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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0节

枭臣-第23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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涡口寨外面看是燕冀平原上最普通的坞寨,矗立在夕阳下,数骑逃至南寨门前,寨门迅速打开,追击的数十游骑马速不停,想冲击寨门,寨门两侧的寨墙后站出数十名弓手搭弓射箭将游骑逐走。

寨墙也是单壁式石墙,不过在寨墙的内侧又打了一排木桩子,在寨墙与木桩之间填上土,再铺一层横木,人就站到寨墙上射杀接近之敌,有木桩墙兼填土,寨墙也变得更加的稳固。与其说是坞寨,还不如说是一座坚固的堡垒。

“杨将军,江东左军这战打得如何?”从寨子里走来两名穿长棉袍子的中年人,其中一人帮驰进寨子,为首的那个青年牵稳住马,让他下来。

“还是僵持不下,江东左军毕竟人数少,在岸上机动性也不能跟虏贼相比……”杨子航下马来,将马交给身后的护卫,跟两名中年人说道。

“那么说,沧南大捷倒不是假消息喽?”这时候一名黑脸青年从寨墙上跳下来,问杨一航。

“什么假不假的!他们将虏骑引过来,半真不假的打了两天,还不是打着收编我们的主意?天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杨一航身边的矮个青年满心忿恨的说道,“我算是看透了,庙堂蛇鼠,没有一个好心眼的。要不是楚党张协,汤浩信在背后使鬼,大人被迫率晋中兵孤军奋战,会死得这么惨,连尸体都没有抢回来?林缚是楚党一员,又可能是什么好东西?”

“江东左军穿插到燕南就敢与虏贼在野外对战也是事实,”黑脸青年反驳道,“试问燕冀,中州,山东诸郡,诸路勤王师十数二十万,有多少敢出虏贼野战者?”

“楚党能有一个好东西?”矮个青年犟着脾气顶撞道,“吴天,你要讨个好出身,投靠江东左军去,我管不到你;但是你不要有想将人从涡口寨拉走的心思……”

“小矮子,你什么屁话,我要讨个好出身?我他娘的贪官求荣不得好死,”黑脸青年吴天懒得跟小矮子争论,说了一句狠话,问杨一航,“要不要派人去长芦寨,跟马一功商量一下?要不我带两人过去?”

“天快黑了,不安全,明天再说。”杨一航说道。

东虏游哨仗着野战犀利,马多又快,天黑后会在诸寨外穿插伏击,反而在江东左军过来后的这几天,虏骑游哨在白天不敢太展开,毕竟不知道江东左军的骑兵会哪里突然登上岸围杀他们。

确如林缚所料,晋中兵被击溃后,并没有完全给歼灭,大量往东面逃亡,在南面的逃亡路线给封锁死之后,有部分人投降被俘,有部分人在野地给虏骑追上杀害,也有部分人及时避入坞寨之中坚守。

攻打这些有晋中兵残部避入的坞寨,对东虏来说,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其破边入寇以掠夺为根本目标,只要确认晋中兵残部不成为威胁,东虏尝试过几次,都

杨一航乃兵部侍郎,晋中提督杨照麒的族侄子,积功至正六品振威校尉,从六品振威副尉吴天也是晋中提督杨照麒的部将,他们是纯粹武官积功出身,高阳惨败后,率晋中兵残部以及沿途聚拢的溃卒八百多人避入涡口寨,逃过给歼灭的厄运。除了他们之外,还有马一功等人率残部避入长芦,青齐等寨坚守到现在。

卷五燕云劫第二十七章联兵接触

天黑下来,寨墙内外燃起篝火,杨一航站在寨墙上看着南边。

地平线上有隐约的火光传来,隔得这么远,也分辨不清是江东左军或者虏贼那赫雄祁部烧起的营火。江东左军从初七日移师到津海南部也要五天了,那赫雄祁部追来也有三天了,江东按察使司都监,江东左军主将林缚也派人给涡口,长芦,青齐等寨投来信函,邀他们出海或他亲自登岸来共商联兵之事。

联兵能有什么用吗?

津海,青县一带没有给攻破的寨子里,杨一航能联络上的晋中兵残部约三千人,主帅战亡,晋中兵十亡八九,已经是覆灭性质的惨败了,即使加上江东左军,他们这边也只有六千余人,而东虏酋首之一的叶济罗荣率东虏北线主力近四万骑兵就在两百里外京畿南盘亘不去。

高阳惨败后,随后燕南三府及诸县相聚失陷,杨一航没有派人往南越过河间府到山东境内侦察,联络。对他们来说,蓟北兵在他们背后捅了一刀,他们又怎么再傻到将漂渺的希望寄托到“友军”的身上?差不多一直拖到七八日才知道沧南大捷的消息。不过他们一直关注朝廷对晋中兵,对高阳会战,对力战而亡的提督大人,对坐视旁观的郝宗成有什么公允的说法,一直都有派人秘密往来燕京,涡口之间。

高阳会战后,朝廷确认提督大人率部力战而亡后,便追授兵部尚书衔,这不是题中应有之意。令人心寒的是,由于率蓟北精锐而坐视旁观直接致使高阳惨败的郝宗成却没有给追究一丁点的责任。高阳会战后,中枢依旧未派使臣总督天下勤王师,却委任郝宗成这个大阉贼总监天下勤王师。

这叫惨死高阳的近两万晋中将士以及提督大人如何能够瞑目?杨一航即使不想相信是皇帝与楚党联手将提督大人与两万晋中兵卖了,却又找不到丝毫能说服自己的理由。

杨一航握紧腰间佩剑,恨不得抽出来朝着墙头狠砍几下来发泄心里怨恨。

“一航!”

杨一航回头看见,见是个子不高却异常壮实的魏中龙站在在寨墙下喊他。

“什么事情?”杨一航坐在寨墙上问道。

“你看我这里!”魏中龙将甲袍解开,不顾酷寒的天气,赤身裸胸,指着身上几乎没有一块好地方的鞭痕,“你要是在考虑跟江东左军联兵,你先睁大眼睛看看我这些伤;这不是虏贼在我身上留下的。杨督身中数箭,命我率百余人冲出重围最后跪求郝宗成出援兵;郝宗成却将我捆起了鞭打了三天,一盏茶的时间都没有停过。他明里栽赃说我是虏贱派去赚他的奸细,对我严刑逼供,我心里清楚他对我用刑是想要我开口说什么,他是想要我说出你们跟杨督已叛降虏贼的假话。我便是给他活生生的抽死,也绝不可能对不住杨督,对不住你们说这些话的。庙堂蛇鼠之辈,你还敢将涡口寨六百七十二名兄弟的性命搭上再相信他们吗?杨督跟晋中兄弟们死得冤啊!”魏中龙满腔愤恨,虎目绽满热泪。

吴天站在远处,看着魏中龙背上刺目的伤痕,欲语又止,默然上了寨墙,走到杨一航身边,让周围的士兵离开,才对杨一航说道:“杨督在世时也说过,虏贼此番入寇,意在劫掠,开春必去……这时候离冰消雪融也没有几天了,虏贼退去后,我们要怎么办,这涡口寨六百七十二名兄弟要怎么办?长芦,青齐等寨的兄弟们要怎么办?”

“……”杨一航疑惑的看了吴天一眼。

“……能知道我等率晋中兵残兵仍坚守这里的,不会只有林缚一人,应该说京畿对这边的情况更清楚一些,但为什么拖延到今日,只有林缚一人派信使来要求联兵?你想过没有?”吴天问道。

“你是说……”杨一航问道。

“不错,没有人会为了我们这些残兵败将去得罪大阉贼郝宗成的,”吴天说道,“且不说事后可能会追究高阳会战兵败的责任,即便是郝宗成明里不会对我们怎么样,但我们若是在东虏退后很不幸的给编入蓟北镇,我们,还有寨子里好不容易活下来的六百多兄弟还有其他寨子的兄弟会有什么下场,你难道就想象不出来吗?”

“他小小的七品都监一个,他能做什么?要是郝宗成一定要将我们送到北边消耗掉,他还有资格对抗郝宗成吗?”魏中龙厉声质问道。

“我不知道他能不能,我也不知道他有没有资格,”吴天说道,“但是我知道江东左军是这两个月来唯一主动联络我们的军队,也是这两个月来唯一在野战两次大部歼灭虏贼的军队……”

“我宁可进太行山,也不再将性命寄到他人掌心!”魏中龙声音激动说道。

“这种话也敢大声说出来!”杨一航蹙眉呵斥道,他知道吴天提出的问题很关键,他们不要奢望给杨督报仇血恨的,但是东虏退去,好不容易活下来的六百多兄弟出路在哪里?还有避入其他寨子的兄弟们出路在哪里?无论是回晋中还是给编入其他军中,怕是都不会有好下场,他也动过上山寨的心思,但势必会牵累家人,也可能使杨督一世英名因为他们毁于一旦。

“不管怎么说,即使要对付津海南的敌骑,也应与江东左军联络;不管怎么说,都要跟江东左军,跟林缚接触一下……”吴天说道,“难道说我们就守着寨子,一点都不为杨督以及死去的两万兄弟报仇了?至少江东左军还是有胆量跟虏骑野战的,这一点,你我都不如他。”

清晨时分,有一艘小舢舨从登州过来,有从登州抄来的各地驿传。

林缚最关心济南势态,塘抄过来,他就从床上爬起来。

江东左军的斥候数量有限,无法盯着济南府的动向不断的让人将消息过来回来,还要依赖从登州获得山东各府县以及中原各郡的最新势态。

“东虏前天开始攻打济南了……”林缚将塘抄递给曹子昂。

曹子昂两天前才率第二营赶到津海涡口与主力汇合。

不单曹子昂回来,孙尚望在沧南乡民抵达临辎南之后,就率领两百沧南子弟乡兵北返欲与江东左军主力汇合杀虏骑,孙文炳与孙丰毅继续率大部前往即墨。所幸途中遇到曹子昂派出的斥候,一起坐船到涡口来,不然很难想象孙尚望率领两百沧南子弟乡兵在岸上遇到那赫雄祁部骑兵会是怎样的灾难。

林缚将犟驴性子的孙尚望骂得狗血淋头,最后还是将他留在军中给自己当书办。诸将都抽不出空来,孙尚望秀才出身,人生阅历多,有干才,协助替林缚处理军中杂务,正是合适。

随孙尚望北返的沧南子弟乡兵,都暂时交给大鳅爷葛存信,编入诸船当护船兵。

海船只能藏一时,纵火烧小泊头寨之后,那赫雄祁不可能再想不到他们有海船为依靠,林缚便索性大模大样的将七艘千石船沿海岸线阵列,唯有将两艘五千石巨舰隐藏起来,虚虚实实,总不能让东虏看穿他们所有的底细。

不得不承认那赫雄祁是东虏诸将中一员有对抗步卒经验丰富且老成持重的将领,一旦虏骑戒除骄纵轻进的毛病,江东左军就很难再捕捉到歼敌机会。数日来,都在打粘着战,林缚只是借这个机会,将部队轮番调上岸锻炼。既是练兵,也要想获得涡口,长芦,青齐等坞寨晋中兵残部的信任。

在青县,津海一带,晋中兵残部仍有三千余众,能用好,就是一支不可轻视的力量。

不过害杨照麒身亡,害两万晋中勤王师几乎给全歼的郝宗成大概不会希望看到晋中兵残部在战后还继续保持完整的编制吧……林缚看着铜油灯微微的走神,有时候带兵打战会相对较容易一些,隐藏在背后的凶险与刀子会比兵锋凶恶一百倍。

曹子昂不知道林缚在想什么,他接过从登州捎来的塘抄,说道:“济南府要是能守上十天半个月,东虏主力差不多就应该要撤退了……如今东线相对来说已经安全了。”

“希望是如此。”林缚轻声说道。

此时北风正盛,走海路从南往北难,从北往南易,林缚率江东左军在津海涡口,扬帆到阳信都不用一天的时间,实际上就牵制了虏骑不敢对阳信,渤海等山东东部近海的城池用兵。济南攻不下,虏骑就只能沿太行山东麓或绕道晋中出关去了。

这时候,舱外守着的护卫进来禀报说道:“涡口来人了,岸上派船送来……”

“哦,是吗?快快请进来,”林缚大喜道,与曹子昂忙站起来出舱室来迎接,他领江东左军到津海有五天了,一到津海就派人去各寨投信,各寨虽然都不再将信使拒之门外,但是对联兵的反应都很冷淡,涡口寨能主动派人过来联络,林缚当然是高兴得很。

卷五燕云劫第二十八章援助

涡口寨过来联络的是晋中兵残部,原晋中勤王师中军振威副尉吴天。

津海距京畿才两百余里,晋中兵残部被迫困守津海诸寨,但派人潜回燕京打探消息也容易,知道各路勤王师的一些情况。林缚以正七品按察都监低级文官身份独领一军颇为惹人瞩目,朝中甚至有人拿这个当借口攻击顾悟尘为提拔心腹而视京畿勤王如儿戏,矛头自然也是对准楚党。

在江东左军北进燕南之前,吴天也听说过林缚。

除了这次林缚独领江东左军外,暨阳血战中杨朴,林缚率精锐移驻城外,依城而战,对抗兵力数倍于己的东海寇也堪称守战之典范,杨照麒生前虽对楚党把持朝政,排斥异己的行为相当反感,但就事论事,对暨阳血战中楚党顾悟尘,杨朴,林缚等人的表现颇为赞赏,所以吴天,杨一航等晋中提督府的武官也是早就知道林缚这个人的存在。

沧南大捷,由于河间府信道不通,诸寨又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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