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节度-第45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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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首的那人正是方才说法的那个乱发汉子,只见其袒露着毛茸茸的胸口,怒气勃勃的喝骂道:“好你个胡狗,老爷赌得正是尽兴的时候,竟然敢败老爷的兴致,若是你看错了,看老爷不把你身上那层贱皮戳上几个洞!”
呼延折苦笑着躬身作揖,让开道路来,那乱发汉子却看也不看,自顾着上得城头,正要向呼延折手指的方向望去,却突然发现四五步外站着一名披甲少年,正施施然的看着自己,嘴角微微翘起,带着一丝讥讽的微笑。这汉子反应倒是不慢,丢下手中遮雨的油布转身要跑,却只见腰间一痛,低头一看一把横刀正从自己右腰眼拔出,鲜血立刻从伤口涌了出来。
屠杀的过程十分短促,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方才那几个活生生的人便已经成为了尸体,在雨声的掩护下,厮杀发出的细微声响完全被掩盖住了,雨棚中的剩下守兵完全没有发觉外面发生的事情。
少年走到尸首旁,轻轻的用脚将一具尸体翻过身来,死者的脸上还保持着他生前那种不敢相信所发生的一切的惊诧表情,鲜血从胸口的两处上口中涌了出来,染红了一旁的砂石地,但很快就被密集的雨水清洗干净了。少年笑了笑,口中喃喃自语道:“今天倒是个杀人的好天气!”他突然转过身来,对呼延折问道:“那个第一个死的就是都头吗?”
“不错!”
“很好,雨棚内还有十六人,我们这里有九个人,以有备攻无备,足够了!留下最后一个人当活口,其余的全部杀掉!”少年对手下低声说道,杀气腾腾的吴军士卒们发出一声低喝,表示赞同了头目的判断,那少年振臂一挥,吴军士卒们便鱼贯下城,向那雨棚行去。
雨棚里,火盆里的火焰并不旺盛,作为第一线的守兵,他们能够得到的取暖材料当然不会城主刘安一样的木炭,而是一些半干不湿的柴草,这些东西烧起来不但火焰不旺,还会散出大量的烟,将里面人的眼睛熏得通红通红的。柴草燃烧的烟味和挤成一团的十几个男人混杂在一起,形成了一股无以名状的味道。这十几个男人正聚精会神的围在一块比较干燥点的草席旁,草席上倒覆着一只缺了口的陶碗,每个人的口中都喊着“单”或者“双”的字眼,显然他们正在聚赌。
突然,雨棚中发出一声惨叫,众人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惨叫声便接二连三的爆发出来,人们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雨棚中多了六七个披甲持刀的军汉,正恶狠狠的砍杀过来,突如其来的打击迅速的粉碎了守兵们脆弱的抵抗,很快整个雨棚中就躺满了尸体,除了最后一个惊魂未定的幸运儿,刚才那些几分钟前还生龙活虎的汉子已经变成了地上没有生命的肉块。
“最近的守兵在哪里?游动哨呢?最近一个换岗要到什么时候?”进攻方没有耽搁一分钟时间,立即开始讯问那个幸运儿,四周同伴的尸体和面露凶光的敌人让他说出了所知道的一切。那干练的少年指挥官将其与方才从呼延折口中得到的情报相印证无误后,满意的点了点头,道:“快打开城门。放城外的将士们入城。”
呼延折抱着脑袋,坐在雨棚里,在离他不到两丈远的地方,堆满了十几具尸体,他并没有将注意力分散到那些过去的“同伴”们身上,而只是在发呆,仿佛在想着什么事情一般。
下蔡城的大门已经被打开了,数百名全副武装的吴军士卒正鱼贯而入,除了有手持长矛的以外,还有一部分军士身上除了护身的短刃以外,还背着一根约莫五六尺的柱状物体,似乎是为了防水,这个圆柱体被用油纸小心的包裹起来。
一名军官从进城的军队中跑了过来,在那少年军官面前敛衽下拜道:“禀告都督,三百矛手,一百铳手已经全部进城,谨遵都督军令!”
“嗯!”少年军官,不应该说是吕润性点了点头,下令道:“城中巷道众多,地势并不开阔,你让一百矛手换上短兵,作为游兵,铳手将火绳点着,准备应战!”
“是!”
李押衙回到自己屋中的时候,还是被刘安的慵懒和自负气得浑身发抖,虽然他依照对方的建议派出了让后梁大军进军的信使,但这反而让他更加恼火。作为一个从和河东沙陀兵战斗中成长起来的经验丰富的军官,李押衙非常瞧不起刘安这种首鼠两端的地方豪强头目,在他看来,刘安根本不是一个真正的军官,他根本不知道这样的天气虽然对于这些地方豪强的土兵来说是不可克服的困难,但对于训练有素的军队来说,并不是什么克服不了的困难。李押衙过去的主要敌人沙陀奇兵便是如此,这些还没有完全被中原舒适生活所腐化的刚勇武士可以无视饥饿和疲倦,不断的前进、后退、战斗、追逐,直到战胜你为止。在绝大部分情况下,梁军在物质的力量上和数量上都占有很大的优势,但最后胜利者却是属于更加坚韧,更加刚勇的河东军。从中李押衙学到了这样一个教训——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比安全感更加危险的东西了。
李押衙坐了一会儿,才觉得气消了一些,他已经下定决心,一等到看到梁军舟师的第一根桅杆,他就用自己所带来的本部精兵解除那个叫做刘安的手下的武装,像下蔡城这样的要地关系到大军的命运,绝对不能交在刘安这样一个蠢货的手中。
正当此时,李押衙突然听到外间传来一声剧响,粗听像是雷声,可转念一想:如今已是秋末冬初,又哪里会有雷声。李押衙正思忖间,外间又传来一阵方才的响声,密的和雨点一般,几乎连成了一片,此时已经可以清晰的听到其中夹杂着喊杀的声音,李押衙跳起身来,走到墙边取下佩刀,又拿起头盔戴好,推门出去厉声喝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下蔡城破了,吴军打过来了!”说话的那人是刘安的心腹,派在李押衙身边听用。此时他已经被突然而来的打击给吓得有些糊涂了,目光散乱,双手颤抖吗。李押衙皱了皱眉头,沉声问道:“是从哪个门进来的,有多少人?”
“完了,完了!”那人却不回答李押衙的问题,只是傻傻的重复着话语,李押衙冷哼了一声,知道这个人已经被吓傻了,没有什么用了。对一旁的亲兵头目下令道:“快召集亲兵,我们先去刘安那里,我们只有三百兵,太少了,得让那个家伙重新振作起来,至少得到指挥城中全军的权力才能击退吴贼!”
“吴贼已经进城,不如我们先去堵住口子,再去见刘城主吧!”
“不用,方才那点喊杀声,撑死也就个五百人。”凭借多年的经验,李押衙迅速的做出了正确的判断,他穿上系好裙甲的皮带,自信满满的说道:“咱们先去找刘安再来收拾他们也来得及!”
天意第647章李押衙1
第647章李押衙1
李押衙所居住的院落相距刘安的住处不过隔着一条跨院,所以他想与其稀里糊涂的冲上去乱打一场,为人作嫁衣,还不如先去刘安那里,最好能将兵权接收过来,再来对付吴兵不迟。这李押衙久经战阵,行事胆大心细,眼前放着一个接收下蔡城的机会,他自然不会简简单单放过了。
李押衙到了刘安府邸侧门,便拿起门上的兽口吞环猛敲了两下,等了好一会儿也无人前来开门,他耐不住性子,对伸手随行士卒做了个撞门的手势。数名如狼似虎的军士立刻冲上前来,连撞待踹,不一会儿便将那侧门撞开来。李押衙进门一看,却发现刘安宅内一片狼藉,四处都是遗弃在地的财物家具,不时还有个把抱着鼓鼓囊囊的包裹四处逃窜的男女,这些鬼鬼祟祟的家伙一看到李押衙一行人便纷纷丢下财物,四散逃走,整个刘安府邸全然是一副刚刚被打劫过的景象。
“这是怎么回事?”李押衙不耐烦的皱起了眉头,这宅院的建筑都还完好无损,地上也没有说什么血迹尸首,显然破城的吴军兵锋尚未及于此地,倒像是个被盗贼光顾的无主宅院。这时,正好有一名仆役打扮的汉子鬼鬼祟祟的从右边的弄堂中钻了出来,正好与李押衙一行人撞了个正着,二话不说转身就跑,刚跑了两步便脚下拌蒜,摔了个狗吃屎,正好被赶上来的军士抓了个正着,拖到李押衙面前,立即按到在地,白刃加颈。
“快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刘城主在哪里?”李押衙的声音并不大,但里面透出的那透骨的杀意让那汉子连忙喊道:“城主死了,已经死了,尸体就在里屋呀!”
“嗯,死了?”李押衙的瞳孔立刻收缩了起来,这个突如其来的打击让他的身体晃了一下,显然在这个节骨眼上,刘安的死对于他来说绝对不是一个好消息。刘安的死和吴军的破城是偶然的巧合还是串联起来的里应外合?他猛的摇了摇头,将那些不祥的联想从自己的脑袋中甩了出去,厉声道:“快,待我去里屋!”
随着一声轻响,虚掩的房门被推开了,一股子暖和的空气从里面涌了出来,与外面的湿冷空气相混合,形成了一团白雾。李押衙挥手扇动空气,让雾气消失的更快一些,随着雾气的消散,一副熟悉的场景出现在他的面前,墙角的火炉还在燃烧,十分舒适的家具,和自己不久前离开时不同的是地上多了两具尸体,其中一具正是刘安。李押衙走到刘安的尸体前,只见死者双目圆瞪,脸上满是狰狞之色,双手更是青筋暴露,显然死亡来临的非常突然。李押衙小心的将刘安的尸首翻了过来,只见死者的后颈部有一个深孔,伤口附近的血迹已经凝固了,形成了一种丑恶的黑色,显然是被什么尖锐物体刺穿的,刘安的后心还有几次刀剑刺伤,显然他是先被突袭刺中后颈要害,在地上翻滚挣扎时又被人用长剑从背后刺杀的。李押衙冷哼了一声,又去察看剩下的那具尸体,这是一个年轻女子的尸体,他依稀记得这年轻女子便是先前为刘安按摩的婢女,在她的脖子上有一道深深伤口,动脉血管和气管都被割断了。事情已经很明白了,刘安被这个婢女从背后突袭刺倒,然后被杀死,随即刺客又自杀身亡。但是刘安真正的死因还是在一团迷雾之中,这个女子是吴国潜伏在刘安身旁的刺客?还是这只是一场寻常的弑主谋杀?谁也不知道。
李押衙转过身来,远处传来的杀伐声又清晰了不少,这说明战场离这里又近了一些了,显然在失去了刘安这名统帅后,下蔡城的守军是很难抵挡的住敌军的猛攻的。是立即从北门撤兵还是带领自己所部发动逆袭,这是个需要立刻做出的决断。
吕润性站在一堵塌了一半的院墙上,这个地点位置很好,可以很轻松的俯瞰整个战场,在他的右前方约莫四五丈的地方,火铳手们正列成横队,准备最后一次齐射,在他们的后方,持枪披甲的吴军战兵们正列成纵队,准备待到这次齐射完毕后,就开始发起冲击,将守军从眼前这座明显是刘安住处的府邸门前驱散。也许是受到出其不意的突袭的原因,进城的吴军迄今为止遭到的反抗软弱而又无组织,往往一次火铳手的齐射就能驱散上百名守兵,眼前的这支守军无论从人数还是组织度来说都是自进城以来所遇到最强的,吕润性估计只要打垮了这次抵抗,就能完成对下蔡旧城的占领了。
想到这里,吕润性的目光扫过己方的火铳手,这个时候天上已经连续下了好几天的大雨已经渐渐停下来了,阳光也从云彩的间隙中照射下来,吴军阵中发出一阵欢呼声,显然在他们看来这是个不错的兆头。在从火铳队的都头那边确定已经装弹完毕后,吕润性对其点了点头,鼓手们立刻将开火的命令用鼓声发布出去,随着两声急促的鼓点,吴军阵前爆发出一片火光,浓密的白烟立刻将整个军阵笼罩起来,几乎是同时,对面的守军阵中发出一片惨叫和惊呼声,从吕润性这里可以清楚的看见有不少人被像是被雷击了一般倒地,更多的人在绝望的喊叫着,丢下手中的武器向后逃窜,虽然少数军官还在竭力想要维持军队的秩序,但他们的努力在溃退的大潮中是在太微弱了。
“看来只需要发动一次冲击就能结束战斗了!”吕润性举起右手,正准备做出让长矛队发起冲击,将正面的残敌扫除出战场的命令,但这时他突然犹豫了,过去父亲曾经反复强调的一句话又在他的耳边响起:“从某种意义来说,临阵指挥就是在何时何地。投入多少预备队的艺术,决定胜负的不是你已经投入了多少兵力而是你还有多少兵力可以投入战场,一滴水可以让已经满了的杯子盈出水来,最后一根稻草可以压倒强壮的驮马。所以要近乎吝啬的使用手中的兵力,这是你手中最大的财富,谁也不知道战场上下一刻会发生什么,一定要有备无患!”
“让丙队前进,驱逐残敌,其余两队待命!”吕润性改变了主意,对身旁的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