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儿行-第1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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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君用那厮硬逼着小的挪用你的军械,小的,小的不敢不从啊。弥勒尊者,您就发发慈悲,放小的投胎去吧!”
十一月底的天气已经很冷了,这厮居然也不嫌凉。在尿窝里滚来滚去,转眼就彻底变成了一头泥母猪。
朱大鹏被气得哭笑不得,站起身,拿大脚丫子朝李慕白身上猛踹,“放,放你个屁!疼不疼,疼不疼。人死了,就感觉不到疼。你要是不知道疼,我就接着踹。你们几个,也别看着,一起来替李参军醒醒神!”
“遵命!”亲兵们王大胖和于常林两个早就看李慕白不顺眼了,大声答应着扑了上去,拳打脚踢,揍得此人大声求饶。“哎呀,哎呀!饶命,饶命!别打了,别打了。没死,没死,还活着呢!疼,疼死我了。都督大人,求您放了小的这一回!”
“知道疼了?”朱大鹏冲着王、于二人摆摆手,示意他们停止对李慕白的惩罚。然后低头看着那厮的脸,冷笑着追问。
“知道了,知道了,谢都督大人不杀,不杀之恩!”李慕白的鼻子也被打歪了,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双手抱着脑袋,哭泣着回应。
“那我的军械。。。。。。。?!”朱大鹏看了他一眼,继续冷笑着追问。
“有,有,小的回去之后,回去之后,就给您老先调拨一千根长矛过来!”李慕白知道自己今天如果不给个交代,肯定难以蒙混过关。赶紧点着头,大声答应。
许诺之后,他又再度双手抱住身上要害,哭丧着脸解释道:“小的,小的真是奉命行事啊。赵长史说,赵长史说,你的左军组建时间最晚,所以,所以军械调拨,不急,不急于一时!”
对这种早就心知肚明的猫腻,朱大鹏才没兴趣刨根究底。伸手将李慕白从地上扯起来,冷笑着说道:“俗话说县官不如现管。你发出多少兵器,那赵长史还能天天点数不成?!况且真的把老子逼急了,把官司打到大总管面前。你说人家赵长史会承认是他指使你对左军另眼相看呢,还是会拒不认账,借你的人头一用呢?!”
跟读书人说话就是省事儿,特别是李慕白这种胆小如鼠,又心怀鬼胎的读书人。那厮听在耳朵里,不由得激灵灵打了个冷战。再顾不上替自己狡辩,先做了个长揖,然后小声说道:“下官,下官知道错了,还请都督大人慈悲!以后只要赵长史不肯明着说禁止给左军下发兵器铠甲,下官那里,绝不会克扣分毫!”
“你知道轻重就好!朱大鹏又冷笑着威胁了一句。丢下魂不守舍地李慕白,转身去查看火炮发射现场。还没等他走到地方,亲兵队长徐洪三已经双手捧着块烟熏火燎的铜壳子,快步走了上来,“都督请看!”
“这是什么东西?!”朱大鹏停住脚步,凝神细看。只见徐洪三手里的东西上面裂着四五个三寸长的口子,四处透风,活脱一根烤过了头的西式肉肠!
“盏口铳!烂了!”徐洪三咧了下嘴,苦着脸回应。
不用他说,朱大鹏也知道这东西是盏口铳留下的尸体。没想到居然被黑火药直接炸开了膛!看来这黑火药,也不是像自己上辈子在论坛上看得那样不中用。比起什么三硝基甲苯来,肯定差了一点儿,但比起大元朝生产的伪劣产品,还是强出了不知多少条街!
万幸的是,这门原始的火炮是纯铜打造,虽然被炸开了膛,却没出现太多破片,也未波及到周围的其他人。只是这样一来,朱大鹏的火器部队计划,又要无限期推迟了。
铁棍上钻孔的事情,徐州城最有名的铁匠黄老歪带着三个徒弟已经忙活了快两个月,到目前为止只弄出了一根成品。长短还不到一米,粗细却比得上他自己的铁匠胳膊。至于枪管的内径,则少说也有四厘米粗细。朱大鹏拎在手里试了试,即便不装枪托,照门等辅助部件,光枪管的重量,恐怕也不在十五斤之下。双手平端起来根本稳不住,更甭说指望这东西向敌人瞄准了!
火枪造不出来,刚刚拿到手的火炮又被炸成了烂香肠,光有黑火药一样,能起到什么作用?!正当他望着盏口铳的尸骸欲哭无泪的时候,赵君用帐下的司仓参军李慕白又捏斜着身体凑了过来,用一只手捂住自己的嘴巴,低声商量道:“请教左都督,今天的事情,如果长史那边问起来。。。。。”
都什么时候了?居然还想着拍赵君用的马屁?!朱大鹏闻听,立刻气不大一出来。竖起眼睛,大声断喝,“想怎么说你就怎么说!赶紧滚,老子今天不想再揍你!”
“是,是!下官这就走,这就走!”李慕白被骂了个满脸通红,做了揖让,转身离开。才走出不到五不远,耳畔忽然又传来一阵闷雷声,“轰!轰!轰轰轰!”
紧跟着,竖在徐州城西门敌楼中央的牛皮战鼓,也被人用力敲响,“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坏了,紧急军情!”朱大鹏头皮瞬间一紧,再顾不上想什么火枪火炮,一把揪住亲兵队长徐洪三的绊甲丝绦,大声命令,“去找孙三十一和吴二十二,让他们两个集结所有亲兵和战兵,带着武器到州衙门口的空地上待命!”
随即,又迅速将头转向自己的司仓于常林,急匆匆地吩咐,“你去找苏长史,命令他集结所有辅兵,护着附近的流民和百姓,速速退回城内。什么都不要收拾,鼓敲得这么急,八成是朝廷的兵马打过来了!”
“是!”“是!”徐洪三和于常林两人答应着,撒腿就跑。朱大鹏再度转头,一把扯起已经从又吓得摊在地上的李慕白,“跟我一起进城,然后你回仓库,随时准备给弟兄们分发兵器。蒙古人都打到家门口了,还不把兵器全发下去,你留着给谁啊?!”
“小的,小的不是留,小的,小的必须。。。。”李慕白大声辩解着,被朱大鹏揪住手腕,倒拖着朝城里跑。
这个时代的徐州,虽然也称得上是个历史名城,但规模却比朱大鹏穿越前的二十一世纪,小了不止一点半点。顶多用了七八分钟左右,他就拖着李慕白跑到州衙门口。把后者的手腕子一松,分开人群,继续朝正堂冲去。
几乎与此同时,毛贵、赵君用、彭大、潘癞子和张氏三兄弟也赶到了,一个个跑得满头大汗,上气不接下气。看着大堂上正襟危坐的芝麻李,满脸惶恐。
那芝麻李自己,倒是比其他所有人都能沉得住气。看看手下的核心将领差不多都到齐了,松开紧握着的拳头,板着脸说道:“实在对不住大伙,本以为还能在徐州城过个安稳年,结果鞑子朝廷却不想让咱们遂了心,专门派了个叫兀剌不花的家伙前来剿灭咱们,前锋五百骑兵已经到了北门之外,后续可能还有上万大军要陆续赶过来?!”
“上万人,这么多?”
“怎么会是北边?裴家哥俩不是才占了小沛么?怎么连个信都没报,就让鞑子从他们眼皮底下杀过来了?”
“兀剌不花是谁?他很厉害么?”
登时,众人七嘴八舌地吵成了一片。谁都无法相信,蒙元朝廷的人马,居然这么快就杀到了自己的眼皮底下。芝麻李被大伙吵得头疼,用力拍了下桌案,耐着性子解释道:“兀剌不花是朝廷的什么御史大夫,但也不完全是文官。你们应该知道,蒙古人里头,肯用心读书的很少。他能做了御史大夫,差不多就等于文武。。。。。!”
“嗤!老子还以为是什么名将呢,原来是个不中用的酸秀才!”没等芝麻李把情况介绍完,潘癞子搓着手掌,大声打断。
“是啊!读书人能有什么真本事?对不住,老赵,我们不是说你!”其他几位将领也立刻来了精神头,一个个跃跃欲试。
“据咱们的斥候探到的消息,他前天下午抵达的小沛!”芝麻李又用力敲了下桌案,大声提醒。
“前天下午才到小沛,那裴家哥俩呢,四万多弟兄总不会眨眼间就被。。。。。”张小二性子最急,再度大声插嘴。话才说了一半儿,他却突然愣了愣,张开的嘴巴,再也无法合上!
第二十三章鬼怪魍魉
其他各位将领,包括朱大鹏这个融合了两个灵魂的家伙在内,也终于明白了芝麻李想提醒什么,个个大惊失色。
前天下午前锋抵达了小沛,今天上午却又到了徐州。而小沛和徐州之间,却有一百六十多里的路要赶。也就是说,距离大伙最近的一支义军,由小沛裴五十六和裴七十二两兄弟带领的四万多弟兄,连一晚上都没坚持住,就被兀剌不花的兵马给全歼了。甚至连求援的信使,都没来得及向外派!
这是何等悬殊的战斗力差距?!就算裴家兄弟两个带的是四万只羊,那兀剌不花也得派人抓上小半夜才能抓得光吧?!然而,此人却前天晚上破了小沛,今天上午就赶到徐州城外!连打仗带行军,只用了一天两夜时间!
当即,就有人大声嚷嚷道,要赶紧去关闭北门,以免朝廷的骑兵趁虚而入。也有人大声提议,从现在开始坚壁清野,把朝廷的人马活活饿死在城外旷野中。还有人干脆提议,花重金招募一伙死士绕的黄河岸边去,一把火将浮桥烧个干净。压根儿不管这个季节,黄河已经到了枯水期,再过十几天,河面上就能冻出半尺厚的冰壳子来!
这些不算最离奇,最离奇的是,居然有人小声嘀咕,问能不能派人去接洽招安?据说朝廷对接受招安的义军首领都比较宽容,至今还没杀掉其中任何一个。
“北门我已经派人去驻守了,大伙放心,五百骑兵,谅他们还不敢直接冲进城里来!”芝麻李越听越失望,挥了下手,大声打断。然后,又看了提议招安的那几个弟兄,苦笑着摇摇头,大声说道:“裴七十二此刻在后堂包扎伤口。咱们派出去的斥候,在鞑子斥候的手里把他给抢了回来。要不然,我到现在为止,恐怕还以为鞑子的兵马要开了春儿才会到呢!”
众将闻听,又吵嚷成了一锅粥,“裴七十二在后堂?他什么时候到的,我们怎么不知道?!”
“咱们的斥候呢?居然跟鞑子的斥候交过手了,伤亡如何?”
“赶紧把裴七十二抬出来,咱们需要了解敌情!”
芝麻李叹了口气,只好命人去后堂请裴七十二。不多时,亲兵们用担架抬着一个浑身是血的青年人走了进来,往大堂中央的空地上一放,大声汇报:“禀大总管,裴,裴将军抬过来了!已经用过了药,郎中说,性命暂时没大妨碍!”
“裴兄弟,裴兄弟,你能听见我说话么?”芝麻李先冲着亲兵们点点头,然后站起身,亲自走到裴七十二的担架前,低声问道。
“大总管,报仇,报仇啊!”裴七十二先是没有任何回应,随即,突然伸出血淋淋的手,一把拉住了芝麻李的披风,“小沛,小沛城里城外十万军民,全都,全都被蒙古人给杀光了啊。大都督,一个没留,全杀了啊!”
说罢,抬起头,不断朝地上撞,一边撞,一边大声哭诉道:“我哥,我哥觉得鞑子兵太厉害,就想先假装投降骗过他们,然后寻找机会再举义旗。没想到,没想到兀剌不花那老狐狸,先是说既往不咎,把城门骗开之后,立刻拔刀乱砍。我哥,我哥连还手都没来得及,就被他给剁碎了。我,我是事先不同意投降,偷偷藏在了城里没出去。后来见鞑子开始屠城,才,才抢了匹马,带着百十名弟兄杀了出来。一路上,一路上被鞑子追杀,追杀,大总管,报仇啊,给小沛的十万冤魂报仇啊!”
空旷的大堂里,只有他的哭喊声在四下回荡。先前提议接受招安的人再也说不出一个字,双手捂着脸,缓缓地跪在了地上。再看赵君用,毛贵等核心将领,一个个恨得两眼通红,双手握成拳头,关节处咯咯作响。
小沛义军是否想假装接受招安,裴七十二说得未必是实话。但小沛全城军民被屠杀殆尽,却是血淋淋的事实。而徐州军的大部分将领籍贯都在萧县一带,距离小沛不过是百十里路,算得上半个同乡。甚至有一些流民出身的将领,还有亲戚住在小沛那边,一夜间就彻底阴阳永隔。
“呜呜!”几名有亲人在小沛的将领,忍了半晌没能忍住,最终还是哭出了声音。众人扭头,本想说几句安慰的话,张开嘴,却也是泪流满脸。看看眼前义愤填膺的弟兄,再想想小沛那十万军民中,还有许多是老弱妇孺,芝麻李也再无法保持冷静。走到墙边的兵器架上抽出一把钢刀,朝着大堂中的红漆柱子一刀砍下,“从现在起,谁再敢提一个降字,就如此柱!”
“当啷!”合抱粗的木头柱子,被看进去了半尺多身,钢刀也被卡在了里边,上下颤动。
“死战,死战!”屋子的众将都红着眼睛,挥舞胳膊,喊得声嘶力竭。
芝麻李扭头在屋子里扫视了一圈,松开被震麻了的手掌,大步走回帅案之后,“来人,把裴兄弟抬下去休息。把今天当值斥候队长小徐给我传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