彀中记-第15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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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九章 偶遇
“轰隆隆,轰隆隆。”几声雷响,天空中乌云密布,眼看着就要下雨了。八月份的江南,虽说已经过了梅雨,但是雨水还是要比北方多的。这天气也是如此,说变脸就变脸。
陈政一行人从苏州城出来后便奔着北边的长江而去,快要到江边的时候,这天气便开始变起来。
“少爷,我等已经赶了很长时间路了,现下这马力大概也是乏了,这天马上就要变了,不若咱们先歇一会儿如何?”那叫阿胜的保镖靠近陈政的身边,试探的和陈政说到。
“变天了,是啊,变天了,这天下早晚要变的,可笑我却想躲避。这躲来躲去,却仍是没有躲得过去。”陈政听到那阿胜说的变天,马上就说出了这样的一句,让那阿胜在一边马上一愣,旋即就明白了自家这少爷大概还是没有从老爷故去的阴影中走出来,这心思重了一些。
“少爷,莫要再想了。等咱们回了北岛,调集大军回来平了那些朝廷的鹰犬便是,男子汉大丈夫,当提三尺剑,快意恩仇。若是老是如此颓唐,怕是老爷在天之灵也不愿意你如此吧。”这阿胜说出这番话却是壮着胆子。虽说以往训练的时候也看到过自家这少爷,且这少爷和自己这些人也是亲厚。但是自从遭了这变故之后,自家这少爷的脸色就没有好看过,特别是那日杀了人后,更是阴沉。搞得一行人倒是没有几个去和这少爷说话。若不是仗着平日里和这少爷亲厚,这阿胜也是不敢说。
“哎,我真是有些颓唐了。行了,不说这些了,告诉弟兄们,咱们先找个地方休息休息,看看能不能避过这场雨。待到天晴的时候,咱们在动身。只要过了大江,咱们便是龙归大海,再也没有人能耐和咱们了。”
“是,少爷,我这就吩咐。”
不大一会儿,前方就出现一处类似古寺的建筑,不过看上去却是破败,丝毫没有苏州城外的寒山寺那样兴隆,大概是僧人都出游了,没有人照顾这寺院。
一行人驱马向那寺院而去,待到雨下来的时候,众人正好进到这寺院里。待到进去一看,才知道这寺院真是一处破败的寺院,连一个小沙弥都没有。
大雨淋着人容易让人发伤寒,同样若是淋着马,对这马也是不好。一行人下了马后,早有人过来接了陈政手里的缰绳,牵着马到了那院子中的屋檐下。九匹马很容易就把这小庙的屋檐都占满了,留着几人看马,其余诸人则是随着陈政进了这寺庙里避雨。
“老顾你这是何苦,若我猜得不错,你那叔叔定是要你身下那几百亩的田地。”
“我早就知道他存了那样的心思了,所以我才从家里出来,一是为了躲避,二吗,就是为了和你这归奇出来散心。自去年祖父过世,我这伤心之下,倒是谱出一些曲子,本就想拿来与你听听。现下避雨,也不能走动,正好弹出来让你听听,如何。”
陈政还未进着庙里边,就听到里边传来这样的声音,显然是有人早就进来了,同样也是为了避雨而已。
先进去的保镖很快就跑回来,跟陈政说里边有两个人,且还有两个童子,好像是有钱人家的书童。陈政只是点点头,然后便跟着那些保镖进了这寺庙里。
进到里边,发现里边有两个书生模样的人,正坐在那里闲谈。对于陈政一行人的到来,两个人好像没看到似的。还是自顾自的讲着,丝毫不把周围的这些人当回事。
“两位先生,学生出游,遇到这大雨,故而到这寺庙来暂避一下,叨扰两位了。”陈政觉得应该和这两人说说,毕竟人家先来到这里。
“哦,无妨,小友,请自便。”其中一个人说道。
“那小生就自便了。”陈政说着,示意保镖打扫出一处干净地方,好让众人在这里休息一会儿。接下来他们还要继续赶路。
“童儿,把我那琴摆出来,待我弹奏一曲,让老归好好听听。”其中一人和旁边的书童一样的人说道,那书童早就把琴摆好了,等着那人来弹奏。
那人略作收拾,便信手弹奏起来了。旁边听得却不仅仅是那老归了,却还多了陈政一行人。
这曲子一听起来却是有些悲伤在里边,但却不是很明显。对于乐理颇为熟识的陈政自然是能听出这其中的意味的,至于其他的那些保镖,还真是没有人有这样的心思。
“嗯,老顾,你这曲子倒是真有那么点意味。哎,想不到你这曲子做的有如此的进步却是托了你那祖父。若是他不故去,你大概还真是做不出这等曲子吧。”
“哎,莫要笑话我了,有什么用。只是一时之间有所感,便弄出这样的东西来。”那弹琴的人坐在那里默默的说到。
“哎,我说老顾,你这可不对了,怎的自己那自己出气。看的开一点不就是了,且听我这一曲。”说着,那人便从身后拿出一把二胡,试了试音,便拉了起来。他拉的自然是那种欢快一些的曲子,倒是有给这叫老顾的友人解闷的意思。
“嘿嘿,我就知道你能拿出那破胡气拉,你这曲子不是你自己谱的吧,想来应是院子里的那位姑娘给你谱的吧。”
“到底是瞒不过你的耳朵,你猜对了,是院子里的姑娘谱的。可惜,若是能到金陵,找那寇大家亲自为我谱上一曲,那可就好了。”
两个人在那里谈论着自己的事情,间或谈上一曲或是拉上一段,倒是没在意边上的陈政一行人。但是陈政却是被那顾姓的书生弹得那曲子给打动了。他一听到那种悲伤的曲子,不由得就想到了自己的老爹,胸中那种悲愤之情便也油然而生。看到另外一个人拿出一把二胡,忽的有种想要拉上一曲的冲动。
“这位先生,小生刚才听闻那位先生弹奏一曲,颇有许多同感,胸中似有悲愤,不知先生能不能把那二胡借我一用,待小生拉上一曲,已解这胸中的悲愤。”
“哦,小友也懂乐理,无妨无妨,你我萍水相逢,能坐在一起听曲子便是缘分,拿去,拿去。我且听一听小友能拉出什么样的天籁之音。”那人倒是好说话,顺手把二胡递了过来。
“多谢先生。”
陈政接过二胡,坐在那里,想起这几天来的一幕幕,手中自然而然的拉起了那他前世熟悉的《二泉映月》。一边拉,一边想着他老父亲往日里的音容笑貌,想着临死前那大口吐得那血,想起老父亲给他说的自家的身世,想起最后说的那句报仇,手中的曲子拉的却是多了一份悲怆。当初他跟那台湾来的老者学拉这曲子的时候,虽说能拉出来,但是那老者却总说他拉的少了点什么东西,现下他一边想着自己老爹的经历,一边拉着曲子,蓦然之间突地明白了当初那老者所说的少的东西。是的,那少的便是这拉曲子人的经历。没有那种悲怆的经历,又怎么能把这样满是哀愁的曲子拉出魂魄来。
陈政自顾自的沉浸于这悲怆的曲子中,却是没有注意到边上的两个书生此时却是被他拉的曲子吸引住了。特别是那顾姓书生,更是跟着陈政沉醉于其中,仿佛在其中找到了同感。
一曲终了,这破败的寺庙中却是全没有声音,能听得到的便是屋外不断的下雨声,就连跟随陈政的那些保镖也情不自禁的沉浸在这曲子中。陈政此时虽然停止了,但是脑子里却还是想着自己老爹以往对自己的说教,眼中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噙满了泪水。
“不知小友家在何处,有过何种经历,竟然拉出这样的曲子,听的却是叫人心碎。”那姓归的书生却是先打破了这屋子里的静默。
“哦,倒是让两位先生担心了,小生却是想起了以往的一桩伤心事,拉起这曲子,便没了节制,还望两位先生见谅。”陈政连忙擦了擦眼泪,拱手把那二胡送还给那归姓书生。
“小友这曲子拉的,倒是很勾人心魄。不知小友这曲子是何人所作?”一旁的那顾姓书生捏着自己的胡子问到。
“哦,是一位老先生,不过这老先生现下也不知所踪了。学生当时也是觉得这曲子有那么一股子意味,便跟着学了些。”
“嗯,这作曲之人定是有那种悲惨的经历,才能作出此等悲愤之曲,便是音律,也是多了两个。真是不知此人是何方奇人啊。”那姓归的书生此时也是自言自语的说着。
“哈哈,人言我二人为归奇顾怪,怎么,老归你看到比你还奇妙的人便也动了心思了。这等人物,便是可遇不可求的,还是放下那心思吧,今日我二人能遇到这位小友,便也算是一种缘分了。小友,不是可否告知姓名,若是以后有时间,可到昆山来寻我,我是昆山顾炎武,这位是我故里好友,归庄。我二人共同出游,没想到在这大江之畔遇到小友,说来还真是一场缘分。”
“顾炎武?这名字怎么这么熟悉?可惜这历史学的真是不好。”陈政一听到这名字,隐约觉得有些熟,心里边这样想着。“哦,学生苏州车政,和家人出来游玩,碰到这大雨,倒是和两位先生有缘了。”
“哈哈,你我随缘而来,随缘而去,萍水相逢,这名字倒是不重要。”那归庄跟着一笑。
“少爷,现下外边雨停了,我们在这里已经呆了很长时间了,现下还是赶路要紧,我们还是走吧。”一旁的阿胜这时靠过来和陈政说到。
“哦,好吧。二位先生,学生还有要事,就此别过,希望咱们后会有期。”说着朝那两个人一拱手,便要离开着破庙。
“哦,如此,那就不送了。希望小友一路走好。”两人也起身向陈政拱了拱手。
陈政转身出了这屋子,剩下这顾炎武和那归庄却是没有坐下,两人看着这陈政的身影消失后,都是不自觉的摇了摇头。
“怎么,老顾,你也看出来了?”
“看出来什么?”
“这位公子我若是猜得没错,定是身负家仇。你看那些下人,分明都是武人,怕是此去江北,找人寻仇吧。”
“那也不一定,有钱人家的少爷出来游玩,总要有几个家丁跟着护卫的。可惜现下这大明的天下,到处都不太平啊,这江南地界还凑合,他若是去江北,还真是要这些家丁护卫着。”
“不过这位公子倒是个妙人儿,能拉出这样的曲子来,这文采却是不知道怎么样。”
………………
第二百一十章 扬州
“七爷,现下已经如此,我江某人吃了这样的亏,若是不去报仇,江湖上怕是要被人给笑掉大牙了。还望七爷成全,祝我老江一臂之力。倒时候若是官军能抓到那陈家父子,能让我老江亲自动手,杀了他们为我那些死去的兄弟报仇。”
“哎,没想到这情况竟是这样。看来那陈家之前就留了后手了,能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潜到苏州去抄你的老巢。我现下倒是有些纳闷了,那陈家的两个女人难道也跟着去了苏州?若是没去,又跑到哪里了呢?”
“七爷,昨日我听那草药堂子的掌柜阿飞说这陈家这些年还做海上生意,据说那福建的郑家好似和他们家有些来往。我若是猜得不错,想是这陈家把他们家那些工厂里的东西都搬到那福建了吧。要不然,也没法解释现下这事。”
“嗯,你说的倒是有些道理。想是这陈家早就知道能有这样的事情,提前把这家业转出去了吧。嘿嘿,还别说,若真是这样,这陈家的主人还真是一个果断的人。这也难怪,运河上他们家就占着一部分,没有这样的脑子,想来那运河上的买卖也是吃不开。既然如此,那咱们就先到运河上看一看,看看他们家能不能藏匿到这运河上。至于这松江这边的产业,按照咱们先前说好的来分,你看如何。”
“那倒是谢谢七爷了,现下苏州那边事情很多,我倒是抽不出身跟着七爷去那运河上看一看了。”
“那好吧,你先去苏州那边忙你的吧,等忙完了再到扬州来找我。我若猜得不错,那陈家人定是跑到扬州避难了。不过他们现下什么都没有了,在这运河上怕是也要吃瘪的。就是不知道这漕帮里要是闹了内讧,会是如何模样。”
“那小的先告辞了。”说完,江奎行了一礼,然后转身出门。
“七爷,为何要给这江奎这样多的好处?这次围剿陈家,他也没出多大力啊。”一个心腹此时看到那江奎出了屋子,便对这田七说道。
“哎呀,这些事,你们不懂。说来,还多亏了这江奎。你看咱们大明这些卫所的军兵,可堪一用?还不是那江奎找的人往上冲,那些军兵,胆子还比不上这些混江湖的。哎,的亏这次有这江奎探路,这才打了那陈家一个措手不及。你知道吗,我听那些陈家扔下来的下人说,那陈家老爷子,在咱们围上来的时候,可是吐了好几口血的,想来命是不长久了。他们家就一个半大小子,便是到了那运河上,怕也是要被那些原来的手下给吞掉的。而且,那江奎暗中还找了人暗算了那陈家主人,若是没有保镖,估计咱们现下都能看到陈家父子的尸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