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明天下一根钉-第5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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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传庭虽然退休了,但在有心人眼里,依旧是红彤彤的绩优股,来的像苍蝇一样多的官儿,几乎谁都不会少了搂草打兔子的心。
这一次孙家来的女眷只有三夫人和孙传庭的夫人。三夫人喜欢热闹,喜欢风光,这样的场合当然不会拉下。孙传庭回来时,见自己的夫人一个人在树下乘凉。
坐下后,孙传庭问道:“怎么,就来这么几天,娇儿也不过来陪陪你?”
叹了口气,孙夫人道:“娇儿正忙着给人柔脚呢,哪有功夫陪我?”
孙传庭一愣,道:“柔脚,柔什么脚?”
孙夫人解释道:“妹夫买了很多小姑娘,她们有些是裹了脚的。这里不让裹脚,为了让她们恢复的能好些,就要定时给她们柔脚,活络血脉。”
自己的女儿竟然给人柔脚,孙夫人自然要叹气,但叹的这口气中却又有着浓浓的欣慰和骄傲。也难怪,女儿来妹夫这儿不过一年,不仅人壮实了,更变得英气勃勃,神气的不得了。
孙传庭对妹夫的这个训练营很是好奇,他听父亲说过,从训练营出来的人,不论男女,都有“上马击狂胡,下马草军书”的本事。
孙传庭对此极为震惊。
如果训练营的人是从全国各地招募来的,那他的震惊还会少些,但所有人几乎都是十里八村的庄户子弟,这就让人匪夷所思了。
来的这几天一直没机会四处看看,现在好了,陈家的人大都在陈家堡,他可以四处走走,好好看看了。
一圈走下来,孙传庭只有一个感受,他发现,这里不论是读书的,训练的,还是各个匠房的工匠伙计,他们共同汇成了一种气息,一种生机勃勃、蒸蒸日上的气息。
除此而外,孙传庭感受最深的是这里的纪律。
除了女儿之外,自己的家族、母亲的家族以及别的亲族也有二十几个孩子在这里,他们到这里还不到半年,但看见他最多也只是用目光稍稍示意一下而已。
孙传庭当然明白纪律对一个团体,尤其是一支军队的意涵,如果纪律能化作每个人的本能,再配以对妹夫的誓死效忠之心,那这支军队必将无敌于天下。
天要变了,他能做什么?
吃晚饭时,孙传庭发现女儿还没来,心里不由有点不高兴,他问道:“娇儿呢?”
孙夫人道:“娇儿不来和我们吃晚饭。”
孙传庭道:“为什么?”
孙夫人道:“娇儿说她不能搞特殊,何况这里都是孤儿,她如果总过来,会让那些孩子难受的。”
微微叹了口气,孙传庭默默吃饭。
见丈夫心情不高,孙夫人道:“老爷,今天晚上有个热闹。”
孙传庭问道:“什么热闹?”
孙夫人笑道:“妹夫把每个月分为四休,每旬为两休,一休七八天不等。每休的最后一天放假,休息一天,做各种活动。今天就是休日,娇儿说晚上有戏听。”
孙传庭对听戏没什么兴趣,但这儿的显然不同。
申酉之交,暮色渐起,串串的红灯高挂,孙传庭和夫人顺着人流来到西坡。
最大的训练场夹在两道东西走向的丘陵间,其中西坡稍陡些,在中间的一段陡坡上像梯田似的夯实了四十几道长长的台阶,台阶上都铺着厚厚的青砖。
远远地,他们看见了戴定国和金子乾、戴小蓉夫妇。
走到近前,打过招呼,戴定国笑着问道:“伯雅,你跑的倒是快。”
笑了笑,孙传庭道:“伯父,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
戴定国还没说话,戴小蓉没好气地道:“刚回来。”
戴小蓉也是个喜欢热闹,喜欢出风头的人物,看样子是硬给拉回来的,孙传庭伸手让道:“伯父,坐。”
在他们身后的青砖上,已经有人悄悄地铺上了包裹竹席的厚棉垫。
他们的位置自然是最好的,不远也不近,旁边也很空阔。
下方十几米处就是戏台,戏台是临时搭的,很大,长宽都三丈有余,四周高高挂着三十六个大红灯笼。
这时,孙夫人和戴小蓉正低声交谈,忽然,传来几下清脆的拍掌声,孙夫人抬头向戏台看去,她一下子就愣住了。
一百零九章歌唱
台上有一男一女,都是十八九岁的年轻人,拍掌声是那个小伙子弄出来的。
那个小伙子拍掌的姿势很怪,小伙子双手高举过头,跟大鹅呼扇翅膀似的一张一合,看上去很不合礼仪,却又有那么一股说不出来的洒脱劲。
这么拍掌,别说是孙夫人,就是孙传庭也没有看到过,他们都根本想不到世界上还有人这么拍巴掌的。
“这都是海平那小子弄出来的,嫂子现在别吃惊,等会儿有你更吃惊的。”见孙夫人吃惊的模样,戴小蓉低声说道。
小伙子人很诙谐,他最诙谐的地方就是总板着脸,但只要站在那儿就让人觉着可乐,孙夫人嘴角不自觉地露出了一丝笑意。
小伙子很诙谐,大姑娘非常美丽,明亮而清爽,两人站在台上,让人看上去就那么舒服。
一开始,看到这对奇怪的男女登场,和夫人一样,孙传庭也有些错愕,但拍掌声一起,他心头便起了一股奇怪的感觉。
数千年轻的男男女女聚在一起,尤其是还有不少七八岁的小姑娘,耳语嬉笑是难免的,但在空阔的天地下,声音显得并不是很大。
台上的拍掌声一起,四周立刻就开始静了下来。那种静非常奇怪,是一种由近及远的静,梯次分明,好像落潮一样。
孙传庭不知道这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他又一次感受到了那种融入本能的纪律性所辐射出来的力量。
孙传庭相信,这种纪律性已经融入了这片土地,这里的每个人都习惯了它,即使刚来不久的小姑娘,所以他才会有这种奇怪的感觉。
“诸位高邻,因为今个儿有新到的贵客,所以本人要和我美丽的搭档做个自我介绍。”小伙子夸张地说道,但脸还是板着,依旧一本正经。
小伙子说道“我美丽的搭档”时,被美丽的搭档小小地踢了一脚,惹得众人一阵哄笑。
“我身旁美丽的搭档非常非常了不起,如果再足够勤奋,足够努力,那三年后就能赶上我三年前的水平了。”
“臭美吧你!”美丽的搭档笑骂一句,又作势欲打,众人又是哄笑。
“好,言归正传。”小伙子正色道:“我,身旁美丽的搭档是金兰兰小姐,而我自己,大号孔飞,我们训练营独一无二的金牌主持人!”
看两人的表演,孙传庭怪异的感觉又起,这两人都极轻松,都非常自信,虽然言笑无忌,但台上没有丝毫男人对女人那种无处不在的居高临下的感觉。
这好吗?虽然仍觉得别扭,但并不反感。
因为孔飞一而再,再而三地贬低自己,先是打趣自己,后来在介绍时只说她是金兰兰小姐,说自己时却是独一无二的金牌主持人,金小姐终于愤怒了,她揪着孔飞的头发,把他扯到了自己身后。
众人大笑,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诸位兄弟姐妹,为了欢迎我们尊贵的客人,大家说,这第一曲的荣誉应给给谁?”金兰兰高声问道。
“阿谷丽、阿谷丽、阿谷丽……”一开始是一个人,然后就是整个高坡都在忘情地呼喊。
孙夫人晕了,但眼睛越来越亮,她大声向戴小蓉问道:“阿谷丽是谁?”
气氛也感染了戴小蓉,她双颊通红地道:“阿谷丽是蒙古姑娘,被誉为草原上的百灵,歌唱的好极了!”
就在这时,不远处,一个穿着蒙古袍服的年轻女子像彩蝶一样顺着台阶,向坡下的舞台飞去。
到了台上,阿谷丽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直起身,仰起脸,轻声地唱了起来。
阿谷丽十八九岁,个子不是很高,也没有那种惊艳的美丽,但这一刻,阿谷丽的脸亮极了,整个人光彩夺目,而歌声一起,舞台中央的那一方天地似乎陡然就分离了出去。
那里,是阿谷丽一个人的天地。
随着阿谷丽美丽悠扬的歌声,人人都颠倒迷醉。
“尊贵的客人啊,美丽的草原欢迎您。
来吧,来美丽的草原,来看我美丽的家乡。
一望无际的大草原啊,一望无际的牛羊!
美丽的姑娘在河边放牧,健壮的小伙子骑着骏马奔腾……”
阿谷丽是用蒙语唱的,歌声好听极了。阿谷丽用美丽的歌声画了一幅画,带着所有人都走进了她歌声里的美丽的大草原。
一曲唱完,余音袅袅,全场静寂。
片刻之后,当阿谷丽鞠躬要下台之时,一波一波,“阿谷丽”的呼声再起。
给我一片白云吧,飘向塞北高原,带着亲情,带着乡恋。
给我一缕春风吧,吹到塞北高原,带着春雨,带着新绿。
给我一渠河水吧,流向塞北高原,带着歌声,带着生命。
给我一弯明月吧,挂到塞北高原,高原夜更美,故乡月更明。
美丽的歌声再起,悠悠的,飘进了每个人的心里。
这一次,直到阿谷丽鞠躬下台之后,雷鸣般的掌声才响了起来。
孙传庭听的也是悠然神往,良久之后,他忽然想到了去年临分别时陈海平说的话,于是他向身边的金子乾问道:“子乾,他们都懂蒙语吗?”
嘿嘿低笑一声,金子乾悄声道:“大哥,为了听阿谷丽的歌,我的蒙语都大有进步。我只是偶尔来几趟,就都这样,他们自然更别说了。”
随后,又陆续有人上台,表演什么的都有,南腔北调,无所不有,而气氛始终都像火一样热烈,不管表演的精彩不精彩,众人都不吝啬他们的掌声。
看着台上的表演,慢慢地,孙传庭发现了一个现象,他发现在这个训练营里,蒙汉双方的影响不是单向的,而是双向的。
陈海平是有意在所有人心中塑造一个美丽的草原,让所有人对草原都有一份浓浓的亲近之情,进而自然而然地也会亲近蒙古人。
自己首先有真情,才会容易获得对方的真情。略一思索,孙传庭便明白了这么做的意义。他是真的想要实现蒙汉融合啊,但这真的行得通吗?
一百一十章感怀
尽管心里有事,但台上的节目依然吸引着孙传庭,他每一个节目都看得非常仔细。
其实不只是他,孙夫人看的比丈夫还要仔细,他们别说亲眼见过,就是听也没听说过世上还有这么好看好玩的事。
两个主持人轮流上场主持,这时轮到了孔飞上场,他高声道:“少爷这一次又救了很多小妹妹,但她们到现在还没有表演过什么。大家说说,趁着有贵客在,是不是也让她们出个节目啊?”
“是啊,是啊……”排山倒海的呼喊声又起。
过了一会儿,孔飞抬手,示意大家静下来。
呼喊声静下来后,孔飞向着西北面问道:“别躲,你们谁来?”
过了片刻,忽然有一个细嫩的声音道:“影怜。”
细嫩的声音喊出来后,就有很多人跟着喊道:“对,影怜!”
之后,又有人跟着喊道:“顾媚。”
“对,顾媚!”
很快,就打起了对台,一方喊着“影怜”,一方跟着就喊“顾媚”。最后,孔飞做出了裁决,他让两个小姑娘都上台。
叫影怜的小孩子先唱,然后是叫顾媚的小姑娘唱。两个小姑娘唱的都是南曲,影怜唱的是《游园》中的段子[步步娇],顾媚唱的是《琴挑》中的段子[懒画眉]。
说实话,尽管才七八岁的年纪,但两个小姑娘都唱的好极了,尤其是原本柔媚的南曲在两个小姑娘口中却有了些不同的韵味。
孙传庭在官场怎么也算混了几年,而官场中东林党人占了大半,东林党人中江南人又占了八成。南曲是江南人的最爱,孙传庭自然也没少听,他发觉这两个孩子的唱腔都与众不同。那个叫影怜的孩子把柔媚的南曲唱的很是刚强,而那个叫顾媚的孩子在演唱时则多了浓浓的洒脱之意。
孙传庭虽是北方人,也不怎么喜欢东林党人,但他喜欢南曲。听两个孩子唱的太好了,不由对金子乾道:“这两个孩子都极有天赋,如果善加培养,将来一定都是南曲大家。”
没想到,金子乾却笑道:“大哥你这可就想差了,海平找她们来可不是让她们给人唱曲的。”忽然,瞥了一眼老婆,然后低声道:“大哥你还不知道,海平对营里的姑娘宠到了何种地步?他竟然明确宣布,凡是营里的姑娘不许给任何人作妾,否则就是打他的脸。”
“真的?”孙传庭还真不知道,他不由脱口问了一句。
察觉到孙传庭的神态有异,金子乾顿时升起了同病相怜的感觉,情绪不由低落了下来。训练营里的姑娘个个与众不同,个个都那么诱人,但却没有丝毫机会。
孙传庭知道自己失态了,但心里还是掠过了一个人的身影,那个英姿飒爽的女子现在还好吗?
众人对两个小姑娘报以了最大的热情,最后她们又分别演唱了两段这才下得台去。这时,轮到金兰兰上场了,她把一个表情有些憨厚的小伙子点名叫到了台上。
小伙子是个汉人