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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1节

枭臣-第39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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苇荡,跟林缚说道,“当年在淮上,船小打不过官府的大船,便诱他们钻芦苇荡,引他们在浅水,窄水里搁浅,那样宰割随意了,倒没有想到今日会给别人拿这招对付……”

说起来,最早随刘安儿举旗造反的那一批人都是抗捐抗税的渔民船夫,葛氏兄弟早年也是率领抗捐抗税渔民跟官府作对,走投无路才离乡出海。

芦苇荡难以对付,不过这河汊子口的芦苇荡规模还不能跟清江浦比,使船到上游,顺着水流倾倒足量的灯油,能借到风势最好,这十数里方圆的芦苇荡虽然还是嫩青,也能很快烧个一光二净。

当世灯油不便宜,堪比肉价,要将这一片芦苇荡烧尽,怕要数百大桶油。

江东左军虽说有了些底子,但也经不住前哨战就如此挥霍。

流民军有船出来骚扰就派船拒之,但也不会去追击藏入芦苇荡里的流民军,林缚将泗口附近的地形看了个遍,也没有心思打击藏在芦苇荡的小股流民军,便逐流而下,赶往沭口。

黄昏时,看到新募的万余渡淮援军正在前往山阳的官道上结营扎寨,林缚心里疑惑,派人登岸召肖魁安,马如龙上船。

靖寇制置使虽是临时的差遣,但林缚对地方军事有节制之权。

林缚虽然漠不关心刘庭州在淮安城募义勇组新军的事情,但是刘庭州却必须将整个过程具文知会林缚。林缚知道渡淮援军以肖魁安为主将,以马如龙为副将。

林缚相唤,肖魁安,马如龙躲不开,不得不上船接受询问。

“看今日的天气,会有星月照路。你们又是沿官道而行,北岸又没有需戒备之敌,离山阳就三十多里的路途,你们为什么会中途停下结营?”林缚蹙眉看着肖魁安,马如龙二人,“连夜赶去山阳,不是更好吗?”

五月中旬,因为宵禁违令,马如龙给林缚硬生生的摘掉左营校尉的武官衔。这一次刘庭州募义勇北上援徐州,马家出钱出人,马如龙倒是借机在渡淮援军里谋得一席之地。

“倒不是我们有意拖延,而是这些新卒稍不注意,拿了安家银扭头就逃。夜里赶路,防不甚防,刘大人不得已才吩咐我们顶着大太阳心赶路……”肖魁安回答道。

这还没有出淮安境,新卒就冒出逃亡的问题来,何况时间这么仓促,也无法甄别出流民军混进来的细作,也真是让人忧心的。

林缚送肖魁安,马如龙上岸,继续东行。船队逐流而下,行速甚疾,天还没有彻底黑下,便赶到沭口营寨。

相比较渡淮援军的拖拖拉拉,一团乱麻,赵虎率六千新卒已经在黄昏之前就全部渡过淮河,进驻北岸的沭口营寨。

沭口营寨也是山阳湾的东头上,沭水河从这里并入淮水。

林缚早在两个多月之前,就牢牢掌握了这里,北岸修筑的沭口营寨固若金汤,除有常规旱营外,还建有水寨,还在南岸修了渡口,方便运送兵马与军资。

林缚登岸后,也不耽搁,带着到渡口迎接的秦承祖,宁则臣等人,直接往指挥棚里钻,边走边说道:“有什么吃食,凉面稀粥什么的,有就端些上来,我们边吃边议事。从明天开始,亲卫营的新卒都要轮流拉出去打,全面加强与敌接触作战,要在两到三天时间里,将陈韩三所部的斥侯都压缩回窄桥……”

“这个难度可不小,”秦承祖说道,走近指挥棚,将地图拉出来铺在木案上,指向沭口营寨北面二十余里外的一个点,“陈韩三在窄桥的封河大营驻有一万五千精兵,其中两千人是跟陈韩三很久的骑兵,骑兵数量要远远高过我们。今日亲卫营渡河,动静颇大,陈韩三派来斥侯警觉的游骑数量大增,差不多有三四百骑,”又连续指出沭口营寨周边的几个点,“我们要派步卒先在这里,这里,还有这里结营立寨,才能限制陈韩三部游骑的活动……”

“要是我们对陈韩三在窄桥的封河大营发动强攻,陈韩三会有什么反应?”林缚问道。

宁则臣说道:“渡淮援徐,我们的主攻方向若是陈韩三的窄桥大营,一般说来,破之我们便能将沭阳守军接出来。接下来还要合力攻下剡城,才能越过沂水。同时也要有船从泗口进入泗水接应,不然我们就算能走陆路赶到泗水河畔,也会给拦在徐州境外……”

葛存雄说道:“流民军在泗阳没有能力封锁那么宽的河汊子口,但在宿豫,睢宁两地都有拦河封船的措施。水营要从泗口进入泗水,一路要连破流匪在宿豫,睢宁所建两座拦河大营。考虑到一旦战事兴起,流匪会随时加强这一路的防御兵力,多久能突过去,还真说不好……”

“关键看刘庭州率渡淮援军能不能成功渡河了,渡河后能不能成功对泗阳守军造成压力,要让刘庭州将宿豫,睢宁的流民军往泗阳吸引,”秦承祖说道,“我们在刘庭州之前,对陈韩三的窄桥大营越是虚张声势,陈韩三就越会怀疑我们北上援徐的决心……”

“实则虚之,虚则实之,”林缚点点头,说道,“想来陈韩三应该能确认我与刘庭州的不和。”

秦承祖说道:“换作他是你,多半会坐观刘庭州渡淮送死,更没有可能孤军深入,涉险去救岳冷秋这个大敌。刘庭州率援军渡淮打泗阳,就能坐实他们的猜测,打消他们的疑虑……”

秦承祖等人与陈韩三打了十几年的交道,更在他手里吃过大亏,对陈韩三的熟悉,怕是流民军的其他将领都远不及。

林缚考虑了一会儿,对葛存雄说道:“你率第三水营西进,全力助刘庭州渡淮。我再签一封令函你带去给刘庭州,将山阳县守军并入渡淮援军之列,给他一起带过淮河作战……”

山阳县守军属于新整编的淮安府军之列,守乡土为其根本责任。

刘庭州虽为知府,但没有林缚的同意,不能调府军渡淮作战,只能另行召募民勇组建渡淮援军。

比起渡淮援徐之事来,确保守淮防线无忧更为重要。

刘庭州所建的渡淮援军,根本就是一群乌合之众,借着自愿的借口,从府军里召募的能战之兵,不足两成。刘庭州即便能成功渡淮,也不能在泗阳形成牵制性的力量。

洪泽浦乱起之后,山阳县长期顶在第一线,守军战力不错,林缚在这时刻调山阳县守军随刘庭州渡淮作战,主要是不希望刘庭州渡淮后打得太难看。

更主要的原因,山阳县守军调走后,守淮防线在最关键的位置会出现空挡,在刘安儿,陈韩三等流民军将领看来,江东左军更没有可能会在这时候北上。

卷七山河碎第四十三章多虑有失

骑队策马而来,烈阳暴晒的黄土路扬起浑黄巨龙似的飞尘,将近窄桥大营,奔马才渐次减速,露出当头几名将领的身影。陈韩三里穿青衣褂子作里衬,外穿黑甲,踩着马镫,眯眼眺望大营辕门两边的望楼,身后两百余骑卒滴溜溜的兜着缰绳,勒马在原地打转。

这狗日的天真是热,胯下汗津津的都湿了一片。有人贪凉爽,甲衣里不穿衬里,一路狂奔,一身老皮也给甲衣磨得血肉模糊,浸了咸汗,激得更疼,呲嘴咧牙的,心里大骂这时候突然加强攻势的江东左军,害他们从沂水那边的大营顶着日头赶回来……

“左护军回来了……”军士打开厚重辕门,又高喊着逐次往里通传,营中诸将手里无事的都到辕门来迎。

陈韩三驱马驰入营中,翻身下马,不急于回大帐,先爬上望楼,眺望南边的旷原。

此时日头刚跌,正是一天里最酷热的时辰,好些骑兵在南边的旷原奔逐缠杀。

江东左军在沭口的大营出兵,要将这边的斥侯从窄桥以南的区域都驱逐出去,小规模的追逐战从破晓时到现在就没有停过。

还看不出江东左军的意图,陈韩三看了好一会儿,脑袋给日头晒得发晕,也看不出江东左军有出动大规模步卒的迹象。

“杆爷从东营过来了……”

听身边人提醒,陈韩三扭头看去,看到孙杆子孙壮正带着人从铁索浮桥到西营来,他也没有下望楼,等孙杆子他人过来。

窄桥原为横于沭水河下游的一座大木桥,距沭口有二十四五里,桥早些年给洪水冲毁,地名倒留了下来。

这一段的沭水河,岸窄流急,为阻江东左军沿沭水河北进接援守沭阳的官兵,也为了对抗江东左军在沭口的大营,陈韩三便在这里结营驻军。

窄桥大营分东西营,跨河而立。

西营是直接占了桥西头的窄桥镇,将镇子里的百十户住民逐走,沿着镇子外原有的土围子再筑一道栅墙进行加固,作为军营,规模颇大,陈韩三率本部一万余精兵入驻。

孙杆子率部奔袭夺下云梯关后,按原计划本要赶去徐州参加那边的攻城战。

孙杆子是先锋渠帅,不善长谋,但善打攻坚战,麾下陈渍,张苟诸人皆是勇将,拉去打徐州坚城,那是再合适不过。

只是,江东左军进入淮北之后,淮河沿线的形势就大变。

虽说沭阳与临沂之间还隔着剡城,但江东左军完全可以绕过剡城,直接进入临沂境内,对围攻徐州的大军侧翼造成威胁。

刘安儿便让孙杆子继续留在淮北,与陈韩三一起压制住江东左军。

孙杆子占了桥东头的村寨,稍加整固,立为东营。东营规模较小,不过孙杆子带过来的本部精兵也就四五千人,也不觉得拥挤。

东西营之间以铁索浮桥相接,在铁索浮桥下方的河道里还有密密麻麻的打下上百根暗桩,也沉了不少船去堵河道。

在窄桥的上游还伐了数百根巨木系在岸边,等着下游的封河大阵给江东左军的水营所破,就砍断绳索,任数百根巨木随激流冲下,去撞毁江东左军的战船。

孙杆子带人进了东营来,手脚并用爬上望楼,手招额前望向远处的旷原,问陈韩三:“韩三,你足智多谋,这几日淮安这么大的动静,你怎么看?”

眼前看到的仿佛是拨不开的浓雾,隐隐约约的看到一些轮廓,却未必就是真的,陈韩三看了孙杆子一眼,说道:“听说午前马兰头派人过来,我怎么没有见到?马兰头怎么说?”

流民军沿沭水,泗水分区设防,既堵长淮军南逃之路,也堵江淮援军北进之途。

沭水这边以陈韩三,孙杆子为首,以窄桥大营防线为主,防备江东左军沿沭水北进援临沂;泗水那边以匪帅马兰头为首,守宿豫,泗阳,睢宁诸城,防止江淮援军沿泗水北进援徐州。

杨全在河中府给梁成翼所杀,马兰头倒成了刘安儿麾下最智勇双全的将领了。

流民军要打徐州,除北面梁习,西北曹义渠外,最担心江淮援军沿泗水北进解徐州之围,刘安儿在诸将中挑马兰头出来守泗水。

马兰头也善守城,在洪泽浦起兵之初,刘安儿守泗州,马兰头守五河,直接与左尚荣的长淮军对峙了有半年多时间,最终才有濠州大捷。

马兰头麾下有近四万兵马可用,分驻泗阳,宿豫,睢宁等城寨。

孙杆子与马兰头都是洪泽浦水寨出身,算是刘安儿的嫡系,彼此间关系亲密。

陈韩三当年投靠官府时,手里沾了很多血,流民军里有许多将领都排斥他,马兰头便是其中一人。

孙杆子摸了摸鼻子,说道:“马兰头号称识得几个字,但看他那个鸟样,拿笔比拿大枪还累,能少写一个字,绝不肯多画一笔的,他派来的人,已经给我打发走了,马兰头什么屁话,我说给你听也一样……”

陈韩三面无表情的点点头,马兰头对他会有什么态度,孙杆子这鲁莽汉子又如何能帮着掩饰。陈韩三不介意马兰头眼里没他,对当前的局势,倒也想听听马兰头有什么不同于人的看法。

“江东左军在北岸聚集的兵力超过万人,刘庭州在淮安募了上万民勇,都拉到山阳县准备渡淮,老马那里的压力很大。老马不担心别的,怕就怕林缚在这里虚晃一枪,最后还是将江东左军拉到西线,沿着泗水往里冲,”孙杆子说道,“要真这里,老马那边就未必能挡住!”

陈韩三蹙眉思忖。

孙杆子直肠子,心里藏不住话,不等陈韩三说什么,又径直说道:“我觉得老马担心有道理,我想过沂水西岸去,能照顾到泗阳,宿豫……”

孙杆子所说沂水,是指剡城县下来的旧河道,水面虽宽,但是河床上筑拦水坝截水,除了行洪之外,差不多已经是条废河,摸到拦水坝的位置,能趟水过河去,战船则进不来。

听孙杆子这么说,陈韩三眉头一跳,下意识的认为孙杆子想溜去宿豫跟马兰头搭伙。

“我觉得马渠帅过虑了……”陈韩三没有说话,他身后一人插了一句话。

孙杆子回头看了一眼,见是陈韩三的师爷马臻,眉头微蹙,问道:“怎么说?”

马臻原是落魄秀才,在陈韩三统领缉盗营时,就给招揽,后来又给陈韩三胁裹着叛投流民军,一直以谋士自居。大热天气,马臻还穿着长衫,头戴儒士方巾,身上汗水潺潺而出,给烈日晒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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