枭臣-第35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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局势虽坏,林都监使却是江东的定海神针,说不定浙东局势还要林都监使去收拾呢!”
“哦!”林缚看了苗硕一眼,他这话的暗示也太明显了,但是至陈塘驿惨败后,梁氏实力大弱,郑国公梁习,长乡侯梁成冲都被迫交出兵权,使得梁太后在内廷的话语权大弱,要是梁太后在皇上面前推荐自己,这恐怕不能算是好事……
“这退上岛的残寇怕不下三千众,林大人打算如何处置?”李华文插言道。
李家与虞东仅隔着东江,但是内廷的水深,而陈明辙又是崇观帝亲点的天子门生,李家与虞东的关系就刻意的疏淡。
“还需要陈大人留三天,”林缚说道,“我欲在北滩头建立营寨,将残寇封锁在金鸡山东麓的密林里,北麓营垒需要加强,防止寇兵走小径抢北麓营垒,接下来就是水磨工夫,金鸡山林子的野物,不知道能供这些人吃几天……”
陈华文也笑了起来。
龙山一败,使浙东局势大坏,奢家几乎已经将叛旗举过头顶了,其弃陆走海,压力都在东南沿海,陈华文昨日承担的压力不少。虽说到这时,整个局势并没有多大的改观,但是看到奢家控制的东海寇精锐在江东左军面前多少有些不堪一击,令他陡然又恢复了信心。
陈华文笑道:“那我就替林大人守三天营堡,这也是贪江东左军的功劳……”
林缚朝陈华文抱拳说道:“有劳了。”
元锦生,苗硕脸皮再厚,也说不定留下来锦上添花的话。
残寇虽然还有三千余众,但仓促上岸之时,丢盔弃甲,没有补给,根本不可能撼动江东左军在北滩头的阵地。这边又有海虞乡营相助,在东海寇南线主力或奢家精锐能抽身介入之前,大横岛的局势大体就是如此了。
苗硕这时候有些后悔凌晨时过于吝啬了,但是说出的话无法反悔,看到林缚也没有留他们下来的意思,他们也只能怏怏不快的先回虞东去。
海战赢得轻松,充当主力的第二水营几乎没有伤亡,林缚使赵青山即刻率第一营按照原计划立时动身北上去长山岛,他与第二水营及周同部留下来与海虞乡营对付岛上的残寇。
这一战歼俘寇兵近两千人,东海寇北线主力就剩下三千多残寇在这里,北面再没有大的威胁,林缚也不怕困守鹤城的两千寇兵能逃到天上去。有骑营,亲卫营,女营,崇城步营第一哨,第二哨以及三千余乡勇留守崇州足够了,但是嵊泗诸岛是将来争取的焦点,林缚必须在此建立稳固的防线,将崇州保护在内线。
权宜之计是将秦承祖,宁则臣部都从长山岛接来,先捱过眼前的艰难局面,再考虑整编的事情。嵊泗诸岛在手,而东海寇的船队还没有悄然穿过嵊泗诸岛的能力,侧后的长山岛地位就变得不再那么重要,江东左军兵力有限,暂时只能用两三百乡勇放在那里防守。
宁海镇分水师,步营两部,步营归宁海镇主将,宁海将军孟义山统领,萧涛远则为六营水师都统领,名义上萧涛远亦受宁海将军节制,但是驻地不在一处,萧涛远也不大看孟义山的脸色。
东海寇这次大侵以来,萧百鸣,陈千虎部被林缚用计逼走军山寨,萧涛远心里愤恨,也无计可施。同样的,没有防守江口的压力,萧涛远便先索性使全军龟缩在暨阳保存实力。
昨日接到权次卿战死龙山,浙东局势崩坏的消息时,萧涛远还在两个美妾的白嫩肚皮上白日宣淫,他也陡然觉得形势紧张起来。
知道这次无论如何,宁海镇水营都要顶上了,很可能会直接调入浙东境内作战,他也下令动员,使六营水师都做好出发的准备,但在入夜之前接到岳冷秋从江宁传来的令函,要他接令立即去江宁议事。
岳冷秋这道令函使人费解,浙东局势崩坏,江东郡不能自顾自身,江宁兵部,江淮总督以及江东郡司诸位大人商议出什么结论,下命令就是,偏要叫他这个带兵的丘八去江宁跟着掺和,令萧涛远十分的费解。
虽然暨阳离江宁也不远,但一来一去,也要一两天的时间。局势这么危急,能耽搁得起这些时间吗?
虽说岳冷秋的令函疑点重重,萧涛远也不疑有他,这段时间来,岳冷秋待他信任有加,给银子,给船,又加官进爵,萧涛远也没有道理去怀疑岳冷秋。萧百鸣,陈千虎等人也不疑有诈,从信使嘴里百般打听,也的确是军情紧迫,江宁诸人没有主意,才召萧涛远等将领去江宁问策。
也是萧涛远命不该绝,他最庞爱的小妾当时得了热病,在他动身之时,病情突然加紧,就跟中了魇似的,寻死觅活,众人安抚不住,去禀报了萧涛远。
萧涛远从来就不是为国事而废家事的人,便想拖一夜再动身也不妨碍什么大事,便在暨阳留了一夜,待小妾病情缓解,才备了马车前往江宁。
奢飞虎从长山岛派出的信使要绕过江东左军的封锁,十四日午前才赶到暨阳,没有见到萧涛远,却见到萧百鸣及萧涛远的长子萧长泽。
萧涛远是在将出丹阳进江宁之前给萧百鸣等人截住。
萧涛远不傻,奢飞虎,秦子檀还是猜测林缚与崇州童子案有关,他问清楚长山岛的情况,便肯定崇州童子是落到林缚的手里——他还不能肯定岳冷秋召他去江宁问策就是要杀他的陷阱,但是他此时绝不会再去江宁,浙东局势崩坏,也就意味着奢家争夺天下的机会很大,萧涛远几乎不用什么犹豫,就决定投奢家!打马下令就要驰回暨阳将水营兵勇都拉过去。
“不能回暨阳!”萧百鸣说道。
“为何?”萧涛远问道,“不将兵拉出来,大家跑到浙东喝西北风去?”
“林缚此人算无遗策,他动长山岛这枚暗棋使东海寇上当,就应该知道我们能想明白一切,”萧百鸣说道,“他与顾悟尘焉会一点都无布置,容我们将宁海镇水营都拉走投奢家?”
“你说这次肯定是岳冷秋要杀我?”萧涛远问道。
“岳冷秋不敢保都尉,自然要杀都尉,”萧百鸣说道,“都尉从暨阳动身之时,也应是江宁水营沿江而下之时。我出来时,与大公子就自作主张假借都尉的名义,命诸营分散往金湖,亭山,安吉,嘉善四县进发……”
“好,好!”萧涛远说道。
“我们无法拉走所有的人,那样目标太大,很容易给阻截,只能分地进发,分散他们的注意力,”萧百鸣说道,“我们直接走陆路去安吉。千虎率领去安吉的那路人马,才是都尉的心血所在,也是能够信任的。到了浙东之后,以都尉之能,还怕拉不出更大的队伍吗?”
暗哨报告萧涛远的车队突然掉头南行,借办案,提前带两百精骑来丹阳的杨朴便知给萧涛远起了警觉要逃,便要赵勤民带上顾悟尘的密函去见丹阳知府,要丹阳派兵协拿,他直接带着缉骑精锐,出城追赶。
卷六涛海怒第一百一十七章天下危局
十四日,东海寇积薪焚毁明州东门,陷明州城,舟师,步旅三万余众沿钱江南岸西进,慈溪,余姚,上虞诸城闻风而降。十七日,寇兵围会稽,会稽知府李魏梁纵火闷杀家人三十六口,悬梁自尽,会稽守将王徽率部降寇。
诸暨也于次日开城迎寇,至十八日,明州府东部,北部诸县以及会稽府全境失陷。
萧涛远十四日在前往江宁的途中率随扈叛逃,杨朴率缉骑追捕,于溧水县东境击杀萧涛远,然宁海镇水营都监官萧百鸣及萧涛远长子萧长泽在随扈奋勇抢救下,南逃到长兴梅溪,与陈千虎部汇合,率叛部千余兵马袭攻湖州不得,走沼溪河进入钱江,十七日袭萧山,献城投寇……
维扬知府董原十四日受命亲提维扬军十营精锐渡江越丹阳南下,四日奔行近五百余里,十八日进驻杭州,与进驻海宁的宁海将军孟义山部勉强稳住钱江北岸防线,与东海寇隔钱江对峙……
这数日来,林缚将秦承祖部调守崇州,将宁则臣部调来大横岛,除了崇州保留一千县兵,其余乡勇悉数打散,编入诸营,包括第一,第二水营,崇城步营,凤离步营战卒辅兵近六千精锐驻守大横岛,陈华文,陈明辙叔侄则率部西进驻守海虞县南线的拓林堡,川沙堡,
林缚调傅青河到嵊泗诸岛总揽军务,然而嵊泗防务未稳,岛上尚有三千残寇困兽犹斗,奢飞熊从浙东脱开身后,不会坐视其弟奢飞虎被困嵊泗不理,大横岛短期内很可能还有一次大会战,林缚也无法轻离大横岛。
这数日来,林缚亲自在大横岛督管军务,修复清石湾及北麓两处营堡,又在金鸡山东北麓的北滩抢筑营垒。
大横岛是狭长地形,东半岛虽狭长近二十里,但南北最窄处不足两里。江东左军在大横岛北滩筑垒处的南北宽也只有三里许,一千步多点的样子(一步计一米五),仅北滩营垒往岛内的楔入深度就达四百步。就算不考虑江东左军的封锁,从金鸡山进入东岛的通道也只有五六百步宽。
奢飞虎除了率三千残寇退守金鸡山东麓密林外,利用错踪复杂的地形,将江东左军抵挡在山下及西北麓之外,根本没可能进入东岛活动。
整个金鸡山构成大横岛的西岛,崎岖的山地占了绝大部分,除了西北麓清石湾附近,东麓,南麓都是原始密林,而沿岸礁石错杂,奢飞虎率残寇退过密林,林缚还真是奈何不了他们,无法派兵进剿。
也由于西岛沿岸礁石错杂,只要将残寇封锁在金鸡山密林里,林缚也不怕这三千残寇能跳出他的手掌心。
十月中旬已是初冬季节,大横岛飘起绵绵冷雨,江宁左军将士有营堡,寨垒及战船可以避雨,仓促退入金鸡山的残寇,处境就艰难了。
十九日,赵勤民登大横岛,他是代表顾悟尘而来,林缚披着雨蓑,亲自到湾口迎接赵勤民登岛。
“也幸亏你在东海将奢家在北线的主力打得落花流水,使东南局势不至于彻底糜烂,无法收拾……”赵勤民看到江东左军在大横岛的布防,至少使钱江北岸防线的侧翼稳若金汤,无法江宁诸人担忧,也暗感林缚其才在乱世崛起似乎是必然之势,也暂时放下以往的龌龊心思,用心替林缚谋划,“虽击毙萧涛远,然萧百鸣,陈千虎及萧涛远长子萧长泽率部南逃浙东。宁海镇水营虽大部给拦截在北边,但已可用之兵,也无可用之将。江宁诸臣已经紧急做出解散宁海镇水营的决议,一部编入江宁水营,一部划给董原。经大人争取,一部由你来接收……”
林缚暗感可惜,击杀萧涛远并无大用,给萧百鸣,陈千虎,萧长泽等人带着投靠奢家的那部兵力虽然才千余人,却是宁海镇水营的精锐,萧长泽倒也罢了,萧百鸣,陈千虎却是谙熟水战的将领,他们投靠奢家,颇让人觉得头疼。
“虽说奢家还没有直接举起叛旗,但直接派兵介入浙东战事是确凿无疑的,东闽虞万杲何时对奢家用兵?”林缚问道。虞万杲乃东闽提督,手里还有两万精锐镇守东闽,防范奢家异动,若虞万杲对奢家用兵,浙东压力就会小许多。
“奢家未举叛旗,江宁诸臣不敢轻决此事,要等庙堂决议。”赵勤民说道。
“这一来一去少说也要十天半个月的时间,错失战机啊!”林缚惋惜的说道,奢家打的是闪电战,在幕后操控一切的晋安侯奢文庄真不是简单人啊。
明知东闽偏于东南一隅,身处狭地难有大作为,奢文庄却敢辟蹊径先在浙东打开局面,既敢于用险,又犀利猛烈,用兵之能事不在李卓之下。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赵勤民说道,“钱江以往的防线基本稳固,拖上十天半个月,也应与局势无碍。只是没有想到让董原捡了便宜……”
浙兵大溃,东南除宁海镇数千步营外,已无可用之兵,特别是宁海镇水营因叛逃事崩溃之后,使得扬子江以南的局面都异常的危急,随时都有可能崩溃。
从濠,泗调长淮军南下会拖延太久,鞭长莫及,东阳乡勇倒是做好南下的准备,但谁也没有想到闷声不吭的董原才是最终跳出来摘桃子的人——董原原为东闽五虎之一,为李卓门生,与张协,岳冷秋间隙不大,岳冷秋仓促之间不可能有用维扬军的决断,唯一能说明的就是董原与岳冷秋早就眉来眼去,暗通曲款。
唯一以文臣身份掌军,跻身东闽五虎之列的董原,当然不可能是个简单人物。
如此维扬军进驻杭州,撑起钱江北岸防线的主干,而东阳乡勇依旧给限制在东阳一隅,难有作为。
虽说东阳乡勇未能打开局面,但顾悟尘不可能一无所得,只是没有预料中所得到的那么多罢了,而且董原与岳冷秋暗通曲款,使岳冷秋受到的打击也可能弱于预料。
林缚又问赵勤民:“岳冷秋有没有上请罪折子呢,我要不要马上就呈文辩罪?何时会有人过来查我,也好让我提前做些准备。”
“岳冷秋当然不敢怠慢,请罪折子早就递上燕京——只是情势未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