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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3节

枭臣-第26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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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万石,仅从这两组数据就能看东闽总督与江淮总督的实权差距有多大。

两百多年来。江东郡发生的大小乱事也不少,但从没有设过江淮总督一职。此时设江淮总督,并让岳冷秋窃居此位,并不仅仅是为平剿东海寇及洪泽浦流贼事。林缚能看出朝廷即使表面上绝口不提迁都之事,实际上设江淮总督加强对江东郡,江宁府地方的集权,就是为迁都做准备。

要说论资排辈,程余谦倒是有资格担任江宁兵部尚书兼江宁守备了,但是勤王一战,程余谦贪生怕死,怯敌畏战,先进军至临清,怯步不前,而后又退到聊天,再退到济宁。虏兵进一步,他退两步,一直到东虏南线主力纵火烧毁济南城退到黄河以北,他才率江东勤王师慢腾腾的跟在岳冷秋的屁股后面“收复”济南。

擢升程余谦,大概也考虑让他的弱势不足抗衡岳冷秋在江东全面掌权,但是楚党内部并非对岳冷秋一点制衡都没有。

顾悟尘表面上没有受得什么实质性的晋升,但是“兼督乡军”四个字十分的关键跟必要,也就使岳冷秋无法绕过顾悟尘直接指挥江东郡的乡军,乡营,恰恰江东郡此时战力较强的几支部队,包括江东左营,东阳乡勇以及受董原节制的维扬乡勇都是乡军。

林缚闭着眼睛也能想到这是汤浩信为顾悟尘争取到的有利条件,毕竟顾悟尘并没有资格直接出任江淮总督。

林缚非常想进京与李卓见一面的,但是他身为领军文臣,即使离京畿也就两百多里,却是非宣不得入京的,甚至私派信使进京都是犯忌讳的事情。当然,王朝末世,也没有那么多的顾忌跟忌讳,林缚要是不听宣调就直接入京,就太刺眼了。

林缚心情抑郁,在宴席上喝了些酒,有些醉意微酣,告辞离开津海仓衙门,在护卫的簇拥返回南岸驻营,林梦得在辕门前等他,帮他牵过马,说道:“高宗庭高先生与耿泉山耿校尉过来了,在营中等着你回来呢……”

卷六涛海怒第二章夜观军营

林缚微醉而归,听等在辕门前的林梦得说高宗庭来访,给微带海腥气的风一吹,脑子立时清醒过来,立即与林梦得急步走向大帐。

林缚是统兵文臣,手握江东左营这支使天下人都不敢再小窥的精锐之师;李卓是新任兵部尚书,即将统领蓟镇大军,高宗庭作为李卓的心腹,私自来访,要是让言官或监军内侍知道此事,必上表弹劾——有些事情还是要掩人耳目的。

北方的气候干燥,不比南方的湿寒,虽说才是北方初开春的季节,高宗庭只穿着一件单薄的青衣袍子,在灯下显得身材枯瘦。相比较江宁相别时,高宗庭两鬓添了许多霜发,细算起来,高宗庭比林梦得,曹子昂都要年轻几岁,可见他与李卓在江宁的煎熬。

林缚使护卫都退下,只让曹子昂,林梦得留下来陪同高宗庭,耿泉山。在营帐里相对而坐,林缚跟高宗庭作揖长叹道:“高先生怎么能让督帅上那样的奏表?燕山防线千疮百孔,堵疏尚不易,哪里能腾出手来平虏?稍有疏乎,稍有纰漏,无人会体谅督帅的苦心,堵不住天下悠悠之口,就毁了督帅一世英名啊!”

“督帅决定之事,又岂是我能劝得了的?”高宗庭苦涩笑道,与林缚作揖行礼,“督帅不夸下这海口,又如何能扫平北上督战的阻力?只是没想到让岳冷秋钻了空子。”

“朝中也无人可用,”林缚微微一叹,说道,“岳冷秋要坐稳这个位子,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总要干出些实绩才行。”

“岳冷秋畏虏如虎,杀流贼的勇气还是有的,”高宗庭无奈一笑,又说道,“江东左营四战大捷,还没有跟你贺喜呢……”眼睛看着林缚,相比在江宁相见时,林缚皮肤黑糙许多,唇上留着较密的短髭,使他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老成一些,脸刚毅硬朗,双眸灼灼,焕发神采,有一股超人不及的儒将率臣的风范。率三千弱旅,屡创虏兵,虽弱冠之年,已有名臣名将的气度。

“无关大局之小捷,有什么喜好贺的?”林缚摇了摇头,不以为意的说道。在他看来,军功的标准应该主要体现出战略,战术意图的执行完成程度,他也一直在江东左营内部灌输这个思想。

江东左营虽四战四捷,枭首也多,但是并没有实质性的能干扰到虏兵破边入寇的战略意图,四场胜仗没有一场是具有转折性意义的,从这种意义上来说,四场胜战都不能称之为大捷。

虏兵主力从容退出关去,捋掠走大量的丁口与财货,还将鲁北,燕南摧残得一塌糊涂,并使京畿闹出粮荒危机,虏兵破边入寇的所有战略意图几乎都超完美的完成,要说“大捷”,应该说是东虏的“大捷”。

林缚与耿泉山颔首示意,问道:“陈校尉也到督帅麾下了吗?岳冷秋有没有留难你们?邵武军残部除伤病都让我送去崇州休养外,在津海留有四百二十六人,也没有向兵部报核,这次你们悄悄的领走就是……”

“岳冷秋一时也找不到借口为难我们,他还要将阳信军功计到他名下,总不能当着天下人的面就卸磨杀驴。我与定邦手里没兵,对岳冷秋来说也就没有了用处,留在他眼皮子底下,他还觉得碍眼,正愁找不到借口将我们一脚踢开,”耿泉山说道,“定邦随督帅直接进京,我随高先生过来,是正式请托大人照拂邵武残军,使他们能有好出路……”耿泉山手撑着桌案,头埋下来给林缚行礼。

“不敢当……”林缚说道,心里却堵着什么似的,耿泉山也清楚的认识到朝中派系错综复杂,层层制肘之下李卓很难在五年时间里完成平虏大业,他心间有了为朝廷,为督帅知遇之恩牺牲的觉悟,但不愿意让四百多邵武军兄弟也随他葬身塞外苦寒之地。

“你有没有读过督帅所献之平虏策,有何良言相谏?”高宗庭问道,“这才是我与泉山过来的主要目的……”

林缚本没有资格看到李卓直接给崇观皇帝上书的奏表,不过汤浩信在津海,他要看到李卓平虏策的抄件就很容易。他点点头,蹙眉想了片刻,说道:“怎么说呢?拿燕西三十六夷之事打比方——陈塘驿惨败以来,东虏兵锋直指燕西,燕西三十六夷即使没有立时投靠东虏,但与东虏暗通款曲是必然之事。督帅提出‘互市粮秣以示笼络而分化之’之策,实乃持稳无奈之策,换作我来,也没有其他良策。但是,此策能成,自然是皆大欢喜;此策若不能成,督帅怕是逃不脱卖粮资敌的罪名?”

“用策成与不成,哪有定数?若无十足的把握,难道就不能去争取?就算争取不成,总不至于给栽赃一个售粮资敌的罪名吧!”高宗庭不以为意的笑道。

“刀笔吏哪里会管其中曲直……党争之恶,高先生不会没有领教,他们咬死一点,你一百张口都莫到想辩清。”林缚说道。

“你是担心朝中有人制肘督帅?”高宗庭想起朝中党争与人心的险恶,背脊也起了寒气,随即又摇头说道,“督帅献平虏策,请出督蓟镇称五年必平虏,除了堵住朝中大臣之口外,便是想要获得圣上的全力支持。不管朝中大臣如何议论纷纷,今上还是想有作为,想收复祖宗故土的明主。只要能给督帅争取两到三年的时间,恢复陈塘驿惨败前的旧观并非难事,届时想来圣上与朝中大臣也不会再苛求五年之约了……”

皇帝要能够靠得住,老母猪都会爬树了。

林缚没有将他的这种心思说出来,无论是李卓,还是高宗庭,他们从根本理念上还是忠于君王社稷的,他们虽然比普通的官员将领要务实得多,但是他们仍然将满腔热血寄托在“当今的圣上是个暂时给奸佞蒙蔽了的明主”这种最不切实际的可能性或者说是奢望身上。

林缚没有晋见崇观皇帝的机会,但是从他诸多政事决断的表现上来看,可不觉得他会是个有中治气度的明主。

林缚不由得想起虏王叶济尔汗来。他没有直接跟叶济尔汗打过交道,但是那赫雄祁数次惨败在江东左军的手里,虏王叶济尔汗率部回撤时还是让那赫雄祁负责殿后——林缚即使对虏王叶济尔残害中原百姓恨之入骨,也不得不承认他有着一代雄主的气度。

李卓要面对的敌人若是别人,林缚还会认为平虏策有三四万的把握,但是李卓面对的是虏王叶济尔汗,怕是就剩下一二成的把握了。

林缚不认为李卓能比叶济尔更出色,李卓有他的局限性,更何况站在李卓身后的可不都是坚定不移的后盾。

不管怎么说,社稷垂亡,李卓不顾身败名裂之危,毅然奏请北上领军抗虏,远非庙堂蛇鼠之辈能及。

李卓所呈献的平虏策用险,用奇的地方较多,但是让林缚细想来,大越朝糜烂到这种地步,他也想不到有什么别的稳妥良策在短时间里有荡平东虏的可能,而当今朝廷党争恶劣,朝令夕改,也无法想象能制定出一个长期执行的限制东虏的政策来。

“蓟北军就在北岸驻营,高先生,耿校尉,随我乘船看一看其军容吧……”林缚说道。

“唉,”高宗庭轻叹道,“蓟北军将在营中公然狎妓之事,我略有耳闻;此外,蓟北军此战能获枭首千颗的战力,怕是江东左军售给他们的吧?”

与高宗庭这样务实而聪明的人,林缚没有必要打什么马虎眼,坦然的点点头,说道:“郝宗成要买生蛮头颅充军功,我要维持江东左军的开支,哪里能不动心?怕是让蓟北军恃功娇纵,更难给督帅驯服啊!”他让护卫在海塘外准备好海船,载他与高宗庭等人到北面观望蓟北镇的军营。

江东左营的驻营在河汊子口南岸,蓟北军的驻营在河汊子口北岸,暂时由监军使郝宗成统辖,两者相距有五六里远。

海上生明月,船行碧波之上,远远的看去,蓟北军的军营远没有江东左军的森严气度,船靠过去,驻营扎寨没有什么法度,借着月光,营火微光,能看见军营间士卒趁夜走窜甚便,竟然还隐隐传来笙箫鼓乐,歌女唱吟之声,高宗庭恨恨的捏拳击打着船舷护墙板。虽说之前听过种种边军劣迹,但是亲眼看到这就是他们将统领来抵抗东虏的蓟北精锐,如何叫他心情能平静下来?

林缚微微一叹,便是没有其他制肘,将总兵力达六万的蓟北军整顿好军容,军纪,怕是就要用掉李卓一两年的时间,不知道朝中或者说崇观皇帝有没有这个耐心。

林缚留高宗庭,耿泉山在津海军营住了两天,主要是讨论平虏之事,最后送高宗庭,耿泉山离开之时,承诺道:“高先生告诉督帅,可请旨由津海都漕运司专门从海路负责蓟北镇粮食输供,我绝不会在这事拖你们的后腿!这也是我现在能够替督帅,替高先生做的事情。”

卷六涛海怒第三章海塘说策

林缚与曹子昂,宁则臣,孙尚望等人爬上海塘,眺望涡水河口忙碌的工地,指着左右说道:“在李卓对燕北防线进行有效整顿之间,我们都要提防东虏会在入秋后会再一次的破边入寇……”

“是啊,破边如破豆腐,换作我也会每年来闹一回……”宁则臣感慨说道,要不是晋中军,邵武军以及他们跟东虏打了几次硬战,东虏此番入寇怕是连毛都不会掉几根,如今晋中军给打残,邵武军给打残,江东左营虽说风光些,但是实力还很弱小。

“下一次也许就轮不到江东左营北上勤王了。”曹子昂微叹道。

林缚深吸了一口气,他暂时能留在津海,是因为朝廷需要他留在津海协从组织海漕,往津海仓输粮,待京畿粮荒危机稍缓,江东左营就需返回江东驻守去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捞到进京面圣的机会——林缚对这个也没有什么期待的,倒是林梦得等人期待这事,以江东左营四战大捷及协办海漕的功劳,特旨进京似乎是应享的荣耀——下一次东虏再破边入侵,能不能北上勤王,则要看岳冷秋的脸色了。当然了,兵部直调江东左营进京勤王也是可以的,不过这种可能性很小。

林缚担心的还是津海能不能在东虏下一次破边入寇之前建立起完善的防御体系来。

“河间府治,津海县治,都漕运司,盐铁司诸衙门都将集到这里来,待京畿粮荒危机缓过,接下来就要在这里筑一座新城,”林缚跟孙尚望说道,“那临时所设的涡口巡检司职能就跟津海县重复了,会撤消掉,你若想在地方任职,我可以举荐……”

“大人若不嫌尚望愚笨,尚望愿为大人记账抄录……”孙尚望不大想在地方上担任官职,他想融入江东左营这个群体,而非留在地方上勾心斗角,一直没有机会说出来,今天见林缚说起这事,孙尚望便直接提出请求。

“这样啊,记账抄录是屈了你的才,”林缚沉吟片刻,说道,“那我给你按着‘协漕’的差遣,算是江东左营的属员,但我仍然希望你能留在津海,毕竟你对这里的情况熟悉……”

“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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