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铸清华-第41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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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恭亲王微微惊讶,难道皇太后还有另外的想法?他突然想起了咸丰年间的一句流言,连忙说道,“一等公爵已经是厚赏了。”
“绝非厚赏。”慈禧太后断然开口,“文宗显皇帝昔日曾有言:‘破金陵者王!’”
大家大吃一惊,“太后。”恭亲王激烈地说道,“此事万万不可!”
“太后圣鉴。”文祥主管着礼部,对着爵位之事十分清楚,“本朝爵位分为宗室、功臣、蒙古三种,功臣之爵,只有公侯伯子男以下,公爵亦是超品,公爵之上,再也他爵。太后若是要加恩曾国藩,亦可用许袭爵几代,不用另增新举。”
“曾国藩之大功,非王爵不可赏之。”慈禧太后说道。
“恐有违列祖列宗之规矩。”恭亲王说道,“且公爵之上,只有宗室才有之王爵才可封之,曾国藩亦非在旗,也非宗室,若是以王爵待之,恐被外人耻笑中华无规矩法度可言。”
慈禧太后的眉间浮上一丝阴霾,“开国就有异性王爵,只是那些人犯上作乱,辜负祖宗圣德而已。”太后想到了造反的三藩,觉得有些不好,于是只是说了一句,就随即带过,“并不是我异想天开,无中生有,这是其一。再者,文宗显皇帝生前对着洪杨之乱念念不忘,直到北狩热河,依然是旦夕不安,只为平息太平天国,故此,在委任曾国藩之两江总督大权时,曾经亲口和我说过,只要是哪一位破了金陵,平息洪杨之乱,无论满汉,即刻封王!”
“我知道你们的意思,无非是若是外头督抚有了一位王爵,功高震主,你们在朝中坐立难安,说句不好听的,我自然也有这样的顾虑,所以昔日你们议下平叛军功之赏,我只是当做不知道这回事,默然食言也无妨,只是大功不赏,不是说大功就可以忽视不见的,本朝自从福康安追封为郡王之后就再无军功以致王爵者,这是为何?诸位大臣都是朝中的肱股,知道这里头有什么说法吗?”
众人默然,只有胡林翼十分激动,红着眼磕了个头,回道:“福康安先后平定甘肃回民田五起义、台湾林爽文起义、廓尔喀之役、苗疆起事,成就高宗皇帝赫赫十全武功,故此有郡王军功,高宗皇帝以降,武备渐渐松弛,再无昔日之表现,军功自然也就少了下去,直到本朝之前,虽颇多战事,除却平叛之外,对外之战,胜举颇少。”
“是这个道理。”赛尚阿说道,“所以咸丰朝以来,有太平天国、捻军、回乱、英法国等诸事轮番上场,闹得国内外烽烟四起,无非就是出在这个武备不修的根子上!”赛尚阿显然是想到了咸丰元年自己作为领班军机大臣钦差军务平叛太平天国,被打的落花流水,从此被夺了一切爵位在家休息的悲惨遭遇,若不是自己有个出息孙女和女儿,只怕如今还在家里养花遛鸟,自然他对着这些武备松弛的事儿痛恶欲绝,虽然对着曾国藩也是看不起的,但他这时候也不会和一个死人计较,只是想着若是自己之前能把如今的虎狼之师剿灭叛乱,指不定也有个王爵当当,当然,如今的承恩公亦是十分不错了,赛尚阿自然是不会忘记是谁的恩典,他又连忙说道,“若是人人奋勇向前,朝中不吝王爵之赏,如何不能一统天下,宵小不敢有所异动?天下自然就是太平了,朝中之费,无非是王爵和一点俸禄而已。太后圣明,曾国藩之功,可堪王爵!”
恭亲王看了一眼赛尚阿有些不舒服,自己还是不是领班军机?这时候手下的人就这么忍不住跳了出来?文祥欲言又止,世人流言福康安乃是乾隆私生子,这才有了一个嘉勇郡王的追封,只是这样的流言自然不能在寿康宫军机处等人议事中说出来,“可曾国藩自从攻克金陵后,再无军功,若是以昔日之功追封王爵,臣怕外头也有议论,毕竟这几年军功封爵者甚多,若以王爵厚赏曾国藩,外头的人恐有非议。”
“这王爵,一是为了安抚物议,不用说,外头必然是传开了,曾国藩如此大功,还在任上去世,未能彰显国朝体恤功臣老臣之意,二是为了筹曾国藩之功,三是给为国征战者一个奖励,只要将士们为国杀敌,国朝不吝王侯之赏。如此一举三得,岂不美哉。”
御前大臣伯王、敦王、醇王、孚郡王、额驸景寿、贝勒奕劻,几个人只是低着头不说话,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他们不是军机大臣,自然不用操心这些事儿,除非皇帝垂问,不然是绝不会就军国大事轻易开口。除却几个资格老的人外,恭亲王一党其余的人,除非自己分管之部务,亦不能随意开口,只有胡林翼这时候哀恸曾国藩离世,见太后有厚赏之意,焉有不争之理?平时自持的明哲保身随遇而安也一股脑的丢到了脑后。
赛尚阿乃是第一次和皇太后在御前奏对,知道自家的荣耀是从何而来,自然是要帮着皇太后说话,他又是老臣,倚老卖老,谁也不会说他的不是,恭亲王虽然反对,但理由也只是说不合规矩,宝洌У故遣灰晕唬薹鞘亲龈廊丝吹亩鳎喔噶揭樱褂惺裁春谜模僬叽蠹椅羧斩际芄母髦中⒕矗缃裾馑乘浦郏跎咸砘ǎ荻环训氖露巫柚梗怨淄跛淙环炊裕侵皇撬盗思妇洌簿筒恢ㄉ耍掖褥笠仓狼嶂兀炊们淄蹙粑恢茨睿蠹疑桃槎ǎ贩庠ね酰褥罅⒖滔轮家詈柙搴臀南槟庠ね踮趾牛庠臼悄诟蟮牟钍拢饺耸悄诟蟠笱浚匀皇悄苋〉模热欢ㄏ吕戳丝ね酰廒趾乓材芗奖愕亩ㄏ吕矗窳恕扒А焙汀白住绷礁鋈没侍笱。侍笕Χ恕白住倍郑婕聪轮迹搅宋绾笫狈郑贩庠白卓ね酢保撼眨蟪记巴赖斓氖ブ季鸵丫路⒘恕
第517章 岁在龙蛇(二)
追封曾国藩为郡王的恩旨一下,世人皆是哗然,没想到真是活久见,百余年来未有见异姓王爵,更未见汉人王爵,汉人王爵的前一个,还要属康熙朝的三藩,不过这三个是乱党,自然不提,湘军旧部原本对于曾国藩功高薄赏一事十分怨念,如今追封自然是补偿,虽是晚了些,可到底也是封王,“庄献”二字亦是美谥,曾府上下无不感激涕零,曾国藩死后哀荣不绝,以一书生官至宰辅,又死后封王,得谥文正,善始善终,功劳堪比诸葛、王猛,可谓是古今第一得意之人,其妻欧阳氏还在,就称之为庄献王妃了,其长子曾纪泽降次承袭爵位是为一等公,次子曾纪鸿加恩承袭一等侯。湘人在京,官位爵位最高者,非胡林翼莫属,所以一概丧事由胡林翼主持,在京的江忠源、刘蓉、杨树声等一干湘军旧部,尽数到曾府举哀,放眼望去尽是宝石顶戴,摩肩擦踵之间见的都是孔雀狮子等一品文武官员补服,世人才知曾国藩势力之大。
“圣恩浩荡。”曾纪泽揉了揉眼,朝着半空之中拱手,“臣下只能是肝脑涂地,方能报天恩万一。”这一日醇郡王代天子亲临献祭,一番行礼之后,曾纪泽说道。
“庄献郡王仙逝,曾公你也不用太过伤心。”醇郡王安慰道,“你能如此想着就是很好,皇帝原本是要亲自来的,只是因为身子不好,你是知道的,还在出喜儿,无法受风,所以这才下旨让我来这一趟。”
“是,是。”曾纪泽和曾纪鸿把醇郡王奉到花厅献茶,曾纪泽素有外交才干,曾纪鸿对数学研究颇深,两个人都在总理衙门当差,只是不及乃父功绩显赫了。算起来,曾府是全家的洋务党人,“不知皇上身子怎么样了?家父生前甚是担忧。”
“这几日都是甚好。”醇郡王说道,“脉案平稳,饮食起居也规律,想必就是要好了。我也是怕的很,之前我府里的福晋入宫请安,恰好就遇到了这个事儿,所以就连忙去了雍和宫和朝天观祈福,听说云尘观也甚是灵验,什么时候总要再去烧香拜佛才是。”
才说了一句话,醇郡王的亲随跑了进来,也不顾及打千,附在醇郡王的耳边急切的说了几句,醇郡王脸色大变,刷的站了起来,手里的盖碗丢在桌子上,一个不稳,茶水流满了整个桌子,“宫里头还有事,我就不奉陪了!”
醇郡王快步走了出去,曾氏兄弟连忙送出门口,醇郡王上了马车,不复往日间郡王的威严从容,连声催促马车夫,“快快快,快进宫!”
马车飞快地到了西华门,醇郡王一个箭步就下了马车,迅速进了西华门,在大内不敢小跑,一路疾步到了养心殿前,御前大臣、军机大臣和弘德殿师傅们都已经到了殿前,醇郡王拉住了景寿,“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在外头听的不真切,就连忙进宫了。”
“皇上午后晕厥过去了。”景寿担忧地说道,“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前几日还好好的,太医正在里头呢。”
“太后呢?”
“也在里头。”
醇郡王大惊,“这天花可是会传染的,太后怎么能进去呢?”
“谁说不是呢?可是谁都拦不住。”景寿低低得说道,“皇后原本也在里头,只是突然又晕倒了,所以先请回宫歇息了,一概嫔妃都已经去伺候皇后了。”
“前些日子都是好的,怎么今日这样了。”醇郡王焦急地说道,“皇上身子不行,怎么皇后也生病了?幸好宫里头还有两位太后,不然这可怎么办!”
“也不知道是怎么样,今日是弘德殿的人伺候的。”景寿指了指弘德殿的人,“王侍读进了西暖阁,不知道说了什么话,用午膳的时候皇上就极为高兴,多用了一碗饭,下午还没午觉呢,就晕了过去。”
惇亲王一直听着两个人说话不出声,听到景寿说完,这才转过身悄悄地说道,“如今可真是完蛋了,文宗皇帝就皇上这么一根骨血,若是万一有什么不忍言之事,这后宫又没有诞下龙胎,可真是天崩地裂的情景了!”
醇郡王跺跺脚,“哎呀我的好五哥,这关头就不要说这些东西了!你也不忌讳着?!”
众臣就在养心殿外交头接耳,过了好一会,太医们鱼贯而出,慈禧慈安两宫太后随即走了出来,慈安太后拿着手帕抹眼睛,慈禧太后眼圈通红,却没有落泪,众人连忙请安,太后点点头,“都起来吧,王庆琪何在?”
众人排开,留给了王庆琪,“微臣在。”
“你上午是怎么伺候皇帝的?”太后的声音平和的紧,听不出什么喜怒。
“回皇太后的话,先是读了一段《庄子》,又陪着皇上吃了点饽饽,说了一会子闲话,没有别的了。”
“恩。”慈禧太后点点头,“皇帝既然喜欢你读书,你要用心当差。”
“不知道皇上龙体如何?”
慈禧太后看着面色各异的众人,疲倦地闭上了眼睛,“皇帝只是有些头晕,太医说了不碍事,大约是痛心曾国藩逝世,所以这几日心思有些恍惚,既然众臣都在这里,那我就直说了罢,这些日子,什么事儿都不要告诉皇帝了,防着皇帝大喜大怒,有什么闪失,谁都担当不起,陈胜文,你听明白了吗?”太后沉声问道。
“是,奴才知道了。”
“凡事等皇帝好了再说!”慈禧太后决绝地说道,“你们也是如此,明白吗?”
“嗻。”
“塞尚阿,你去瞧一瞧皇后,她的身子肯定不是不好,只是心里难受,你是长辈,多劝一劝,让她放心些,不要总是钻牛角尖,她若是也病倒了,皇帝叫谁伺候呢?”
众臣退下不提,只是恭亲王担忧的看了看养心殿,在边上不说话的慈安太后上前悄声在慈禧太后耳边说道,“后宫伺疾还要不要让她们继续?”
“继续。”慈禧太后闭着眼,“皇帝还没有子嗣,凡事有备无患。”
皇后在承乾宫里面默默垂泪,听到太监来报,说是祖父到了,这才抹干了眼泪,见了自己的祖父,塞尚阿见到皇后伤感,摇摇头,劝解道,“皇后娘娘,您也要保重自己的身子,我们外头都指望着您呢。”
“玛法。”皇后红着眼圈,“皇上病成这样,怎么叫我能放心呢?”
“天花算不得厉害的事儿,这比那些不知道如何对症下药的疑难杂症要好多了。”塞尚阿说道,“太医院都是国手,绝不会对付不了天花这样的症候的,再者皇上身子康健,病情有些反复,也是正常,娘娘无需挂心。”
“听玛法的。”皇后抹干了眼泪,心下稍安。
“我瞧着娘娘的气色不甚上佳,可是宣过太医瞧了?”
“只不过是心里有些担忧罢了,身子是无妨的。”皇后说道。
“您是内廷之主,身子是最要紧的,皇上如今是谁伺候的多?”塞尚阿若无其事地说道,“听说这六宫嫔妃都一律伺疾。”
“都是按照每人一日轮着来,日间都是几个侍读跟着。”
塞尚阿点点头,说了一句话也就起身了,“娘娘您且安心休养,外头没大事儿,太后主持的甚好,你只要照顾好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