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儿行-第28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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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令水师派几艘船,去琅琊山附近联络王宣。从他手中悄悄运一部分兵马过來协防。益王买奴即便派出兵马來争夺胶州,我军凭着火器和海运之便,也能让來人碰个头破血流…”章溢也迅速回归本职,与冯国用一道,完善整个用兵之策。
闻听他们两个的话,陈基大受启发,走到舆图前,用手指比了比几个关键点之间的距离,低声补充道,“胶州距离诸城最近的路,也有一百五十余里。益王可能需要等到今天早晨或者中午,才会听闻胶州失守的消息。主公不妨现在就让水师派一艘空船去王宣将军那边,一则跟他借兵,二來通知他胶州已被攻克,命他伺机而动,让益王首尾不能兼顾…”
“好…陈参军此言深善…”朱重九立刻干脆地点头。然后拿起令箭來,当着一众参谋和耶律昭这个外人的面儿,开始调兵遣将。
很快,就有心腹拿着他的令箭,和陈基亲笔书写,加盖了淮安大总管印的军令,去水师那边搭船,赶往琅邪山。
朱重九轻轻喘了几口气,旋即再度将目光转向众参谋,“大伙继续,半个时辰之内,我需要一个完整的出兵方案。洪三,你去同知吴指挥使。让他立刻着手做出发准备,今日午时全前,杀奔象州…”
“是…”徐洪三上前接过令箭,快步跑出行辕之外。
众参谋则立刻在大堂中央的地面上,用沙子摆出舆图,开始制定整个作战方案。,
自打去年五月自立门户那一刻起,朱重九一直极力模仿记忆中数百年后的军队情形,建设和完善淮安军的参谋制度。如今参谋部经历了一年多的运转,早已渐渐走上了正轨。不需要任何人督促,就围绕着最新战斗目标,全速开始运转。
“昨夜敌将不战而逃,仓促之间,不可能清楚我军到底來了多少兵马。主公不妨命斥候向高密、莱阳、潍州等大肆出动,制造我军即将分头攻略这几个地方的假象。令周遭的敌军,谁也分辨不清楚我军的真实意图…”
“胶州的府库里,还存着许多元军旗帜和号衣。主公不妨令大伙穿在身上,装作奉买奴之命,前往象州加强粮库防守。如此,沿途即便有心向蒙元的豪强看见,仓促之间,也难辨真伪。当其弄清楚我军真实身份,再给益王去报信时,象州已经落入了主公囊中…”
“潍水虽然行不了巨舰,但我军途经下游时,不妨以益王之名,将沿途看到的小船尽数征用。一则可更好的封锁消息,二來可以用小船首尾相连,组成浮桥,将大军尽数运到河西。从敌营背后,出其不意发起进攻…”
“我军当中,如今亦有不少蒙古人和色目人。主公可令其自组一队,以为前锋。届时敌营中的驻屯军分不清哪个是他们的真正主人,必将不战而乱…”
。。。。。。
众参谋你一言,我一语,在极短的时间内,就将一场仓促决定的奇袭战,谋划成型。把个耶律昭看得眼花缭乱。目瞪口呆。只觉得,自己完全是站在一只庞大的怪物面前,眼睁睁地看向他磨亮牙齿,眼睁睁地看他扑向猎物,然后,却无法保证这头猎物会不会将牙齿对准自己。
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契丹人在淮安军面前。。。。。。。想到日后群雄逐鹿,耶律昭忽然不寒而栗。洠魏位袷はM杉疑舷略倥Γ嘉薹ㄗ飞匣窗簿慕挪健D且丫辉偈窍率衷缤淼奈暑},而是,双方根本就不属于同一物种。
再凶猛的野狼,遇到老虎,也只有成为干粮份。而耶律家,恰恰就是前者。猛然间,耶律昭的心脏就往下沉,往下沉,洠隂'了地往下沉。这一刻,他真的不知道自己今天的行为,到底是对了还是错了。不知道未來的耶律家,出路到底在哪一方?
第三十六章族群
接下來的小半个时辰里,耶律昭就像活在梦里。浑浑噩噩地在地图上标出最平坦的一条道路,浑浑噩噩地答应带领淮安军特别抽出來的一营精锐去与释嘉纳交涉购粮,浑浑噩噩地答应带人去替淮安军筹集店铺伙计穿的衣服,浑浑噩噩地从大总管临时行辕走出來,浑浑噩噩地走在胶州城充满海腥味儿的街道上,两眼一片茫然。
事实上,他比这辈子任何时候,都要清醒。然而,越是清醒,他越恨不得自己立刻昏迷过去,彻底变成一个白痴。蒙元朝廷是一头已经年老的狗熊,淮安军是一头刚刚长出牙齿的乳虎。老熊和乳虎争锋,作为孤狼的契丹人无论站在哪一方,最后恐怕结局都不会太好。
但是,他却又鼓不起勇气,推翻先前跟朱屠户的约定。正所谓自家人知道自家事,经历了大金、大元连续两个朝代数百年的刻意消弱,如今的契丹人,早已不是祖辈那种纵马高歌的热血男儿。
他们当中的绝大部分,早已变得如北方的汉人一模一样。刀子砍到脖子上时也不知道反抗,只懂得跪在地上,哭泣求饶。他们当中绝大多数人,早已不懂得如何用刀,不懂得如何开弓放箭,耍弄起阴谋诡计來却个个精熟无比。如果得不到淮安军的火器和教官,耶律昭相信,即便自己的家族和鲁王联合起兵时,能打朝廷个措手不及。妥欢帖木儿随便派一名悍将前來征讨,就能将大伙打得落荒而逃。
那种孱弱,早已不仅仅表现在体质上,而是经过两百余年的日积月磨,深深地刻进了契丹人的脊髓深处。毕竟,在过去那两百多年中,有血性的契丹人被统治者杀了一批又一批,很难留下自己的后代。而越是奴颜婢膝者,在女真人和蒙古人的统治下活得越滋润,越能保留自己的传承。
“一二一,一二一,一二一。。。。。。”一伙巡街的淮安士卒迈着整齐的步伐,在伙长的指挥下,与他擦肩而过。耶律昭激灵灵打了个冷战,目光迅速落在队伍中最后一名士卒的后背上。然后,又迅速将目光收了回去,垂着头,继续迈动沉重的双腿,朝商号的库房蹒跚。
走在队伍末尾那名士兵看上去很年青,动作也远不如其他同伴那样整齐协调。很显然,此人入伍的时间不是很长,也许只有短短一两个月。还洠淼眉巴耆视窗簿宓慕谧唷5牵烧讶创哟巳松砩希吹搅送淖孕庞虢景痢
他在努力适应作为一个人,而不是一头牲畜活着。他在努力跟紧自家队伍,努力抬头挺胸。也许是有人教他这样做,也许是潜移默化。但无论如何,他都已经将头抬了起來,都开始学着以平视的角度,看待自己和周围的人。一旦他们直着腰杆走路成了习惯,外力就再难让他们的腰杆重新弯下去。哪怕是死…
同样的精气神,在眼下辽东那些契丹人身上,耶律昭却很少看到。包括自己家族中,那些始终未曾忘记祖先荣耀的同伴们,在狂热的同时,眼睛里头也经常充满了谦卑。对族长,对上司,对前辈。。。。。,林林总总,无论走到哪里,都会遇到需要他们屈膝弯腰的地方,不是对着蒙古人,就是对着同面孔的契丹人。
“耶律掌柜,小心些,前面有个水坑…”不忍看着耶律昭继续在街道上梦游,奉命前來协助他一道取衣服的斥候团长俞廷玉伸手在其腋下搀扶了一把,低声提醒。
“啊,噢,噢,草民看,看到了。多,多谢俞大人…”耶律昭又是一个踉跄,伸手扶住路边的柳树。
“要不要给你叫一副滑竿來?看耶律掌柜这模样,估计是昨天一整夜都洠谩庇嵬⒂裼昧Π锼盼壬硖澹反展齺恚厍械匮省
“不,不用。就到了,前面转过弯去就到了…”耶律昭哪敢在后者面前装什么大爷?抬手抹掉额头上的汗珠,讪讪地回应。
“那咱们就抓紧一点儿,别耽误了队伍出发。”俞廷玉的手臂再度稍稍用力,将耶律昭“托”离路边的柳树。临行前虽然朱重九洠в忻髯沤淮粗溃约罕匦敫涸稹罢湛础焙靡烧选2坏哟巳耸种薪璧阶愎坏囊挛铮乙Ρ苊獯巳肆偈狈椿凇
“就到了,就到了。俞将军请跟在下來…”感觉到腋下那双大手上传來的力量,耶律昭又擦了一把汗,努力让自己走得更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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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事情往好的方面一想,他的双腿上多少又恢复了些力气。回过头,看着搀扶着自己的俞廷玉,带着几分试探意味询问,“俞将军好像是北方人吧,听你说话的口音,跟草民家乡那边很相似。”
“我武安城长大的,距离辽东的确不远。另外,不要叫我将军,我只是个光牌校尉,照着将军,可是差了不少级呢…”俞廷玉憨憨地笑了笑,在回答对方的问睿啵笊勒
不像蒙元和其他红巾军那边,将军的头衔满天飞。淮安军这边,能称为将军的,只有几个指挥使。像俞廷玉这种刚刚晋升的团长,勋官只为翊麾校尉。标志极为明显,红铜护肩上光溜溜一片,不带任何装饰物。
“草民,草民是个外行,看不懂,看不太懂贵部的军职。”耶律昭目光迅速从俞廷玉肩膀上扫过,揣着明白装糊涂。
“说实话,最开始我自己都洠5肮吡耍琶靼渍庵直曛镜暮么υ谀亩庇嵬⒂窦绦┖┑匦ψ牛抗饫锍渎擞焉啤!霸勖谴笞芄茏龅暮芏嗍虑椋际钦庋印R豢即蠡锒疾欢灰湃プ觯Vぢ湍芸闯龊么怼
“噢…大总管当然是远见卓识…”洠氲皆谟嵬⒂裱劾铮熘鼐诺牡匚蝗绱烁摺R烧延帚读算叮诓欢孕牡胤笱堋
俞廷玉笑了笑,也不跟他计较。做过一呼百诺的少郡王,又做过很长时间洠в腥魏稳松碜杂傻呐ケ嗷В缫驯幻四ロ鲁闪艘豢榻甘8静换嵩谝猓切┧嫔系母』托
“那,那俞校尉,怎么又到了淮扬?”但是,耶律昭却不想放过这个机会,继续低声试探,“您老别怪,草民,草民只是好奇。草民,草民昨天听多图少爷喊,喊贵公子叫什么帖木儿…”
“还能有什么原因,得罪了大元皇家,被贬到了洪泽湖上扛石头呗…”俞廷玉早就猜到对方话里有话,抽回手,笑着耸肩。“你听得洠Т恚颐歉缸邮敲晒湃恕2坏敲晒湃耍故钦吮镜睦虾沟障担窭锊牢崾稀!
“你,你是,你是武平,武平郡王的后人…”他回答得平平淡淡,耶律昭却被吓得两眼发直,转过身,手指哆哆嗦嗦,“东路蒙古军万户府元帅,不花铁木尔的后人…你,你居然还好好的活着?”
“长生天保佑,侥幸洠馈庇嵬⒂裼炙仕始纾孟褚丫芟肮吡吮鹑说木铩!皼'错,在下就是玉里伯牙吾氏的秀一,故元东路蒙古军万户府元帅,知枢密院事,敕封武平郡王,不花铁木耳家的少王爷。耶律掌柜,细算起來,咱们称得上是半个老乡…”
“你,你。。。。。。”虽然早就知道俞廷玉父子是蒙古人,耶律昭心中依旧天雷滚滚。武平郡隶属于辽阳行省,东路蒙古军万户府驻扎在武安,乃蒙元朝廷用以弹压草原各族的重要力量。将士们都是一人三骑,万一接到朝廷命令,五天之内,就可杀至辽阳城下。
一个手握重兵的亲信大将之后,如今竟“沦落”到在朱屠户麾下当一个小小的翊麾校尉,并且心甘情愿的地步?这大元朝,如果再不亡,还有天理么?这朱屠户,到底有什么本事,连不花铁木耳的后人都甘心受其驱策,甘心调过头來,反噬自己的同族?
“别那么一惊一乍的,都是老辈子的事情了。你不问,俞某自己都快想不起來了…父辈祖辈们的荣耀,关我等什么事情…人啊,总不能活在过去里…”俞廷玉又笑了笑,带着几分奉劝的意味补充。
“可,可你毕竟,毕竟是玉里伯牙吾氏…毕竟,毕竟是钦察国。。。。。”耶律昭无论如何也不敢认同对方的说辞。指着俞廷玉的鼻子,身体颤抖得如同风中荷叶。
将心比心,俞廷玉可以不以玉里伯牙吾氏的昔日辉煌为荣。如今的契丹族中,肯定也有许多人早已忘记了赫赫大辽。那样的话,他这半辈子苦苦追寻的耶律家复国,还有什么意义?即便勉强把反旗竖起來,究竟还能够有几人肯誓死相随?
“那都是过去了…”俞廷玉这辈子经历坎坷,看问睿侗纫烧颜飧錾馊饲宄!耙蛭沂怯窭锊牢崾系暮笠幔晕胰揖筒荒芗绦粼诓菰希鞯浇褐輥碚乒芨静皇煜さ乃H缓螅蛭噬蠜'忘了我玉里伯牙吾氏,有司就可以硬安个罪名,把我一家老少贬成贱籍,去洪泽湖畔搬石头修大堤。呵呵,我玉里伯牙吾氏当他孛儿只斤为同族,他孛儿只斤氏拿我玉里伯牙吾氏当过同族么?如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