年呢,这又是个‘巧合’么?”杜衡拿出自己的记事本,翻著页,“四年前张家也发生过入室抢劫事件。实际上尸体并没有找到,可是当时地板上大量的出血,基本上已经可以证明有人死亡。
“迟迟回家的张谨和朋友一起在进门不久后,遭到歹徒袭击,张谨被歹徒刺入心脏,本来那是必死无疑的伤,不过他却因为心脏位置不正而侥幸逃生,经过几个月休养,张谨身体虽然好了,可是……”杜衡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这里却坏了,对吧?”
“也……也不是坏了,只是不肯相信事实,他直到现在还以为自己的妹妹活著。”提到张谨的病,江南的声音越来越低,忽然抬起头,江南迎向对面杜衡的视线,“长官,这些事情有什么联系么?”
杜衡摸了摸下巴,“看上去没有什么联系,不过因为太巧合了,我有种直觉:它们一定有联系。”
“今天开始,你要开始留意张谨。”
就这样,杜衡的一句话决定了江南的命运。
“联系……联系……”江南的眼皮一直跳,从警察局出来的时候就开始跳,到了家还在跳。
临走的时候,那个王一函还和他说了一句什么“要相信死者告诉你的事情”。
该死的变态!
那句话让他的心脏差点跳出来,他知道不知道?
“这是怎么回事!”懊恼揪住自己的头发,江南重重的靠在了墙壁上。
他看著自己的手,他的手其实一直在抖,从那个杜衡提起张谨名字的时候,就开始抖,他当时绷紧了全身力量才没让别人看出自己的颤抖,如今回到家,他终于忍不住了。
点著一根烟,他像吸毒者一样将嘴唇凑过去,大口大口的将烟雾吸入肺里,那种窒息的饱和感,让他终于轻松一些,吸到第五根烟的时候,他的手终于不再颤抖。
站起身,江南慢慢走到自己桌前,坐下,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照片,看到照片的时候,他的手又是猛地一颤。
是楚柔丧事时候的照片。
当时是他提议一起拍照的,他、叶臻、张谨还有楚柔……的遗像。
他当时没有想很多,然而照片冲洗出来却让他吓了一跳:照片上出现了楚柔,不是遗像,就是楚柔本人,穿得非常喜庆,是照片上唯一露出灿烂微笑的人,那个微笑和她头顶上她自己的黑白遗照,形成了鲜明对比。
照片上的楚柔没有脚。
仿佛为了验证她死人的身分一般,那张照片上楚柔没有脚,没有脚的楚柔在微笑。非常诡异的照片。
第一次看到这张照片的时候,江南只觉一股寒意直冲脑门,当即就把那张照片撕掉了,冷静下来之后忽然想到了楚柔丧事那天,她同事们关于另外一张照片的讨论,然后他又想到了楚柔同事的丈夫说过的话:“楚柔说她看到了自己的葬礼。”
心里的碎片就像忽然黏起来了似的,第二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