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铸清华-第38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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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的意思是要动手,但是这刚开始不是咱们动手,自然有人动手。”塞尚阿笑着起身把庆海送出了花厅,“新疆的那里头让左宗棠主持,别的地方,嘿嘿,那就要靠老弟的筹谋了。”
“什么筹谋不筹谋的,还不是要仰仗着老大人?”庆海笑道,“理教院和理藩院都归着老大人管,接下来在军机处,可是要老大人出风头了吧?”
“什么风头不风头的,你老哥哥我都一大把年纪了,也不在乎了,只是以前太后召见的时候说的很是。”塞尚阿捏须奸诈地笑道,“理藩院权柄远超前朝,理教院又是新设,自然是别人那里虎口夺食,我这分管两部,自然要让两部权柄大涨,不然若是两院权柄小了去,没什么油水,也没什么升迁的机会,日后免不了被老弟你们这些部堂大人戳脊梁骨呢。”
“不敢不敢。”庆海说道,“那老弟弟我就先预备着,日后等老大人的好消息了。”
见到德龄不发一言,太后笑道,“这事儿,你又不是不知道,装什么糊涂呢。”太后起身,喝了一口茶,“死了这么些人,到底也是可怜,哎,只是,若是为了对付俄罗斯,也不得不如此了。”太后脸上露出刚毅之色。
“也没死人,只不过把这些人远远的打发到了回部了。”德龄回道,“十年之内不许在伊犁出现。”
“哦?如此以来更好了。”慈禧太后开心的笑了起来,“这些俄罗斯人,侵占了浩罕不说,还时不时的来新疆骚扰,不仅是我,怕是左宗棠也早就不耐烦了,如今趁着这个机会,咱们找茬去,把事儿先挑起来,嘿嘿,让他们也尝尝,什么叫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太后盘膝坐在炕上,隔着窗看着窗外的丁香花身影婆娑,“天山脚下莺飞草长,正是北疆最好的春天,过了严寒,出动一下,想必是没什么问题了吧?”
“太后为何笃定,土尔扈特部会效力?”
“若论和俄罗斯人的仇恨,想必新疆各部,只有土尔扈特部最为切齿。”太后说道,“之前只是朝廷不欲生事而已,这才按住他们,朝廷又送枪又送炮,还送参谋团,帮着他们武装起来,还给他们胆子,又给了实惠,你说,他们怎么会不效力?”
……
天山之北。
新疆的春天还是挂着凌冽的西北风,但是草甸上的嫩绿色已经布满了所有看得见的地方,不少野花迎风怒放,色彩斑斓,映衬着天山山脉的皑皑白雪,十分的好看。
草丛之中有不少野兔在啃食着草根和嫩芽,这些野兔这么一下嘴,今年春天这块草地就稀稀拉拉的不成样子,放牧必然就不成,素日里放牧的人会用羽箭一一把这些兔子射杀,只是这几日,天山脚下的这一大片部落形成的城池,人影纷乱,却是无人来料理这些野兔子了。
图穆德尔汗肃穆的站在了土尔扈特部所有贵族长老的面前,他们正被图穆德尔汗用快马一一传递消息,要求速速来大汗营帐议事,当年土尔扈特部东归之后,乾隆皇帝也怕土尔扈特部过于强大,影响新疆局势,故此沿着纳木河把土尔扈特部分成了新旧二部,分而辖之。平息阿古柏之乱后,图穆德尔汗立有大功,又十分恭顺朝廷,为安定人心,表扬嘉奖之意,又将两部一同,重新归于图穆德尔汗帐下,图穆德尔汗虽然有些圆滑,但是处置事务十分公正,几年下来,亦是将两部融合起来,不见分歧。
不一会,几个首领尽数到了,额头上绑着白绷带的大长老看人都到齐,转过头对图穆德尔汗说道,“汗王,大家都到齐了。”
众人看到图穆德尔汗的身边站着几个中原服制的人,却不说话,图穆德尔汗站了起来,目光炯炯,对着众人说道,“可恶的俄罗斯人,咱们都到新疆,庇佑在天朝大皇帝的羽翼之下,他们还这么放肆,杀了我们这么多人,怎么处置,大家说说吧!”
大长老跳了出来,凄惨地说道,“这还需要说什么呢?长生天在上,绝对不能饶了这些俄罗斯鬼子!”
有个人犹豫地说道,“咱们自然要为自己的兄弟们报仇,只是,这俄罗斯骑兵是他们皇帝排出来的,哥萨克人,我们以前可是吃了不少苦头。”他见到大长老又要开口骂人,连忙摆手,“长老,你别说我胆小,让我去和他们拼死,大家都是成吉思汗的子弟,谁也不怕那些鬼子,只是,我们对付俄罗斯的军队,若是他们发作起来,到时候总督大人呢又是这么像是天山上烧开水,一直温吞吞的,吃亏的可是咱们!”
“是啊,万一朝廷不管咱们呢?”
也有人十分激动,“大汗,您去年去京城,拿回来那么多火枪火炮,怕什么俄罗斯鬼子!”
“朝廷不会不管咱们的。”图穆德尔汗听了一会,咳嗽一声,开口了,“不然。”他指了指身后的几个人,“这些京中出来的参谋们,为什么会在此地?”
“那些火枪火炮是天朝大皇帝给咱们的,不是给咱们打野鸭子野兔子的,是给咱们一个机会!”图穆德尔汗目光炯炯,“给一个咱们报仇的机会!”
图穆德尔汗唱起了长调,曲调婉转凄厉,大家都沉默了下来,这长调唱的是东归途中的艰辛:“冰雪看不到边际,马上没有了粮食,女人们死在了路边,孩子冻成了僵尸,而万恶的敌人,还在路上虎视眈眈,用刀,想要我们死……我问着长生天,谁来解救这个部落,和成吉思汗的儿子?”
第481章 欲加之罪(二)
迁牧百多年,可祖先的苦难,大家都未曾忘怀,深深得刻入后世子孙的血脉里。不少人跟着图穆德尔汗一起唱了起来,歌声传出了大帐,外头的人也纷纷跟着一起唱,天山脚下,歌声伴着雾气一起升腾,“……靠着大汗的睿智,千辛万苦,回到了天山的故乡,不用再看俄罗斯人的脸色,有了自己的牧场,羊儿有了草料,孩子们露出了笑容,人们欢歌高唱,长生天,长生天!给我们敬爱的天朝大皇帝献上哈达,没有他的收留,土尔扈特人永远是迷途的羔羊!”
“土尔扈特部永远是迷途的羔羊!”草原上顿时安静了下来,似乎大家都屏住呼吸,等候着大帐里头的消息,图穆德尔汗环视众人,“俄罗斯人和我们的仇恨,就算用夷播海的水全部洗刷,也难以解除,为了解决这样的仇恨,为了给天朝大皇帝分忧,土尔扈特部一定要为枉死的子民们报仇!”
大长老说道,“尊敬的大汗,刚才谁说的很对,在伊犁的总督大人,还不知道他的态度怎么样,我怕我们擅自行动,会给他怪罪,或者说,万一大皇帝怪罪下来,怎么办?”
大长老怎么会不知道这里头的内里,只是这么一问,为了给大家解惑而已,图穆德尔汗点头,“天朝大皇帝请了我和承化寺的活佛大喇嘛一起进京,又给了火枪火炮,就是让我们能有实力对付俄罗斯人!”
“朝廷怕也没什么好心。”有个人看了看边上的几个中原男子,大声地说道,反正是蒙古语,大约他们是听不懂的,再说了,听得懂又有什么关系,“他们想拿咱们当枪使!大汗,咱们可不能傻乎乎的冲在前头,中了朝廷的奸计,汉人是最奸诈的了!虽然我们现在又在一块,说不定汉人们又是觉得咱们势力太大了!”他话里的意思,总是觉得在北京的朝廷就是汉人的朝廷,不然为什么他们的皇帝不住在帐篷里?
图穆德尔汗摇摇头,“我们没有别的选择,当然,我们可以选择在这里慢慢的堕落下去,这天山的牧场,我们有一部分,但是不够多,左右都是别的部落,我有大皇帝封的郡王,别的部落少了草场,也不敢多说什么,但是牧场还是太少了,少到我们的部落,远远不能继续维持下去,这是事实,将来我们不是慢慢消亡,就是消散到别的部落去。”图穆德尔汗说着可怕的事实,“这事儿,大家都是知道的,草场越来越贫瘠,而我们的孩子越来越多!”
“不用刀枪和俄罗斯人说话,怎么能拓展我们的牧场!”
……
“儿子怕会养虎为患……”同治皇帝有些犹豫,特别是准备发动之前议定好的事情的时候,皇帝有一点点优柔寡断的意味,突然又觉得这样是不是太冒险,来寿康宫请安的时候,突然又说起这事儿。
正好是四月份的时候,阖宫准备收拾包袱去圆明园,窗外莺声悠扬,太后见到同治皇帝有些犹豫,不由得笑道,“皇帝,你觉得,中华千余年以来,为何藩属朝贡不绝,不以中华易主而断绝藩属臣服天朝之礼?”
“自然是天朝乃是礼仪之邦,君子之国,故得万国敬仰。”太后笑而不语,皇帝也哈哈一笑,“这是腐儒的说法,儿子自然是不信的,若论为何藩属事中国恭顺,自然是天朝国力昌盛。”
这点对于同治皇帝来说,感触颇深,自己的皇阿玛当朝时,缅甸南掌泰国浩罕等藩属国均是不朝,有些是迫于洋人淫威,不敢行事,有些是自觉强盛,又见中国内不能平息叛乱,外不能抵御侵略,于是自高自大起来,无需朝贡行臣子之礼。如此藩属朝贡之事少了不少,更有藏南川西云贵等地的土司蠢蠢欲动,似乎一声之下,这天朝就要四分五裂了。
平息了阿古柏之乱后,浩罕国主亲自入朝请罪,于是西北稍定,又借着石达开入印度,捎带着敲打了一番西南土司并缅甸,两次北洋水师出动,震慑南洋,稳住琉球国,苏禄国主又来朝,如此一来,藩属又归心甚多,你说这都是天朝上邦以理服人才有如此多藩属归顺,皇帝是半分都不信的,这都是靠的国力。
“是的,为何能臣服于中国,看的就是中国的国力,简单的来说,看军威、文化,文化咱们暂且不说,就说是军威好了,军威强盛,藩属乃是洋人才不敢轻视你,昔日靠着军舰驶来就想讹诈银子去的事儿,将来是不可能发生了,洋人们如此,藩属亦是如此,不管是这内藩还是外藩,都是一样的,你若是强盛,他们自然是心悦臣服,你若是衰落了,就算你说再多的之乎者也,他们也不会正眼理睬。”
安茜把太后素日看的书,都一一拿了出去,太后继续说道,“蒙古人,自从本朝以来,一直是北边最好的屏障。土尔扈特部东归之后,素来是最敬重中央,同时,他们和俄罗斯人是死敌,我翻阅过理藩院的书籍,昔日东归,十不剩四,可见其惨烈,我如今派出美国观察团……咳咳,不是,是咱们十二镇的军官去辅助,又给火枪火炮,他们有了这些个装备,骚扰俄罗斯一番,岂不简单。”
“自己若是强大,养多少头老虎都不怕。”太后笑眯眯地说道,“自己若是衰落,就算是看门狗,也会朝着你的小腿咬上一口。所以全在自身,再说了,那些东西,让给俄罗斯人,还不如给自己人,不如给土尔扈特部!不管怎么说,起码是咱们自己家里的人!”
……
“我们必须要冲在前头。”图穆德尔汗突然笑了起来,“你们知道为什么吗?”
众人面面相觑,图穆德尔汗眼中露出精光,“因为,大皇帝许诺我们,夷播海之北,打下多少土地,多少土地就是咱们土尔扈特人的!”
用土尔扈特部来牵制俄罗斯人,这是慈禧太后在平叛阿古柏之乱的时候就有所考虑的,土尔扈特部从东归之后,大约是磨难甚多,所以战斗力还保持的不错,不似新疆其他部族已经安逸堕落的不成样子了,再者,其和俄罗斯为敌的心甚是坚定,毕竟是有世仇,他从中亚迁徙过来,大约总是还有点地头蛇的味道的,后来也是军事改革还不成功,再次劳动大军出征,也实在负担太大,不如让这些藩属出面,配合地方督抚开始反攻,看看结果如何,再做别的打算即可。至于皇帝所担心的养虎为患,太后也担心过,后来想想,还是不去担心了。
“前怕狼后怕虎,是做不成什么事儿的。”太后半是给皇帝打气,一半也是说服自己,“土尔扈特部本部还在原来的地方,外头打下多少土地,都给他们,中间互不相连,想必也不会有什么别的心思在,再者,也让浩罕国的人瞧瞧,咱们把和俄罗斯有仇的土尔扈特部放出来,让他们有样子学样子就行了,再不济,还有浩罕国主在手里呢,再给他派几支新疆各部的团练,让他自己回去闹,皇帝,若论水师,自然咱们如今和英法等国,差距还大,但是在陆地上,却不能弱了声势,俄罗斯人几次挑衅,就是想看看咱们有没有意思对付他们,若是没有,那对不起,大约这伊犁总督行辕之西,再也没有咱们的军队所在了,如今春天季节刚好,正好练练兵。”太后眼中露出异样的神采,“不能让俄罗斯人如此得意下去。”
四月初四,土尔扈特部北路三旗的骑兵越过楚克礼克河,朝着北边,杀了一小队土耳其斯坦总督府的哥萨克骑兵,之后朝着西北方向挺进,总督府原以为只是新疆某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